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忠肝义胆李枪王
“呵……去皇城专职天子安危？”李书文冷哼了一声：“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张家想探查太后身边的情况，但他们自己早就被朝廷提防了，插不进手。这不？想到老子了。”
敖兴心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老祖宗诚不我欺。
八极拳讲究“忠肝义胆，临危当先”，门人大都是忠孝之人，可能清廷自己都没想到李书文这个浓眉大眼的也跟路山彦一样是个二五仔。
他又瞧了几眼在对面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的李书文，越看越觉得此人外表迷惑性太强，吃乱臣贼子这碗饭隐蔽性极高。
“被朝廷提防？”路山彦看着同在大清卧底的李书文，面露疑色，“天师张家久居龙虎山，受朝廷敕封，执掌正一道统，看起来跟朝野一派和睦……”
天师张家历朝历代享民间香火，他混迹大清官场，从未听过这般说辞。
李书文伸出右手食指摆了摆，开始耐心解释：“山彦，我知道你是新派人物，不和这些屠龙家族打交道，自然不懂其中门道。”
说到这里，李书文声音逐渐压低，不复先前笑骂神情。
“历代张家都不会满足于龙虎山那一亩三分地，毕竟不打通朝中关系，如何能保证家族延续？”
路山彦双手十指交扣，苦笑了一声，他们路家小门小户，跟天师府这种庞然大物完全比不了，个中隐情自是不得而知。
“此事其实江湖上早有传言，我当初也不信，直到后来张仁晸找我……”李书文一提到这位当代敕封的天师就觉得心情抑郁，“施恩望报的老东西，龙虎山怎么就让他这老不羞当了天师……”
路山彦无奈地摇了摇头，普天之下敢如此谈及当代天师的估计也只有自己这位兄长了。
“话说回来，张家确实手段了得。”李枪王喝了口茶，连连称赞味道不错，“天师府明面上对朝廷毕恭毕敬，其实暗地里根本不服本朝，张仁晸托我去皇城就是想打探大内消息。”
路山彦有些好奇，明着不服朝廷的屠龙家族曾经也是有的，不过后来都消亡在历史长河中了，唯独自古以来就与历代皇室维系表面亲近的张家，宗族兴旺至今。
毕竟铁打的天师府，流水的帝王朝。
边上的敖兴听得人都有点麻了，他本来以为李书文跟路山彦这俩二五仔混到一块是臭味相投，结果现在大清敕封的天师府也是一帮脑后生有反骨的家伙？
你们混血种是不是血统有点问题？怎么一个劲地出反贼？
李书文扫了扫白色的袖口，继续言语。
“当初我能在沧县学艺也算是承了张家恩惠。”说着说着，枪王长叹了一口气，眼中一时间竟隐有看破世态炎凉的出尘之意，“都说施恩不图报……老子也没想到这帮道士是真的一点不跟我客气啊……”
李书文仿佛又看见那位“笑里藏刀”的天师大人在招手。
“我当初才刚刚学成出师，张仁晸就语重心长地讲了一堆道理大义。”李书文面无表情，像个被榨干剩余价值的工具人，“总之就是要安排我……”
路山彦哑然失笑，他已经想象出了当初青涩的李书文是如何被老天师忽悠的了。
“不过说起来，张家让我过去也是有所凭依。”言及此处，李书文微微皱眉，语气有些凝重，“他们怀疑当朝太后与龙类有所来往。”
听到这里，路山彦猛地站起，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
“兄长此言可有依据？”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当今世界各国政坛或多或少都掺杂有混血族裔的身影，对此路山彦早在留洋时就已经习以为常。
但如果朝廷有人与龙族勾结，那他路山彦就真的是后院起火了。
“这只是张家的猜测。”李书文摇了摇头，“都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可是我久居皇城大内，直到之前变法失败，皇帝被软禁后请辞。这么多些年，也没发觉张家说的状况。”
李书文起身，在宽敞的厅堂里来回踱步。
“不过倒是意外地查到两名同样奉职于大内的混血种，其血统想来不在你我二人之下。”
“哦？”闻言，路山彦有些诧异，“不知是何人，竟能得同臣兄这般评价么？”
“山彦，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本朝，但切不可过于小觑朝廷，这样会吃亏的。”李书文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二人中一人名叫武国栋，大概是不惑之年。我曾与其切磋过，险胜半招，但若生死相诀，恐怕胜负难分。”
瞥了一眼正在摸鱼吃瓜的敖兴，路山彦心中有了一番计较，能让李书文在比试胜后说出“决死之争，胜负难分”，想来确实不一般。
“武国栋？”他在脑海中开始回忆，“不知是何来历？”
李书文转了个身，旋即娓娓道来：“此人乃是光绪二十一年武举状元，与如今的山东巡抚袁世凯相交莫逆，也是由袁世凯举荐入宫的。”
“光绪二十一年？那会儿他还和康梁二位走得很近吧？”提到如今已为封疆大吏的袁世凯，路山彦似是相当鄙夷，冷笑了一声，“我原以为是维新派操之过急，吓破了袁项城的胆子，没想到他早就暗度陈仓了。”
袁世凯戊戌告密后，太后一党全面得势，自变法后偃旗息鼓的密谍挟威重启，无论维新派或是革命党，一律逮捕杀害，直到今日仍旧如此。
他在送别昂热之前的那段时间，就是在和那帮密谍斗智斗勇。
“袁世凯此人……也算知兵。”李书文看着自己那有些愤懑的义弟，没有过于辩解。
他闲云野鹤，没有路山彦那么大的抱负，所以对官场之事不甚在意。
“刚才兄长说有二人，不知另一个是？”比起那些老黄历，某大清叛徒还是比较在意当下的敌我“军力”比对。
“另一个，是个女人。”李书文停下了脚步，他望着正坐在堂前的路山彦，略带感慨地说道：“其人侍奉于当朝太后左右，我并未与其交过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时远远遇到她，竟会让我有心惊肉跳之感……”
………………
江西行省，广信府，贵溪县，上清镇。
成群结队的飞鸟自山外重回林中，明艳的晚霞氤氲着绯色，微醺的夕阳透过云层，洒落在这静美的山川河谷。
苍茫的天地间，年逾花甲的老人头戴翠竹斗笠，身着青色单衣，脚踏玄色布履，扛着胳膊粗细的扁担，肩头前后挂着两大桶水，在崎岖的山路上健步如飞。
沿路两侧偶有些许身着道服的青年，见了老人都是行礼，直呼“见过天师”。
很快，老人停了下来。
“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抱柱楹联，玄黑色的长柱矗立在巍峨气派的府邸门前左右。
朱红的木匾上以鎏金缀写有“天师府”的字样。
老人卸下扁担，将其交给府前的道童，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
这里是道门祖庭龙虎山，这里的主人是当今正一派魁首——天师张家。
敖兴心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老祖宗诚不我欺。
八极拳讲究“忠肝义胆，临危当先”，门人大都是忠孝之人，可能清廷自己都没想到李书文这个浓眉大眼的也跟路山彦一样是个二五仔。
他又瞧了几眼在对面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的李书文，越看越觉得此人外表迷惑性太强，吃乱臣贼子这碗饭隐蔽性极高。
“被朝廷提防？”路山彦看着同在大清卧底的李书文，面露疑色，“天师张家久居龙虎山，受朝廷敕封，执掌正一道统，看起来跟朝野一派和睦……”
天师张家历朝历代享民间香火，他混迹大清官场，从未听过这般说辞。
李书文伸出右手食指摆了摆，开始耐心解释：“山彦，我知道你是新派人物，不和这些屠龙家族打交道，自然不懂其中门道。”
说到这里，李书文声音逐渐压低，不复先前笑骂神情。
“历代张家都不会满足于龙虎山那一亩三分地，毕竟不打通朝中关系，如何能保证家族延续？”
路山彦双手十指交扣，苦笑了一声，他们路家小门小户，跟天师府这种庞然大物完全比不了，个中隐情自是不得而知。
“此事其实江湖上早有传言，我当初也不信，直到后来张仁晸找我……”李书文一提到这位当代敕封的天师就觉得心情抑郁，“施恩望报的老东西，龙虎山怎么就让他这老不羞当了天师……”
路山彦无奈地摇了摇头，普天之下敢如此谈及当代天师的估计也只有自己这位兄长了。
“话说回来，张家确实手段了得。”李枪王喝了口茶，连连称赞味道不错，“天师府明面上对朝廷毕恭毕敬，其实暗地里根本不服本朝，张仁晸托我去皇城就是想打探大内消息。”
路山彦有些好奇，明着不服朝廷的屠龙家族曾经也是有的，不过后来都消亡在历史长河中了，唯独自古以来就与历代皇室维系表面亲近的张家，宗族兴旺至今。
毕竟铁打的天师府，流水的帝王朝。
边上的敖兴听得人都有点麻了，他本来以为李书文跟路山彦这俩二五仔混到一块是臭味相投，结果现在大清敕封的天师府也是一帮脑后生有反骨的家伙？
你们混血种是不是血统有点问题？怎么一个劲地出反贼？
李书文扫了扫白色的袖口，继续言语。
“当初我能在沧县学艺也算是承了张家恩惠。”说着说着，枪王长叹了一口气，眼中一时间竟隐有看破世态炎凉的出尘之意，“都说施恩不图报……老子也没想到这帮道士是真的一点不跟我客气啊……”
李书文仿佛又看见那位“笑里藏刀”的天师大人在招手。
“我当初才刚刚学成出师，张仁晸就语重心长地讲了一堆道理大义。”李书文面无表情，像个被榨干剩余价值的工具人，“总之就是要安排我……”
路山彦哑然失笑，他已经想象出了当初青涩的李书文是如何被老天师忽悠的了。
“不过说起来，张家让我过去也是有所凭依。”言及此处，李书文微微皱眉，语气有些凝重，“他们怀疑当朝太后与龙类有所来往。”
听到这里，路山彦猛地站起，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
“兄长此言可有依据？”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当今世界各国政坛或多或少都掺杂有混血族裔的身影，对此路山彦早在留洋时就已经习以为常。
但如果朝廷有人与龙族勾结，那他路山彦就真的是后院起火了。
“这只是张家的猜测。”李书文摇了摇头，“都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可是我久居皇城大内，直到之前变法失败，皇帝被软禁后请辞。这么多些年，也没发觉张家说的状况。”
李书文起身，在宽敞的厅堂里来回踱步。
“不过倒是意外地查到两名同样奉职于大内的混血种，其血统想来不在你我二人之下。”
“哦？”闻言，路山彦有些诧异，“不知是何人，竟能得同臣兄这般评价么？”
“山彦，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本朝，但切不可过于小觑朝廷，这样会吃亏的。”李书文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二人中一人名叫武国栋，大概是不惑之年。我曾与其切磋过，险胜半招，但若生死相诀，恐怕胜负难分。”
瞥了一眼正在摸鱼吃瓜的敖兴，路山彦心中有了一番计较，能让李书文在比试胜后说出“决死之争，胜负难分”，想来确实不一般。
“武国栋？”他在脑海中开始回忆，“不知是何来历？”
李书文转了个身，旋即娓娓道来：“此人乃是光绪二十一年武举状元，与如今的山东巡抚袁世凯相交莫逆，也是由袁世凯举荐入宫的。”
“光绪二十一年？那会儿他还和康梁二位走得很近吧？”提到如今已为封疆大吏的袁世凯，路山彦似是相当鄙夷，冷笑了一声，“我原以为是维新派操之过急，吓破了袁项城的胆子，没想到他早就暗度陈仓了。”
袁世凯戊戌告密后，太后一党全面得势，自变法后偃旗息鼓的密谍挟威重启，无论维新派或是革命党，一律逮捕杀害，直到今日仍旧如此。
他在送别昂热之前的那段时间，就是在和那帮密谍斗智斗勇。
“袁世凯此人……也算知兵。”李书文看着自己那有些愤懑的义弟，没有过于辩解。
他闲云野鹤，没有路山彦那么大的抱负，所以对官场之事不甚在意。
“刚才兄长说有二人，不知另一个是？”比起那些老黄历，某大清叛徒还是比较在意当下的敌我“军力”比对。
“另一个，是个女人。”李书文停下了脚步，他望着正坐在堂前的路山彦，略带感慨地说道：“其人侍奉于当朝太后左右，我并未与其交过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时远远遇到她，竟会让我有心惊肉跳之感……”
………………
江西行省，广信府，贵溪县，上清镇。
成群结队的飞鸟自山外重回林中，明艳的晚霞氤氲着绯色，微醺的夕阳透过云层，洒落在这静美的山川河谷。
苍茫的天地间，年逾花甲的老人头戴翠竹斗笠，身着青色单衣，脚踏玄色布履，扛着胳膊粗细的扁担，肩头前后挂着两大桶水，在崎岖的山路上健步如飞。
沿路两侧偶有些许身着道服的青年，见了老人都是行礼，直呼“见过天师”。
很快，老人停了下来。
“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抱柱楹联，玄黑色的长柱矗立在巍峨气派的府邸门前左右。
朱红的木匾上以鎏金缀写有“天师府”的字样。
老人卸下扁担，将其交给府前的道童，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
这里是道门祖庭龙虎山，这里的主人是当今正一派魁首——天师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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