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醉汉，醉话
朱高炽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朱高煦，一坛酒，没盏茶功夫就喝了个底朝天。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醉话，那也是醉话了。
“我梦见，父皇命道衍大师、解缙等，修《永乐大典》，四年成书，计22877卷11095册，煌煌巨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后世称‘万书之书’。”
“父皇遣三宝太监六下西洋、五次亲征漠北，大明万国来朝，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
朱高煦说的唾沫横飞，朱高炽听的热血沸腾，二人全没注意，牢房外面，格外安静。
原本有一个“皇”字，也不知谁说的，被朱高煦的大嗓门压了下去。
“父皇真是个好皇帝！不过，终究难逃天道轮回，永乐二十二年……唉！”
“后来，大哥继位了！”
朱高煦拍开另一坛酒，倒了一大碗，一饮而尽。
“大哥啊，你可要好好将养身体。你这么好的人，当了不到一年皇帝，就驾崩了。可惜，可惜！”朱高煦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拍着朱高炽的肩膀，摇头晃脑。
朱高炽就这么听着，也不搭腔。
“不过，大哥你的庙号最好，‘仁宗’！哈哈，若大哥身体养好了，愚弟在梦中或许也不至于造反。”
“说起小弟我呢，在梦中，我先被封云南，后封青州，最后被父皇勒令就藩乐安州。”
“大哥驾崩后，‘好圣孙’继位，我次年便反了。当然，没什么好下场，被赐死了。”
朱高炽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怒了：“孽子，安敢杀害自己亲叔叔？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他！”
朱高煦摆了摆手，摇了摇头：“不怪那孩子，我都造反了，被他抓了。他一开始也没想杀我这个叔叔，来狱中探望我几次。”
说到这里，朱高煦噗嗤一笑：“结果呢，有一次，在牢房之中，我一个滑铲，把他绊倒了。”
“他一怒之下，就把我杀了。毕竟嘛，他也是当了皇帝的人，怎能受此折辱？”
“不过，你还是得揍他！不是因为他自己，是因为他儿子。”
“子不教，父之过。”
“他儿子朱祁镇，让大明丢尽了脸面，‘叫门天子’，‘明堡宗’，都是他儿子的绰号！”
“土木堡……呵呵……”
“土木堡之变，他儿子一战葬送大明二十万将士，兵败被擒，竟跑到京城叫门……”
朱高炽听到这里，不禁拍案而起，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朱祁镇，还没出生呢。
算了，还是回家打儿子吧！
牢房外，一声明显的沉重呼吸，迅速归于平静。
“后世人言，咱老朱家的基因不太好。”
“基因大哥你可能不知，大概就是，咱老朱家的种不行。”
朱高炽愣了，看着朱高煦，眼神分明在说：二哥儿，你说的啥？
“朱祁镇之后，除了他孙子，庙号‘孝宗’的朱祐樘外，一个比一个奇葩。”
“他儿子朱见深，沉迷方士，宠幸万贵妃，长期不见大臣，朝野传笑，说是‘万岁阁老’……”
“朱祐樘之子朱厚照，朝事依赖号称‘八虎’的八个奸贼太监，荒淫无度、强幸朝臣妻女，不住皇宫住豹房，赐义子一百二十七人，皆姓朱，自己一个儿子没生出来……”
“他的继位者朱厚熜，朱见深之孙，年号嘉靖。嘉靖迷信方士，后世称‘道君皇帝’，在位期间，有二十余年不上朝。百姓苦不堪言，有民谣曰‘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嘉靖子朱载坖，沉迷媚药，因色而亡……”
“嘉靖孙，万历朱翊钧，在位前十年，有人帮衬，倒还不错，后面三十八年，也是荒唐的紧，后世称大明‘实亡于万历’……”
“万历之后，有服红丸死了的，有沉迷木匠活的，最后那个就是在紫禁城外，煤山上自缢殉国的……”
朱高煦说到这里，连干了三大碗酒，清了清嗓子，眼神迷离道：“按后世分析，咱大明亡国，有三大要素。”
“第一，便是藩王。太祖爷爷是好皇帝，很为后世子孙着想，推行藩王制度。”
“可太祖爷爷，也有历史局限性。他不会想到，宗室人口，三十年便可翻一番。到嘉靖初年，宗室人员便达到十数万。”
“这十数万宗藩，便是十数万条吸食大明国运的米虫！”
“第二，便是贪腐。太祖爷爷抓贪腐够厉害吧？杀的人够多吧？可他却不懂人性。后世有句话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于贪腐一道，亦是如此。拿朱厚照身边的太监刘瑾举例，所贪腐钱财，比大明数年国库收入还要多……”
“在宗藩米虫与贪官污吏侵蚀下，大明最后连镇压反贼的钱粮都拿不出，军士都饿着肚子，如何能为朝廷效力？”
“第三嘛，便是天灾。大明所受天灾，何其多也……”
“还有啊，太祖爷爷因忌惮相权而废丞相。殊不知，后来之内阁，比丞相权势更甚……”
“以至于，有明一朝，太监与内阁争权、互相倾轧，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朱高炽听到这儿，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二哥儿，如你梦中所见，后世可有解决之道？”
听了这半天，朱高炽已经从最初的听醉汉说胡话，到中间的将信将疑，再到现在，大大的脸盘子上写满担忧了。
朱高煦一拍酒坛子，将最后的半坛酒灌到口中：“后世有个说法，经过历史证明的，叫‘王朝历史周期律’。所有王朝，都必然经历兴盛、衰落和灭亡三个阶段。解决之道嘛，以如今的大明来说，恐怕是没有！”
“呵……”
“我看到后世有个专门研究明史的家伙，明史，就是咱大明朝的史书。”
“那个家伙，在他著的书中说道，‘所谓千秋霸业，万古流芳，以及一切的一切，只是粪土。先变成粪，再变成土。’”
“他在书的最后说：‘成功只有一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人生。’”
“我很喜欢他这句话。所以呀，大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与你争皇位的了。我此生所愿，不过在南京做一逍遥王爷，足矣！”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我醉欲眠君且去！”
“君且去……”
朱高煦就地一躺，鼾声如雷。
这一次，任凭朱高炽怎么叫，却也是叫不醒的了。
牢房外，一个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醉话，那也是醉话了。
“我梦见，父皇命道衍大师、解缙等，修《永乐大典》，四年成书，计22877卷11095册，煌煌巨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后世称‘万书之书’。”
“父皇遣三宝太监六下西洋、五次亲征漠北，大明万国来朝，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
朱高煦说的唾沫横飞，朱高炽听的热血沸腾，二人全没注意，牢房外面，格外安静。
原本有一个“皇”字，也不知谁说的，被朱高煦的大嗓门压了下去。
“父皇真是个好皇帝！不过，终究难逃天道轮回，永乐二十二年……唉！”
“后来，大哥继位了！”
朱高煦拍开另一坛酒，倒了一大碗，一饮而尽。
“大哥啊，你可要好好将养身体。你这么好的人，当了不到一年皇帝，就驾崩了。可惜，可惜！”朱高煦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拍着朱高炽的肩膀，摇头晃脑。
朱高炽就这么听着，也不搭腔。
“不过，大哥你的庙号最好，‘仁宗’！哈哈，若大哥身体养好了，愚弟在梦中或许也不至于造反。”
“说起小弟我呢，在梦中，我先被封云南，后封青州，最后被父皇勒令就藩乐安州。”
“大哥驾崩后，‘好圣孙’继位，我次年便反了。当然，没什么好下场，被赐死了。”
朱高炽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怒了：“孽子，安敢杀害自己亲叔叔？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他！”
朱高煦摆了摆手，摇了摇头：“不怪那孩子，我都造反了，被他抓了。他一开始也没想杀我这个叔叔，来狱中探望我几次。”
说到这里，朱高煦噗嗤一笑：“结果呢，有一次，在牢房之中，我一个滑铲，把他绊倒了。”
“他一怒之下，就把我杀了。毕竟嘛，他也是当了皇帝的人，怎能受此折辱？”
“不过，你还是得揍他！不是因为他自己，是因为他儿子。”
“子不教，父之过。”
“他儿子朱祁镇，让大明丢尽了脸面，‘叫门天子’，‘明堡宗’，都是他儿子的绰号！”
“土木堡……呵呵……”
“土木堡之变，他儿子一战葬送大明二十万将士，兵败被擒，竟跑到京城叫门……”
朱高炽听到这里，不禁拍案而起，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朱祁镇，还没出生呢。
算了，还是回家打儿子吧！
牢房外，一声明显的沉重呼吸，迅速归于平静。
“后世人言，咱老朱家的基因不太好。”
“基因大哥你可能不知，大概就是，咱老朱家的种不行。”
朱高炽愣了，看着朱高煦，眼神分明在说：二哥儿，你说的啥？
“朱祁镇之后，除了他孙子，庙号‘孝宗’的朱祐樘外，一个比一个奇葩。”
“他儿子朱见深，沉迷方士，宠幸万贵妃，长期不见大臣，朝野传笑，说是‘万岁阁老’……”
“朱祐樘之子朱厚照，朝事依赖号称‘八虎’的八个奸贼太监，荒淫无度、强幸朝臣妻女，不住皇宫住豹房，赐义子一百二十七人，皆姓朱，自己一个儿子没生出来……”
“他的继位者朱厚熜，朱见深之孙，年号嘉靖。嘉靖迷信方士，后世称‘道君皇帝’，在位期间，有二十余年不上朝。百姓苦不堪言，有民谣曰‘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嘉靖子朱载坖，沉迷媚药，因色而亡……”
“嘉靖孙，万历朱翊钧，在位前十年，有人帮衬，倒还不错，后面三十八年，也是荒唐的紧，后世称大明‘实亡于万历’……”
“万历之后，有服红丸死了的，有沉迷木匠活的，最后那个就是在紫禁城外，煤山上自缢殉国的……”
朱高煦说到这里，连干了三大碗酒，清了清嗓子，眼神迷离道：“按后世分析，咱大明亡国，有三大要素。”
“第一，便是藩王。太祖爷爷是好皇帝，很为后世子孙着想，推行藩王制度。”
“可太祖爷爷，也有历史局限性。他不会想到，宗室人口，三十年便可翻一番。到嘉靖初年，宗室人员便达到十数万。”
“这十数万宗藩，便是十数万条吸食大明国运的米虫！”
“第二，便是贪腐。太祖爷爷抓贪腐够厉害吧？杀的人够多吧？可他却不懂人性。后世有句话叫‘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于贪腐一道，亦是如此。拿朱厚照身边的太监刘瑾举例，所贪腐钱财，比大明数年国库收入还要多……”
“在宗藩米虫与贪官污吏侵蚀下，大明最后连镇压反贼的钱粮都拿不出，军士都饿着肚子，如何能为朝廷效力？”
“第三嘛，便是天灾。大明所受天灾，何其多也……”
“还有啊，太祖爷爷因忌惮相权而废丞相。殊不知，后来之内阁，比丞相权势更甚……”
“以至于，有明一朝，太监与内阁争权、互相倾轧，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朱高炽听到这儿，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二哥儿，如你梦中所见，后世可有解决之道？”
听了这半天，朱高炽已经从最初的听醉汉说胡话，到中间的将信将疑，再到现在，大大的脸盘子上写满担忧了。
朱高煦一拍酒坛子，将最后的半坛酒灌到口中：“后世有个说法，经过历史证明的，叫‘王朝历史周期律’。所有王朝，都必然经历兴盛、衰落和灭亡三个阶段。解决之道嘛，以如今的大明来说，恐怕是没有！”
“呵……”
“我看到后世有个专门研究明史的家伙，明史，就是咱大明朝的史书。”
“那个家伙，在他著的书中说道，‘所谓千秋霸业，万古流芳，以及一切的一切，只是粪土。先变成粪，再变成土。’”
“他在书的最后说：‘成功只有一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人生。’”
“我很喜欢他这句话。所以呀，大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与你争皇位的了。我此生所愿，不过在南京做一逍遥王爷，足矣！”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我醉欲眠君且去！”
“君且去……”
朱高煦就地一躺，鼾声如雷。
这一次，任凭朱高炽怎么叫，却也是叫不醒的了。
牢房外，一个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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