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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是

    阿柔走进书斋的时候,孙吉道和齐献已经在那里多时。和阿柔一起进府来的薛文鼎也在。只是不见了薛文秀,大约是薛文鼎恐他鲁莽浮躁,故意让他避在了别处。

    阿柔垂着头,在钱婆子的搀扶下,福身向孙吉道行礼。

    孙吉道连道:“免礼。”又向阿柔引荐齐献:“这位是齐公子。”

    阿柔将头更加的垂下去:“见过公子。”只是轻飘飘一言,却忍不住心头思绪万千,鼻子一酸差点儿失控落下泪来。好在她是低着头的,旁人只道她年轻女儿家脸皮儿薄,并不会往别处想。

    眼下疫情如火,自然是容不得旁的客套。孙吉道开门见山,告诉阿柔她的药方子,原来看着对疫病还管用,可仅仅一夕就似乎失效了。无论他怎样实验,都毫无进展。

    阿柔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抬起头来。话说她也只是个半吊子医生,治疫病全靠当年死记硬背下来的,吕老爷子的几个草头方。如今那方子要是失去了效用,那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阿柔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已经年过半百的孙吉道下意识的眼睛一眯。目中光芒忽闪而过。一旁的薛文鼎看的清楚,悄然皱了皱眉头。这孙吉道虽然年过半百,但人品实在不好。府中妻妾成群,搜罗的美人儿更是不计其数。

    阿柔的相貌固然不能算绝顶的美人儿,但她仿佛天生有一股出众于寻常女儿家的气质。那气质并不耀眼,却十分的夺目。即便是万人之中,也很是容易被人一眼看见并且记住。

    孙吉道的反应,很不妙啊。

    不过,阿柔此刻并没有心情去留意那些,所以对于孙吉道那些微的变化,并没有察觉。她凝眉想了想:“可有病患?我去看看。”

    孙吉道连连点头,超乎寻常的热情,亲自走过来,站在阿柔身边:“老父陪你去看。”

    “老爷。”旁边一直默默无语的二夫人见状,低呼了一声。

    孙吉道转头,目中明显露出不悦:“妇道人家休得多言。”

    那二夫人也不恼,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说道:“妾身知道老爷心系百姓,忧心如焚。可田姑娘是去诊视病患,人去的多了反而不妙。”

    孙吉道这才想起阿柔原来是要去诊治病患的,并不是去风花雪月。顿时暗暗惊出一身冷汗。那疫病十分的凶猛,一旦染上可不管那人是草民还是太守。

    孙吉道十分惋惜的望着阿柔:“田姑娘,你看这个……”

    阿柔并不想和他啰嗦,垂头道:“无妨的。你只管告诉我病患在哪里就行。”

    孙吉道有些舍不得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去冒险。要是万一阿柔治不好疫病把自己折进去,就好比一只到了他嘴边的鸭子白白飞走了。怎么想他都有些难以接受。于是道:“要不然这样,田姑娘远道而来,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说疫病之事吧。”

    “不用了,我不累。”阿柔并非真的心中记挂那些灾民,她急着想从这间屋子出去,只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有那个人罢了。她早已失去了直面他的勇气,更受不了这种明明近在咫尺,却要装作不认识的难过。

    孙吉道那个难受啊。可是能怎么办呢?登城是他的老窝,要是此地生变,他的好日也就到头了。他只能眼看着阿柔头也不回的跟着下人出门而去。

    “咳咳……”薛文鼎实在忍受不了那老贼的鬼样子,低咳了两声。

    孙吉道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来看向薛文鼎:“薛将军,不知这田姑娘出自哪家名门呢?”

    薛文鼎鬓角青筋微不可见的跳了跳,面上却不露声色:“回孙大人,这个薛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孙吉道大手一挥:“薛将军客气,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有什么说什么呗。”

    薛文鼎有些迟疑:“这个……”

    忽听齐献一拍手:“我知道了,这位姑娘莫非就是薛庄主的……”他不动声色的拿眼睛望着薛文鼎。

    薛文鼎会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王爷英明,慧眼如炬。”

    孙吉道并不明白,追问道:“田姑娘是将军的什么?”

    薛文鼎暗暗咬着后槽牙:“是薛某的妻子。”

    “胡说。”孙吉道的声音陡然提高:“老夫可是知道的,薛将军虽然年过三旬,可是至今并未娶妻。怎么忽然又冒出个妻子来。而且老夫看那田姑娘,分明还是女儿家打扮。这玩笑,真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笑。拿个女儿家的名节开玩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薛文鼎并不知道齐献为什么要帮阿柔,但是既然这场戏开了锣,就只能接着往下唱。他面上神色坦然的望着孙吉道:“孙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当年还在京城之时,原是给我订下过一门亲事的。只是彼时我们离京走的仓促。后来十几年两家音讯全无。等到我年长之时,再去打听,才知道田家伯父并我那未婚妻子已然过世。留下田伯母带着阿柔艰难度日。

    那时,田伯母沉疴缠身,知道自己天命将至。临终之际欲将阿柔妹子托付于我。我二人灵前成婚。因为阿柔妹子要守孝,所以我们回来之后,一直迟迟没有向外面透露这件事。可怜我那田伯父,一生清廉,两袖清风,恪尽职守。到后来竟然……”他一边说着,目中露出难以抑制的悲戚之色。

    齐献点头,叹息道:“原来田姑娘是忠良之后。”

    孙吉道也叹息:“田大人那个人,迂腐古板,没想到竟然还养下这样一个灵秀的女儿来。只是可惜……命不好啊……”说着,一连的叹息。不过他真的是叹息田大人命不好,还是叹息这个美人儿不能为所欲为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阿柔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的这个空档里,她的终身已然再次被人左右。她去看了那些病患,确实和她先前诊治的那些病患病情不一样,似乎比那疫病发病还要猛烈些。

    那些疫病患者,从染病到发病,再到浑身溃烂,病入膏肓,需要很长的时间,最快也要一两月才能出现端倪。而这些用了药又复发的病患,却是发病之后不到三天就浑身浮肿,皮肤开始溃烂。

    阿柔的眼神不好使,这给她诊治病情造成了很大的困难。钱婆子又是个一点儿医术不懂的,跟在她身边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去叫小薛庄主来。”阿柔能想到的人,只有薛文秀。话说薛文秀其实十分的聪明灵秀,和阿柔在一起的时候,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薛文秀很快就到了。他看见阿柔刚刚从病患身上拔出的银针,顿时诧异的低呼了一声:“咦?好像有些不对劲。”

    “怎么?”

    “这银针发黑,像是中毒。”

    “你识得这毒?”

    “那倒不是。”薛文秀从阿柔手中接过银针放到旁边的水盘中清洗:“这银针黑的太厉害了,估计谁看见都会往中毒那方面想。”

    阿柔点头,抬起茫然的眼睛:“这里三个人,身中三种毒。”

    薛文秀闻言,顿时怔住:“怎么会这样?”旋即勃然大怒,拉起阿柔:“咱们走。”

    这里是太守府,倘若这三个病患中的是同一种毒,或许还能解释说有奸细作乱。可三人中三种毒的话,就只能有一个解释。这是孙吉道授意干的。他这样做也许只是为了检验阿柔的医术,但是那三个人就算是平民百姓,那也是一条人命。以人命来检验医术,不得不说这个孙吉道当真残忍的很。

    阿柔道:“不能走。我是来治疫病的。”

    其中一个神智还算清醒的病患,闻言努力的转过头来向阿柔看多来,虚弱的问道:“姑娘,你说什么?”

    阿柔道:“我是来治疫病的。”

    “这病,能治?”

    阿柔点头:“能。”

    那人潸然泪下,却因为身体虚弱,情绪激动之下反而说不出话来。

    阿柔平静道:“我现在要用银针将你们体内的毒逼出。”

    那人连连点头。

    薛文秀虽然十分不甘心,但是看阿柔坚持,他也就收拾愤怒的心神,协助阿柔下针。

    尽管这样,阿柔下针的速度快了很多,但是其中一个病患还是因为救治太晚,毒入骨髓,药石难以回天去世了。

    阿柔这边刚刚洗了手,准备稍事休息一下。钱婆子忽然悄无声息的出去了。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扑入鼻腔。她顿时紧张起来,但也因此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加上她惯有的平静的神色,就好像她云淡风轻,并不为刚刚走进来的人所动一般。

    “你……还好吧?”齐献站在阿柔的面前,凝视着她的脸庞。许久不见,说实话阿柔现在的气色比离开之前好多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跟着风如晦走了。能再次看见你,挺意外的。”

    “……”不是阿柔不想开口,是她不知道此情此景能说什么。

    齐献抬起手,似乎想将她额前乱发拂去。

    阿柔的眼神不好,朦胧看见什么东西向自己脸面而来,本能的躲闪。

    齐献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神色:“你怪我么?”他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缓缓的攥成拳头,放在口边低咳了一声:“我的药快要用完了,等你空了再帮我炼制一些。”

    “好。”阿柔木木的回答。她不敢动,从身到心,那怕是些微的小动作她都不敢,怕把自己支离破碎的心,再一次撞翻在地上,碎成一地。她心里清楚,不管齐献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同意和她在一起。那样的梦,做过了,就算过不去也只能当它过去了。

    没有人比齐献更清楚阿柔的心思,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但是,当他看到阿柔面对他的时候,木然的神色,以及毫无波澜的回答时,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难受。

    他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收敛自己的情绪。许多年来,他以为自己早已练会了将情绪收放自如的地步,自从遇见眼前这个女子,才知道那其实是一件并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可是,不容易也得做。他现在寄人篱下,虎狼环伺,身不由己。

    他垂下眼睑:“薛将军人不错,日后你跟着她,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是。”阿柔此刻无法思考,就算是这简短的话语,也只是下意识的回复罢了。

    齐献猛然掀起眼皮:“你都不问一问为什么的吗?还是说……你愿意?或者说……你和薛文鼎已经……”

    “是。”

    回答齐献的还是木然的,简短的一个‘是’字。

    齐献默默望着阿柔良久,心中那不知名的地方忽然间又有了些小小的满足:“何在,我知道你并不甘愿。可是时局所迫,让你嫁给薛将军那也是无奈之举。若不然,只怕孙吉道不会放过你的。”

    “是。”

    再次受到一个是字的齐献,几乎要崩溃了。他无法再面对这样木讷的阿柔,转身离去了。

    钱婆子走进屋子,担忧的望着阿柔:“小姐,你怎样?”

    阿柔好一会儿才仿佛被冻僵的鱼儿苏醒活泛过来,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进了太守府的时候是午后,齐献走后没多久,薛文鼎就来接她离开了。没来之时,阿柔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这里来,如今看到齐献安然无恙,她又恨不得自己从没有来过一般。

    只要知道他安好,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此身本就犹如飘蓬,能在漂泊动荡之中遥望着他,足矣。

    她离开太守府的时候,依旧和进来时一般,坐在马车的隔板后,前面坐着薛文秀。只不过,原来话很多的薛文秀,自出太守府就变得寡言少语。可惜阿柔心不在他,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好还是不好,对于阿柔来说都不过微风过耳,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孙吉道虽然有几分枭雄本领,但他本质是个酒色之徒。要不然他在登城盘踞多年,不说称王称霸,也早就长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疫情四起,这老贼首先想的不是治病救灾,而是杀人屠村,掩盖真相。到后来,疫情四处开花,压了压不下去了。他才迫不得已做样子治灾。再后来,眼看着疫情扩大到一发不可收拾,民怨四起。他惶然无措之下,老不要脸的将一切错处归咎给寄人篱下,仰他鼻息的献王齐献。

    齐献在登城并无半点根基。他只能去定风庄求援,然而风如晦早已不在庄中,且行踪飘忽。留下这些将门虎女,也是无计可施。风如晦和三山阁薛家向有来往,顺藤摸瓜就找到了薛文鼎。

    薛家其实来此地也就和风家前后脚。定风庄是将门之后,薛家也不差,乃是北国忠良遗脉。只不过他们从朝堂抽身比风家更早一些。

    齐献找到了三山阁,薛文鼎少不得为他奔走一番。可是乱世之中,百业凋零。那名医也是可遇不可求。薛文鼎在外奔波多日,也没寻出个结果来。最后无奈想到了去岁去到三山镇的阿柔。

    这才有了他从山外带着一个病患回去碰运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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