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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慷慨,慷他人痛苦的慷慨

    午夜十分,月光沉静地撒入放映室,照亮一双兴奋得发红的双眼。

    墨菲死死盯着大荧幕,上面正划过一行行的演职人员名字——观南两个字显而易见。

    他本来很坚定,一定要让瓦伦退回那该死的推荐,却在晚上阴差阳错、鬼使神差地打开这部影片。

    为了尽快说服好友放弃愚蠢的想法,墨菲在观赏之前备好笔记本,要将观影过程中的每个问题一一记录下来。

    影片刚开始,他还可以进行鸡蛋里挑骨头的记录;进展到中间,他已经握紧钢笔,尖锐的笔尖距离掌腹只有丁点距离;在那石破天惊的一枪后,价值几万美元的钢笔怦然落地,墨水将上好的羊绒地毯染花。

    墨菲顾不得计算退房时会被索赔多少钱,他沉浸在这部电影带来的巨大震撼中。

    一个谎言,一次排挤,一场永远不会停歇的狩猎……

    如果让他来拟定宣传词,这是他会选择的话。

    他甚至感觉到导演在影片背后发出的冷峻嘲弄,给你端上一轮看似圆满的结局,再用一枪砸得稀碎,砸到破烂不堪。

    电影人一贯喜欢做阅读理解,墨菲忍不住联想到那个东方大国严苛到不可思议的审查制度,他很难不怀疑这是导演对此制度的嘲弄。

    你看,我给了你好结局,我让主角成为“圣父”,让他在遭受一场无妄之灾后,再被所有人冤枉抵触后,依旧大度的、宽容地原谅众人。

    这正是社会想要的美德,无与伦比、值得一场圣诞颂歌的美德。

    然而,当主角放下一切,社会却不肯放下他。

    这是一场从开始便注定不可能结束的狩猎,主角如同耶稣般,必须以性命做出牺牲,才有可能换取社会的原谅。

    只要他一天还留有呼吸,他就必须活在日夜的恐惧中。

    做饭时,担心石块会从窗口砸进;散步时,担心冷枪会从背后发射;聚会时,接受所有人隐晦的质疑……

    最后一点最有意思,主角甚至不能回以任何质问,因为所有人都会说——

    “我没有这么做,是你太敏感。”

    多么“美好”的说辞,多么“美好”的未来,多么“美好”的社会……

    墨菲一旦想到这意味深长的结局,便兴奋地睡不着觉,将电影又重新播放了一遍。

    第二天凌晨,不得天亮,他匆匆忙忙敲响瓦伦的酒店房门。

    哐哐哐——

    被人强行从睡神的怀抱中拽起,瓦伦破口大骂。

    “你真是饥不择食,我还没有穿衣服。”瓦伦是裸体派,睡觉时会脱得溜光,苍白的皮肤,高挺的啤酒肚,荷尔蒙旺盛的胸毛,彰显这位老派电影人的放荡不羁。

    墨菲顾不得这些,大力挥舞着手中的笔记本。

    他裹着格纹睡袍,脑子乱得像个炸窝鸡。

    “推荐呢?你有没有撤回对这部电影的推荐?!”

    瓦伦无需低头就能看见笔记本上硕大的字迹——《狩猎》。

    他依旧不懂装懂。

    “什么推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位英国绅士眼睛一瞪,墨菲大喝:“当然对《狩猎》的推荐!它必须到主竞赛单元,我还要在开幕式第一个展映它!”

    “哦,我的老朋友,”瓦伦将滑腻身体凑过去,“我以为你不喜欢这部电影,这可真是让我为难呀。”

    墨菲看出他在玩什么猫腻,眼珠一转,反而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你将那份推荐撤回来,我来推荐它。导演是叫观南吧?好好好,我迫不及待想见这位天才导演了!”

    翻译下,这新星归我,你这挖掘者滚一边去。

    裙带关系在电影节并不少见。

    举个例子,如贾樟柯在柏林电影节靠《小武》获奖后,得到了北野武的赏识。北野武投资了《任逍遥》,并一手将其送入戛纳。

    戛纳电影节的策划人皮埃尔也曾说过,“在贾樟柯入行初期,我给了他许多帮助,只要是我推荐的电影,大部分都会入围。”

    讲句不太客气的话,谁推荐这新星导演,谁得了个人情。

    至于这人情要怎么兑现?

    懂得都懂。

    一听墨菲要抢人,瓦伦登时急了,墨菲却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不再追问瓦伦,反而匆忙往组委会办公室走。

    “哎,你等等,那是我推荐的导演!”顾不得还没穿衣服,瓦伦抬腿追上去,生怕自家看好的小白菜被别人家的猪头拱走。

    奇怪的是,万伦裸体走了一路,竟然没有被任何人拦住。

    他紧跟在墨菲身后走到委员会,办公室内部已经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吵吵嚷嚷,放在一旁的座机电话响个不停,“叮铃铃——”

    房间好似一锅沸腾的热水,不断发出嗡鸣。

    见到主席抵达,众人喜极而泣,一位银发女性说:“哦,瓦伦,不好了。工会那边又发动了大罢工,如果双方无法成功和谈,这届电影节很有可能被取消。”

    瓦伦瞬间觉得天旋地转。

    圣父圣子圣灵,他之前的抱怨只是随口一说,他不想大罢工。

    ……至少在见到这位名叫“观南”的天才导演前不想!

    “阿嚏!”观南打个喷嚏,“谁在背后念叨我?”

    阶梯教室外,他下意识环顾四。

    每个跟他有眼神接触的同学都深深埋头,好似那是蛇发的美杜莎。

    一旦对视,就会僵直成为石像。

    不,不是成为石像,是会被告上法庭。

    3月到5月这段时间,全网都在注视观南的壮举——告所有曾网络暴力过他的人。

    是的,如果只告一位,大家称对方为“没事找事”;但观南是将所有涉事者,只要能走刑法,他全都给告了。

    实际上入刑的并没有几个,大多数键盘侠只敢逞嘴上功夫,真到线下碰一碰,真到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时候,他们跪得比谁都快。

    但这膝盖的金贵程度,显然没有观南砸进去的钱多。

    燕京律师界都为这件事情躁动起来。

    能打官司的人,大家不怕;打得起官司的人,大家也不怕;但如观南这种砸血本,请业内最好律师的神经病,大家是真的害怕。

    不管是大眼仔,还是学校论坛,能删掉的帖子都删掉,偶尔议论都以“某位大魔王”代指。

    令人痛苦的是,大魔王也要答辩。

    观南甚至清楚,自己将会面对相当惨烈的提问。

    学院为了面子好看,屡次劝他撤销对舍友的起诉,不要让惨剧在同学之间发生。

    观南拒绝这份提议。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情,一个人毁了你,将你打入无底深渊,逼得你只能以自杀,证明清白。

    你为自己讨回公道,别人却劝,“他年纪还小,做事不成熟,你放了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呵呵……他下死手时,怎么没有人去劝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好心”轻飘飘,于他们而言,不过随口一出,砸在被害者心中,好似一击重锤。

    用别人的痛苦去圆满自身的伟大……真是一群好人,好得让人害怕。

    可惜,观南不是好人,也不听好人的话。

    哪个好人放着亿万富豪不做,跑来拍苦哈哈的电影?

    戛纳至今还没回信,也不知道《狩猎》是否入围。

    别换了个世界,连电影人的口味都换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进入教室答辩的同学们一个接一个走出。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像是熬过一场刮骨疗伤。

    毕迩进去了,下一个是观南。

    他低下头,盯着地面的花砖纹路,开始回忆各种知识点,忽然耳边传来几道抽气声,接近着是一道笼罩视野的黑影。

    观南缓缓抬头,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身份,对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膝盖跟花砖地碰撞的声音相当清脆,观南的膝盖也跟着疼起来。

    然后,他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是那位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