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子
天子……
天子如今才十岁……
当柏论心情沉重地随着马日磾一起走进未央宫，见到的却是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他应当是何种心情？
柏论想到过刘协年纪小，但没想到他年纪会这样小。
……这样的天子，他能听进去道理，并强硬地与王允的想法背道而驰吗？
“陛下。”待行过礼后，柏论先叫了一声。
刘协其实被柏论的模样吓了一跳。
来见他的臣子其实不少，而他也接见过很多人。除却董卓那样的逆贼之外，其余的都是衣冠齐整地进行大礼参拜。他何曾见到过像这样衣着狼狈衣襟染血的人？
皇家的十岁其实不能与平常的十岁小孩相提并论。
在经历过董卓之患后，天子的面容看上去虽然有一丝怯懦，但他还是尽力保持着沉稳。
更何况，刘协本就是有胆色的。
他尚年幼之时就敢呵斥董卓，何况现在。
“平身。”天子拂手说道。
柏论没起。
他只是开口说道：“凉州人如今兵临城下，陛下可知？”
刘协没吭声。
这件事他其实隐隐约约的知道一点。
他偶尔会问，但是王允提起时，全然是另一幅态度。王允口中的说法是凉州人不堪一击，大汉有温侯吕布在，退敌是迟早的事。
他当然信奉王允。
奸臣忠臣。
他尚不能分辨的太清。
但是年幼的天子知道，王允一定是他能够信奉的忠臣。
因此王允的话是不会有错的。
可看着眼前这位衣襟染血的将军，刘协的心又产生了片刻动摇。
马日磾适时补充了一句。
“陛下，是他亲手诛杀了董卓。”
刘协的眼睛猛地瞪大。
他坐不住了，于是下意识的，刘协站起来追问道：“前方战事惨烈乎？”
柏论苦笑道：“长安守军死者已至数万。如今兵力无几，长安城岌岌可危。”
于是刘协又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开口问道：“城破之后，会如何？”
柏论只说了一句：“凉州兵马，是董卓的亲信。”
于是刘协不说话了。
他大概有一点凉州ptsd了。
上一次凉州人来的时候，为首的那个人用一杯毒酒毒死了他的兄长。然后奸淫公主妃嫔，大肆屠杀他的大臣。
这一次凉州人进城，他的命运将会如何呢？
……那么，他应该用何种方式，才能阻挡这次的浩劫？
刘协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柏论继续俯首说道：“请您下一封诏书于我吧。开国库，赏赐三军。用丰厚的赏赐来奖励有功之人。大力抚恤战死的士兵，使士卒悍不畏死。如此，长安城方有一战之力。”
于是身边的马日磾也跪下了。他同样俯首说道：“请陛下开国库。”
这……
刘协还是有一丝犹豫。
他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然后眨眨眼说道：“朕要先问过司徒……”
“陛下！”
柏论的音量猛地提高了。“长安是陛下之天下，并非司徒之天下！”
“放肆！”刘协身边的小黄门大声呵斥了一句。
柏论立刻昂首对着刘协说道：“臣是心忧大汉天下，才有此狂悖之语。前方战事惨烈，多少战士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王司徒却不忧国家，终日在家置酒高会，这何曾是忠臣之举？臣字字恳切，句句肺腑。请陛下明鉴！”
刘协产生动摇了。
其实看柏论浑身染血的模样，他内心就信了七八分。
——皇帝应该敬重为国征战沙场的武将。
这几乎是不用教导、身为皇帝自然而然就能明白的道理。既然前方战事如此惨烈，刘协觉得他现在应该掉一滴眼泪以表示他们值得为他战死。如果眼泪掉不出来，就是装也得装一装。
只是司徒……
刘协正犹豫间，突然间又有通报。
“太常种拂求见！”
刘协连忙说道：“快请。”
这位面容有些刚毅的文士一进来就直接跪下了，“臣也觉得王司徒并非忠臣。陛下应该开国库以犒赏三军！天下是陛下之天下，并非是王允之天下。”
“自王允掌权后，官场上处处排除异己、处处结党营私！”
“蔡邕何辜？”
“王允不过是效仿董卓祸乱朝纲罢了。臣一心只为大汉，若陛下觉得臣冒犯，便请赐死臣吧。若臣之死能为陛下清除身边奸佞！臣死而无怨！”
柏论听得一愣一愣的，于是他又连忙俯首说道：“请陛下下一封旨意给臣吧。”
刘协在心里叹了口气。
跪在他面前的人个个都是直言不讳，个个都是心忧天下。
谁忠？
谁奸？
刘协看了一眼种拂，又在心里想了一下司徒。
……左右为难。
又有通报。
“司徒王允求见！”
这一次刘协直接站起来了，他急切道：“快请司徒进来。”
这位他心中的大汉忠臣一进来同样也跪下了，他一开口，便直接老泪纵横地说道：“臣行事皆为大汉计。蔡邕为董卓党羽，何尝无辜？至于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他们既为大汉士兵，自然该为大汉披甲。岂有朝廷赏赐的道理？”
柏论转头看向他：“司徒也曾为董卓党羽。温侯也曾为董卓党羽。天下士兵本为大汉的士兵，若他们都明白该为大汉披甲的道理，凉州兵马又为什么会起兵造反呢？”
这一次刘协彻底不说话了。
他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他的两位忠臣争辩。
王允反驳道：“朝廷若富足，自然会为那些士兵发放赏赐。但如今国库空虚，他们岂有逼迫朝廷的道理？”
种拂立刻义正言辞地开口了：“据臣所知，从董卓的郿坞里找出了数以万计的粮食与财帛。钱呢？粮呢？若非这些都被司徒占据了不成？若都拿出来，何尝不能解长安之困！”
王允的脸立刻便红了：“我一心皆为大汉。若我私人占据，便叫人神共愤！天子尚未大婚，这些需要钱。雒阳百废俱兴，将来迁都也需要钱！这些钱本就杯水车薪，自然要细细打算！”
种拂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心有大汉？难道就你王允一个是忠臣？既然杯水车薪，刚好拿出来解长安之围。若长安城破，在座的诸卿难道还妄想有以后吗？”
于是种拂又看向刘协：“请陛下下旨。”
柏论也连忙添上一句：“请陛下下旨！”
天子如今才十岁……
当柏论心情沉重地随着马日磾一起走进未央宫，见到的却是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他应当是何种心情？
柏论想到过刘协年纪小，但没想到他年纪会这样小。
……这样的天子，他能听进去道理，并强硬地与王允的想法背道而驰吗？
“陛下。”待行过礼后，柏论先叫了一声。
刘协其实被柏论的模样吓了一跳。
来见他的臣子其实不少，而他也接见过很多人。除却董卓那样的逆贼之外，其余的都是衣冠齐整地进行大礼参拜。他何曾见到过像这样衣着狼狈衣襟染血的人？
皇家的十岁其实不能与平常的十岁小孩相提并论。
在经历过董卓之患后，天子的面容看上去虽然有一丝怯懦，但他还是尽力保持着沉稳。
更何况，刘协本就是有胆色的。
他尚年幼之时就敢呵斥董卓，何况现在。
“平身。”天子拂手说道。
柏论没起。
他只是开口说道：“凉州人如今兵临城下，陛下可知？”
刘协没吭声。
这件事他其实隐隐约约的知道一点。
他偶尔会问，但是王允提起时，全然是另一幅态度。王允口中的说法是凉州人不堪一击，大汉有温侯吕布在，退敌是迟早的事。
他当然信奉王允。
奸臣忠臣。
他尚不能分辨的太清。
但是年幼的天子知道，王允一定是他能够信奉的忠臣。
因此王允的话是不会有错的。
可看着眼前这位衣襟染血的将军，刘协的心又产生了片刻动摇。
马日磾适时补充了一句。
“陛下，是他亲手诛杀了董卓。”
刘协的眼睛猛地瞪大。
他坐不住了，于是下意识的，刘协站起来追问道：“前方战事惨烈乎？”
柏论苦笑道：“长安守军死者已至数万。如今兵力无几，长安城岌岌可危。”
于是刘协又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开口问道：“城破之后，会如何？”
柏论只说了一句：“凉州兵马，是董卓的亲信。”
于是刘协不说话了。
他大概有一点凉州ptsd了。
上一次凉州人来的时候，为首的那个人用一杯毒酒毒死了他的兄长。然后奸淫公主妃嫔，大肆屠杀他的大臣。
这一次凉州人进城，他的命运将会如何呢？
……那么，他应该用何种方式，才能阻挡这次的浩劫？
刘协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柏论继续俯首说道：“请您下一封诏书于我吧。开国库，赏赐三军。用丰厚的赏赐来奖励有功之人。大力抚恤战死的士兵，使士卒悍不畏死。如此，长安城方有一战之力。”
于是身边的马日磾也跪下了。他同样俯首说道：“请陛下开国库。”
这……
刘协还是有一丝犹豫。
他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然后眨眨眼说道：“朕要先问过司徒……”
“陛下！”
柏论的音量猛地提高了。“长安是陛下之天下，并非司徒之天下！”
“放肆！”刘协身边的小黄门大声呵斥了一句。
柏论立刻昂首对着刘协说道：“臣是心忧大汉天下，才有此狂悖之语。前方战事惨烈，多少战士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王司徒却不忧国家，终日在家置酒高会，这何曾是忠臣之举？臣字字恳切，句句肺腑。请陛下明鉴！”
刘协产生动摇了。
其实看柏论浑身染血的模样，他内心就信了七八分。
——皇帝应该敬重为国征战沙场的武将。
这几乎是不用教导、身为皇帝自然而然就能明白的道理。既然前方战事如此惨烈，刘协觉得他现在应该掉一滴眼泪以表示他们值得为他战死。如果眼泪掉不出来，就是装也得装一装。
只是司徒……
刘协正犹豫间，突然间又有通报。
“太常种拂求见！”
刘协连忙说道：“快请。”
这位面容有些刚毅的文士一进来就直接跪下了，“臣也觉得王司徒并非忠臣。陛下应该开国库以犒赏三军！天下是陛下之天下，并非是王允之天下。”
“自王允掌权后，官场上处处排除异己、处处结党营私！”
“蔡邕何辜？”
“王允不过是效仿董卓祸乱朝纲罢了。臣一心只为大汉，若陛下觉得臣冒犯，便请赐死臣吧。若臣之死能为陛下清除身边奸佞！臣死而无怨！”
柏论听得一愣一愣的，于是他又连忙俯首说道：“请陛下下一封旨意给臣吧。”
刘协在心里叹了口气。
跪在他面前的人个个都是直言不讳，个个都是心忧天下。
谁忠？
谁奸？
刘协看了一眼种拂，又在心里想了一下司徒。
……左右为难。
又有通报。
“司徒王允求见！”
这一次刘协直接站起来了，他急切道：“快请司徒进来。”
这位他心中的大汉忠臣一进来同样也跪下了，他一开口，便直接老泪纵横地说道：“臣行事皆为大汉计。蔡邕为董卓党羽，何尝无辜？至于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他们既为大汉士兵，自然该为大汉披甲。岂有朝廷赏赐的道理？”
柏论转头看向他：“司徒也曾为董卓党羽。温侯也曾为董卓党羽。天下士兵本为大汉的士兵，若他们都明白该为大汉披甲的道理，凉州兵马又为什么会起兵造反呢？”
这一次刘协彻底不说话了。
他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他的两位忠臣争辩。
王允反驳道：“朝廷若富足，自然会为那些士兵发放赏赐。但如今国库空虚，他们岂有逼迫朝廷的道理？”
种拂立刻义正言辞地开口了：“据臣所知，从董卓的郿坞里找出了数以万计的粮食与财帛。钱呢？粮呢？若非这些都被司徒占据了不成？若都拿出来，何尝不能解长安之困！”
王允的脸立刻便红了：“我一心皆为大汉。若我私人占据，便叫人神共愤！天子尚未大婚，这些需要钱。雒阳百废俱兴，将来迁都也需要钱！这些钱本就杯水车薪，自然要细细打算！”
种拂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心有大汉？难道就你王允一个是忠臣？既然杯水车薪，刚好拿出来解长安之围。若长安城破，在座的诸卿难道还妄想有以后吗？”
于是种拂又看向刘协：“请陛下下旨。”
柏论也连忙添上一句：“请陛下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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