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圆谎
下午李希楼散值归来，柳照将铁山之事作了汇报。
府上之人包括李迄在内，都以为李希楼会因之大发雷霆，结果李某人却异常平静。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李希楼虽然平庸，但个性坚毅并不窝囊。
李迄认为他没当场爆发，应该还在酝酿情绪，所以便嘱咐苏奈早睡，免得触了老父亲霉头。
这几天与苏奈相处愉快，李迄已把她当成私人物品，情不自禁生出保护欲。
入夜之后，李希楼没直接回房休息，而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中。
李迄并不知道，他家书房也有个暗格，里面存放着一本兵书。
当年李靖在去世之前，把自己所写兵书作为家产，也分给两个儿子传世，可惜后代没出现军事人才，兵书基本放在家中吃灰，纪念意义超越了军事价值。
等李迄敲开房门，李希楼已经关上暗格。
“阿郎，您没事吧？”
“没事。”
“白天事不必理会，那管事狗眼看人低，未必是主人本意...”
李迄安慰的话没说完，就被李希楼伸手打断，指着旁边胡床示意落座，然后平静说道：“迄儿都明白的道理，阿耶岂能不知？你伯父娶了裴家女，就注定他在家做不了主，别看阿耶是不入流的掌设，但这些年活得反而自在，你娘亲待我非常好...”
“孩儿听柳叔讲，那铁山就是裴家的人，所以此事是伯母授意？”李迄蹙眉向父确认。
“咱不怪别人。”李希楼黯然叹道：“女人为顾小家利益，常常比男子做事果断，我们这一脉逐渐没落，她不想交往可以理解。”
“阿耶放心，孩儿一定努力，让轻视您的人后悔...”
听完李迄的铿锵保证，李希楼摇头拍打儿子的肩，柔声道：“咱们过好自己就行，不用在意外人的眼光，另外岑参有消息没？”
“应该没这么快...”
“嗯，也对。”李希楼点头嘱咐：“你要平常心对待，裴婳既然有了决定，你伯父就指望不上，错过千秋宴也无所谓，毕竟你才十七岁而已，以后机会多的是，会有扬名的时候。”
“孩儿知道了。”
通过这次父子交流，李迄发现李希楼特别会安慰。
平庸之人本领不强，可看问题却这般透彻，不知他心如止水境界高，还是故意装深沉？
低头沉思之际，李希楼突然提问：“听说你今日带苏奈去了新昌坊，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要办么？”
“呃...”
李迄马上想到大牛‘泄密’，毕竟他是李希楼专职‘司机’。
好在提前防着这一手，他们在离马记两个巷口外就下了车，所以才有李迄与苏奈在街上奔跑。
借着李希楼提问，李迄马上编了个理由，笑道：“孩儿是去见客人的，是岑三郎一个朋友，也有兴趣学乐器...”
“岑参的朋友？”
李希楼蹙起眉头，喃喃说道：“岑参都知道上门求学，他的朋友居然如此托大，居然要迄儿亲自上门，他叫什么名字？”
“呃...”
李迄见父亲追问，只得继续往下编：“阿耶误会了，他因腿脚不便，想学门乐器自娱自乐，孩儿是主动上门去看情况，另外人家是会付学费的，不白白让我教...”
“竟是这样...”
李希楼自言自语，突然表情变得严肃，沉声说道：“阿耶俸禄虽少，但养家应该够了，怎能让你出去挣钱？你才多大岁数？岑参那朋友叫什么？他愿付多少学费？”
“呃...只知姓武，家中老大...”
李迄被追问得差点露馅，紧接着又补充：“他本愿付三万学费，但自身资质实在太差，最后孩儿便没有教。”
“花三万学乐器？”李希楼听得一惊，好奇追问：“比我当初请的乐师贵十倍，此人家里是干什么的？姓武...莫非是...”
“阿耶别乱猜，他就是个普通百姓，其父在青州靠卖馒头起家，此次来京主要治腿疾，而且与岑参也不熟，是岑参朋友的朋友...”
李迄疯狂打补丁解释，这才体会到说了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见李希楼蹙眉不语，李迄又补充道：“我觉得这是个门路，京中富贵子弟爱乐者甚众，孩儿凭本事吃饭不丢人，总好过被铁山拿米面羞辱，您说是也不是？”
“也有道理...”
李希楼微微颔首，喃喃道：“迄儿与岑参一样，现在空有一身才学，却无报国之门，你这也算条扬名之路，回头阿耶再去买头驴，家里马车就留给你好了...”
“阿耶不必如此，在城中雇马车也容易，孩儿若能凭本事挣到钱，可以给家里添个马车。”
李迄也不想被大牛‘监视’，已有给自己买个马车的想法，此时的马车就像后世的代步汽车，若是没有自己专属马车，出行便不那么自在。
李希楼蹙眉感慨：“既然有人出价三万，迄儿想挣个马车很容易，那你就自己看着办。”
“好叻。”
李迄闻言大喜，心说既然家族没落，那就先赚钱好了，作为旁支仕途无望，咱至少当个富家翁。
次日一早，李迄与柳照兵分两路。
李迄带着苏奈去胡记，而柳照则前去马记询价。
家中马车去送李希楼未回，李迄则趁着早上天气凉爽，与苏奈走到街上雇车出行，刚过巳时就到了丰邑坊。
李迄、苏奈突然现身胡记，守店掌柜眼里都在放光，主动上前没话找话。
“小郎君，您怎么来了？是上次退货没对？”
“非也，苏奈之前忘了东西在此，我带她回来取走。”
“苏奈？哦...”
掌柜马上明白说的是谁，于是陪着笑脸解释：“当日东家亲自交割，我跟着去西市过契的，此事应已钱货两清，小郎君若是找茬...”
“我堂堂卫国公之后，至于到你凶肆找茬么？”
李迄对其一番揶揄，跟着问道：“你们东家在吧？苏奈会和他当面谈。”
“这...”
“小郎君真是稀客，快请到后堂说话。”
掌柜犹豫的时候，胡九同得小厮通传，主动来到前面相请。
李迄点头叉手回了个礼，便跟着胡九同走向后堂。
两人刚刚坐定，胡九同就笑呵呵开始寒暄：
“小郎君今日来的真巧，胡某正打算去府上拜访，刚刚听到你们回来取东西，不知她遗下了什么？原来所住那间阁楼，现在已经换了人...”
苏奈立李迄身后一动不动，不去看胡九同质疑的眼神。
“嗯？”
就在胡九同诧异打量之时，李迄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遗在贵地十万钱，我今日带她前来取走。”
“你说什么？”胡九同拍案而起。
府上之人包括李迄在内，都以为李希楼会因之大发雷霆，结果李某人却异常平静。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李希楼虽然平庸，但个性坚毅并不窝囊。
李迄认为他没当场爆发，应该还在酝酿情绪，所以便嘱咐苏奈早睡，免得触了老父亲霉头。
这几天与苏奈相处愉快，李迄已把她当成私人物品，情不自禁生出保护欲。
入夜之后，李希楼没直接回房休息，而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中。
李迄并不知道，他家书房也有个暗格，里面存放着一本兵书。
当年李靖在去世之前，把自己所写兵书作为家产，也分给两个儿子传世，可惜后代没出现军事人才，兵书基本放在家中吃灰，纪念意义超越了军事价值。
等李迄敲开房门，李希楼已经关上暗格。
“阿郎，您没事吧？”
“没事。”
“白天事不必理会，那管事狗眼看人低，未必是主人本意...”
李迄安慰的话没说完，就被李希楼伸手打断，指着旁边胡床示意落座，然后平静说道：“迄儿都明白的道理，阿耶岂能不知？你伯父娶了裴家女，就注定他在家做不了主，别看阿耶是不入流的掌设，但这些年活得反而自在，你娘亲待我非常好...”
“孩儿听柳叔讲，那铁山就是裴家的人，所以此事是伯母授意？”李迄蹙眉向父确认。
“咱不怪别人。”李希楼黯然叹道：“女人为顾小家利益，常常比男子做事果断，我们这一脉逐渐没落，她不想交往可以理解。”
“阿耶放心，孩儿一定努力，让轻视您的人后悔...”
听完李迄的铿锵保证，李希楼摇头拍打儿子的肩，柔声道：“咱们过好自己就行，不用在意外人的眼光，另外岑参有消息没？”
“应该没这么快...”
“嗯，也对。”李希楼点头嘱咐：“你要平常心对待，裴婳既然有了决定，你伯父就指望不上，错过千秋宴也无所谓，毕竟你才十七岁而已，以后机会多的是，会有扬名的时候。”
“孩儿知道了。”
通过这次父子交流，李迄发现李希楼特别会安慰。
平庸之人本领不强，可看问题却这般透彻，不知他心如止水境界高，还是故意装深沉？
低头沉思之际，李希楼突然提问：“听说你今日带苏奈去了新昌坊，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要办么？”
“呃...”
李迄马上想到大牛‘泄密’，毕竟他是李希楼专职‘司机’。
好在提前防着这一手，他们在离马记两个巷口外就下了车，所以才有李迄与苏奈在街上奔跑。
借着李希楼提问，李迄马上编了个理由，笑道：“孩儿是去见客人的，是岑三郎一个朋友，也有兴趣学乐器...”
“岑参的朋友？”
李希楼蹙起眉头，喃喃说道：“岑参都知道上门求学，他的朋友居然如此托大，居然要迄儿亲自上门，他叫什么名字？”
“呃...”
李迄见父亲追问，只得继续往下编：“阿耶误会了，他因腿脚不便，想学门乐器自娱自乐，孩儿是主动上门去看情况，另外人家是会付学费的，不白白让我教...”
“竟是这样...”
李希楼自言自语，突然表情变得严肃，沉声说道：“阿耶俸禄虽少，但养家应该够了，怎能让你出去挣钱？你才多大岁数？岑参那朋友叫什么？他愿付多少学费？”
“呃...只知姓武，家中老大...”
李迄被追问得差点露馅，紧接着又补充：“他本愿付三万学费，但自身资质实在太差，最后孩儿便没有教。”
“花三万学乐器？”李希楼听得一惊，好奇追问：“比我当初请的乐师贵十倍，此人家里是干什么的？姓武...莫非是...”
“阿耶别乱猜，他就是个普通百姓，其父在青州靠卖馒头起家，此次来京主要治腿疾，而且与岑参也不熟，是岑参朋友的朋友...”
李迄疯狂打补丁解释，这才体会到说了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见李希楼蹙眉不语，李迄又补充道：“我觉得这是个门路，京中富贵子弟爱乐者甚众，孩儿凭本事吃饭不丢人，总好过被铁山拿米面羞辱，您说是也不是？”
“也有道理...”
李希楼微微颔首，喃喃道：“迄儿与岑参一样，现在空有一身才学，却无报国之门，你这也算条扬名之路，回头阿耶再去买头驴，家里马车就留给你好了...”
“阿耶不必如此，在城中雇马车也容易，孩儿若能凭本事挣到钱，可以给家里添个马车。”
李迄也不想被大牛‘监视’，已有给自己买个马车的想法，此时的马车就像后世的代步汽车，若是没有自己专属马车，出行便不那么自在。
李希楼蹙眉感慨：“既然有人出价三万，迄儿想挣个马车很容易，那你就自己看着办。”
“好叻。”
李迄闻言大喜，心说既然家族没落，那就先赚钱好了，作为旁支仕途无望，咱至少当个富家翁。
次日一早，李迄与柳照兵分两路。
李迄带着苏奈去胡记，而柳照则前去马记询价。
家中马车去送李希楼未回，李迄则趁着早上天气凉爽，与苏奈走到街上雇车出行，刚过巳时就到了丰邑坊。
李迄、苏奈突然现身胡记，守店掌柜眼里都在放光，主动上前没话找话。
“小郎君，您怎么来了？是上次退货没对？”
“非也，苏奈之前忘了东西在此，我带她回来取走。”
“苏奈？哦...”
掌柜马上明白说的是谁，于是陪着笑脸解释：“当日东家亲自交割，我跟着去西市过契的，此事应已钱货两清，小郎君若是找茬...”
“我堂堂卫国公之后，至于到你凶肆找茬么？”
李迄对其一番揶揄，跟着问道：“你们东家在吧？苏奈会和他当面谈。”
“这...”
“小郎君真是稀客，快请到后堂说话。”
掌柜犹豫的时候，胡九同得小厮通传，主动来到前面相请。
李迄点头叉手回了个礼，便跟着胡九同走向后堂。
两人刚刚坐定，胡九同就笑呵呵开始寒暄：
“小郎君今日来的真巧，胡某正打算去府上拜访，刚刚听到你们回来取东西，不知她遗下了什么？原来所住那间阁楼，现在已经换了人...”
苏奈立李迄身后一动不动，不去看胡九同质疑的眼神。
“嗯？”
就在胡九同诧异打量之时，李迄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遗在贵地十万钱，我今日带她前来取走。”
“你说什么？”胡九同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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