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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这盛世如你所愿

    明月高悬,夜色寂寥。

    李书文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吃饱喝足回屋睡觉去了,偌大的庭院现在只有敖兴一人。

    少年静坐于月色之下,倚着连廊边缘的红漆长柱吃着白日里未吃完的那袋蜜枣——某李姓枪王的手艺实在是令他不敢恭维。

    名义上是绝活的烧鸡被李书文做得又老又柴,说起来是小试身手的素菜更是毫无口感又软又烂,整个晚餐给敖兴感觉就像在吃没有剥皮的挂汤香蕉。

    如果说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证明什么,那在敖兴看来李书文今晚下厨的动机就很明显了。

    “他喵的……路山彦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少年啃完一颗枣儿,心里想着枪王抽风的缘由。

    “这可不怪我哈……”沉稳的声音从敖兴背后传来,少年一扭头,果不其然是路山彦。

    少年眉毛一扬,吐出一个枣核:“你怎么大晚上也不睡觉,跑出来瞎溜达?”说着,他很贴心地递出一把蜜枣给路山彦,毕竟后者今晚也被枪王的手艺好好伺候了一番。

    “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更何况……”路山彦没有接,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中高悬的明月,圆润的玉盘氤氲出朦胧柔和的光,像是一位含羞带情的丰润女子,“兴许今夜有人要找我呢?”

    ???

    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晚上找你?敖兴想着。

    “呵……你是指清廷的密谍么……”闻言,少年冷笑着揶揄,“要是这样的话,那你确实挺招他们喜欢。”

    路山彦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敖兴——少年清秀的脸庞在月光的映衬下如是宝玉蒙尘,鼓囊囊的嘴巴里正塞着一颗枣子。

    “我有个孩子,比你小些。”男人的语气有些感慨,“不过跟你一样馋嘴,每次我回家都缠着我给他买零嘴……”

    “那你家娃确实嘴挺馋的……”敖兴趁着路山彦说话的功夫又吞了一颗蜜枣,好不快活,“我不一样哈,我只是单纯晚上没吃饱。”

    他对李书文晚上做的菜怨念很深,暗戳戳地吐槽。

    “不过话说回来,你居然也是有家室的人?”少年斜眼觑着男人,“鬼跟我说路府里就你们俩,我还以为你孤家寡人一个来着。”

    “我只是在广州府任职而已。”提到家人,路山彦的神色一时温柔起来,眉眼间都透露出暖意,“我的家在江南乡下,那里跟广东不一样,每年春夏交替之际总会有一场看似永远下不尽的梅雨。”

    “原来是这样么……”少年轻声说,联想到李书文白日里的话,再细想一番晚餐前鬼自述的经历,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猜了个大概。

    “你跟夫人长期分居两地,就没考虑过纳一门小妾么?”敖兴吹了声口哨,笑着说,“我听说你们这些清廷的大官,换起女人就跟换衣服一样。”

    “你这小子真是口无遮拦啊……”男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骂了一句,然后再次望向夜幕里独自明亮的圆月,语气有些郑重,“有我妻子一人就足够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更何况,我就是因为看不惯你说的那些,才加入兴中会的。”

    少年耸了耸肩,示意无所谓,心里却为某个女人感怀了一番:“我刚加入组织,可能还不太了解组织的信仰……”

    “对你来说,屠龙是比陪伴家人更加重要的事么……”敖兴摊开双手,“要不是你说,我其实都不知道有龙族这种生物。”

    “而且如果你想的话,在江南当官应该问题也不大?”

    话音刚落,路山彦的脸上掠过一丝愧然,他的妻子从没有因为他在外奔波而说过什么,但这不代表路山彦的心里毫无愧疚。

    “如果不是同臣兄之前给我写的那封信,我有时候甚至以为龙族已经在这个世上消亡了。”男人思索着,没有直接回答敖兴的问题,“加入秘党之后我才发现,屠龙其实更像是一个目标,用来将党内目的各不相同的混血种联合起来……毕竟……尚存于世的纯血龙族真的很少了。”

    “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在为了某些失去人性的混血种而奔波。”

    说到这里,路山彦轻轻叹气:“相比于屠龙,其实革命才是更加耗费时间精力的……黑王和它的龙族王朝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人类推翻了……但大清的辫子、朝廷以及活在的人们心里的龙……”

    “都还没有。”

    敖兴默然,他当然可以指着路山彦理直气壮地说,难道你真的非要为了那些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角落里,连是死是活都无从得知的所谓龙族抛下老婆孩子天天满世界乱跑?

    但他没有办法对一个为了家国大义的男人说,你不顾家,你对不起老婆孩子。

    傍晚的闲谈里,鬼告诉了敖兴如今的年代——光绪二十六年,这离那场打破封建大山,革除人心弊病的伟大壮举还有整整十一年。

    那位蔡将军亦曾对小凤仙说出“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眼前的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

    敖兴深呼吸了几口气,他以前学历史的时候就很讨厌近代史,那种来自外部和内部的黑暗压迫,就像夏日里乌云重重的台风天,即便是搁着薄薄书页的只言片语,也让人喘不过气。

    “你们会成功的……”少年轻笑,但语气却很笃定。

    路山彦瞧了瞧敖兴清爽利落的短发,有些惊诧,毕竟会里的那些革命同仁都不清楚未来究竟会如何。

    不过他也只是蔚然一笑:“我一直都这么想,到时候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把辫子去了。”

    “新生的国家未必很强壮,但一定充满生机。”

    “我们会和梅涅克的国家一样,有四通八达的铁路,有洋枪洋炮,不会再买那些害人的鸦片。”

    “像你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有书可以念,像我这个年纪的男人也不会被当成是所谓东亚病夫……”

    说到这里,路山彦的眸子里含着某种希冀:“还可以安心在家里陪着家人。”

    如果让别人听到这番话,哪怕是李书文,都只会觉得路山彦在做梦。光绪二十六年的中国人,不相信这样美好到不真实的未来,落后的生产力与摧残身体的大烟已经将很多人的希望泯灭。

    “你说的这些将来我们都会有的……”敖兴轻声说。

    路山彦释然一笑,显然并没有把少年的话放在心上:“喂喂喂,你小子别搞这么郑重。我邀请你加入的是狮心会,可不是兴中会。”

    敖兴翻了个白眼,他感觉路山彦和鬼不愧是师徒,杀死气氛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得了,今晚就侃到这吧。”少年将食盒捧住,准备转身回屋休息。

    “咚咚咚——”

    急促而低沉的敲门声打断了敖兴的脚步,他望了一眼路山彦,心想是不是自己之前嘎了那个密谍的事情已经暴露,被清廷找上了门。

    路山彦却好像不甚意外:“我之前就说了,可能今夜有人找我,但你好像不信。”

    “现在这不是来了么。”他伸手示意敖兴保持原位。接着,背对着敖兴的视线,路山彦走到了庭院的侧门,像是一早就知道有人要来一样,取出木头插销,一点一点推开了门。

    这种侧门一般是用来给大户人家府里的仆役下人通行的,正式的拜访和通查都不会走这种地方。

    敖兴顺着路山彦的方向看去,大门推开后,一个身着燕尾礼服的年轻人摘下长筒圆帽,缓缓鞠躬。

    “天师府张百忍,叨饶了。”

    不远处的连廊边,少年听到这句话,眨了眨眼。

    张百忍?这真的是能碰的名字么?家里人这么取就不怕孩子命不够硬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