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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隐晦

    今日无事。

    阮樱在床上慵懒伸了个腰,衣襟上扬露出半点酥肉。她的脸上浮现心满意足的笑容,伸出纤纤细手掀开垂下来的薄纱帐帘。

    她指尖微动。

    略显阴暗的房间窗户轻轻“砰”地一声敞开,伴随着阳光落进屋内的还有院内淡淡的花草清香。

    淡淡的灰尘在阳光里浮动。

    “真是个好天气。”

    阮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随手拿起挂在床边木架上的梅染长衣披在身上,走到书桌前望着院内的景象。

    榕树树下是一片翠绿的草坪,草坪点缀着五彩斑斓的花朵,蜜蜂与蝴蝶环绕着花朵飞舞。

    “修竹与殷瑶都没有喊我,今日应该不用出门吧。”阮樱眯着眼睛仰望晴空。

    要不回去再睡会?

    阮樱心中刚有这个念头,便听见一道细微的落地声,接着就传来殷瑶那极为中气十足的响亮声音。

    “小狐狸你别到处乱跑!那里可是阮副使的别院!”

    阮樱的目光往院落白墙墙角竹林望去,一只颜色显眼的灰白杂毛小狐狸偷偷摸摸嗅着鼻子,狐眸时不时望着院里的梨树里所结的果子。

    是哪里跑来的小狐狸?

    阮樱托腮懒散靠在窗前,望着那小心翼翼打量四周如同做贼的小狐狸。

    小狐狸警惕的在草坪上走着,偶尔还会抓蜂捕蝶,但它没有忘记自己来到这座院子里的目的。

    那棵梨树结的果子好香啊。

    小狐狸抬起爪子,放开刚才被自己扑在草坪上的蝴蝶,继续小心靠近那颗倚垂在房檐上的梨树。

    咯吱。

    院门被推开。

    小狐狸意识到有人来抓它了,它的速度陡然加快,靠近梨树的刹那,直接爪子扣住树干就往上攀爬。

    小狐狸眼见自己就要能叼走那颗外表晶莹剔透的李子的时候,它的身体突然腾空。

    “我这棵黄梨树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又再有十年才能成熟。你这小狐狸想吃白食可不行。”阮樱将小狐狸抱起来,轻笑抚摸着小狐狸的脑袋说道。

    殷瑶望着站在房外长廊的阮樱连忙低声歉意道:“阮副使是我没有照看好它。”

    跟着殷瑶一同进来的江熙则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站在长廊上的女子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容貌更是柳眉积翠黛,凤眼闪银星。樱桃小口吐幽兰,绿柳蛮腰摄心魄。

    江熙眼睛移不开半点。

    “野畜不懂礼自是能理解,若是人不懂礼,那实在是难以理解。”阮樱自是能注意到这双毫不掩饰欲望的目光,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冷漠起来。

    江熙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若是有冒犯姑娘的地方,还请多多恕罪。”

    “殷瑶,你是没有告知他本使的身份吗?”阮樱看着殷瑶冷冷问道。

    殷瑶一听阮樱的语气便知道阮樱生气了,她侧头看着江熙低声提醒道:“阮副使可是我们神玄院的两位副使之一,可不是什么姑娘不姑娘的。”

    “若是有冒犯阮副使的地方,还请多多恕罪。”江熙低头重复说道。

    “不必。”

    江熙只听到这漠然的两字,接着他的身体便腾空而起,然后便重重摔到了院外地面。

    砰。

    院门重重关上。

    殷瑶再将院门打开,看着摔在地面上的江熙,摇摇头把院门关上。

    “瞧你的穿着打扮应也是个道士,看年岁而言也应修得有些时日,多年的清修修心是修到狗肚子里呢?还是说你跟那些修士一样只修道从不修心呢?”殷瑶的语气毫不留情面。

    江熙有些恼怒和羞耻,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我又怎知里面的姑娘是何身份,因一句称呼不对便将我赶出来的人也未必多讲礼。”

    殷瑶瞥了一眼面色通红的江熙,“是因为其他原因,还是称呼原因,你心中自有数吧。”

    殷瑶说完便不再会江熙,径直离开了。

    江熙一个人在原地踱步片刻,忽然皱起眉头喃喃自语,“不对呀,我虽说没有断七情六欲,但也不会是这般失态模样,是哪里出问题了?”

    江熙一边疑惑自语一边慢慢走回了静雅轩。

    这座名为静雅轩的院落倒是颇为迎合这个院名,这院外是清雅的竹林。院内则是芭蕉和白玉兰,偶尔还有几株海棠穿插在其中,白绿相间,偶尔还有殷红点缀,别有一番意境。

    江熙推开静雅轩的院门,抬头望见坐在红亭内的蓝袍女子与绿袍女子时,忽然又忘了脑海里的自言自语。

    “两位姑娘还不进房间里休息吗?”江熙微笑问道。

    绿袍女子低声怯懦回应道:“公子不回来,我等不敢回房休息。”

    “没事,你们先好好休息养养精神。”江熙连忙挥挥手,走到红亭内瞧着绿袍女子,“不知怎么称呼姑娘姓名?”

    “楚。”绿袍女子小声应道。

    蓝袍女子厌恶抬眸望了一眼坐在红亭方椅上的江熙,自己独自往旁边角落挪了一点距离。

    “江大哥,你不是跟那位殷姐姐去找小狐狸的吗?怎么又回来了。”江熙还欲与绿袍女子继续交谈的时候,林影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芭蕉树下响起。

    林影手中搓动着一颗鹅卵石,神情严肃望着坐在红亭内的江熙。

    江熙稍显生气的望着林影道:“我们大人办事,你小孩插什么嘴。”

    “问一问而已,我怕江大哥你忘自己该做什么。”林影将手上鹅卵石往一旁的池塘一丢,鹅卵石在池面打了几个水漂。

    江熙冷哼一声,“我自己清楚,劳烦不了你费心。”

    林影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抬眸看着坐在红亭内的两个女子,走出了静雅轩。

    “江大哥不是个道士吗?怎么会突然一见女人就走不动道了。”林影面有忧色叹了口气,侧眸看着一旁的竹林,“等前辈回来要不要跟前辈说一下江大哥的异常呢?”

    竹林的竹叶垂下露珠。

    殷瑶现在很忙,她完全无暇管神玄院里的事情。

    “一个偌大的神玄院,就两名副使和两个典吏,要管理整整一个郡的鬼妖邪祟祸乱之事,哪里忙得过来啊!”刚换了一身衣裳的殷瑶攥着手上从书吏房里拿到的镌有龙纹金印的鹅黄诏书,急急忙忙跑到了大门外。

    “喂。”殷瑶望着苏修竹无聊的背影喊道。

    苏修竹没有听到殷瑶的呼喊,他坐在神玄院前的台阶上,一只手托腮望着街对面那座荒无人烟的吴府,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树枝隔空乱划。

    他心中正在想着街对面这座府邸上那摇晃的镂金牌匾何时会掉下来。

    “你是耳朵听不见了吗?还带这么多东西。”殷瑶轻踹了苏修竹一脚。

    苏修竹回眸瞥了一眼换了身干净利落的月白色骑装,头戴白纱斗笠的殷瑶。

    “瞎划打发下时间,水陵城距离这里起码有上百里,不备点干粮衣物,难不成真就朝饮露水,夜吹风啊?”苏修竹将手上的树枝甩在一边,提起一旁的包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尘。

    殷瑶眉头紧皱道:“院里不是有用来装物的空间法器储物袋,大小如锦囊一般,方便携带,你何不带着它?”

    苏修竹眼眸低垂望着阮樱束腰的丝绦,丝绦下悬挂着一个碧色莲纹锦囊。

    “咱们这神玄院又不比别处,只有一个青莲囊,要想有其他的就得自己去找材料做。”苏修竹张嘴刚想打个哈欠,瞥见殷瑶的目光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真是听信了殷瑶的鬼话,明明她说要早去早回,自己却在这院门口等了至少有一个时辰。

    “那将你的包裹给我,我一同装进去。”殷瑶望着苏修竹手上提着的靛蓝色包裹说道。

    苏修竹将包裹斜挎肩头,瞧了眼殷瑶,“院里送的东西哪有什么好东西,青莲囊用的异兽皮毛材料都是下等劣质,装不了多少物件的。”

    “姐姐,算我求你了,早点走吧,我还想早点回来呢。”苏修竹见殷瑶站在原地没有理会自己,而且还有想要把青莲囊里东西清出来的动作,顿时欲哭无泪望着殷瑶求道。

    他等得腿都坐麻了!

    殷瑶看着苏修竹这般模样,轻咳一声,“好,让城外备马的驵侩等太久也不好。”

    殷樱走下台阶,往北而走。

    “我的好姐姐,水陵城不是在南边吗?你怎么往北走呢?”苏修竹扶额望着往青居街北面快速离去的殷瑶喊道。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阮副使和顾副使不让阮樱私自外出了。

    殷瑶脸颊浮上一丝尴尬,她没有停下脚步,仍是径直往青居街北面出口而去。

    “这里出城更快。”殷瑶的声音依旧洪亮,且坚定。

    苏修竹瞧着殷瑶没有丝毫停顿的步伐和背影,对自己刚才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难不成北边有更近的道路通往南城门?

    日落黄昏。

    苏修竹深呼吸一口气扶着城墙,他要防止自己一口气没缓过来,气得昏厥过去。

    苏修竹不明白。

    他真的不明白殷瑶明明之前是个极为靠谱的同僚,神玄院大小事务皆能理得井井有条,就连两位副使在某些事情上都在殷瑶面前表现得极为听话。

    怎么出趟门就像是变了个人。

    “一匹骓马,一匹骊马,四肢矫健,体无病,您仔细瞧瞧有甚不满意,我随时都能换。”驵侩笑脸盈盈望着殷瑶说道。

    殷瑶望着面前黑马和毛发苍白相杂的马淡淡道:“不必换了,一共多少银两?”

    “您说这话就生分了,您既然是这位修竹小兄弟的朋友,那便也是我徐某的朋友,两匹马而已,无需要钱。”驵侩连连摆手,神情严肃的对着殷瑶说道,“除非您不认我这个朋友。”

    “那就谢徐兄弟了,改日回来请徐兄弟吃酒定不要推辞。”苏修竹伸手按住殷瑶仍要掏钱的右手,他脸上浮现笑容朝着驵侩拱手道谢道。

    驵侩亦是点头拱手笑道:“一定一定,那就祝二位一路平安!”

    苏修竹望着驵侩走远回城,这才侧头看着眉头紧锁的殷瑶,“你是要这匹黑马,还是旁边那匹毛发苍白相杂的马?”

    “骓马。”殷瑶牵着毛发苍白相杂的马,她犹豫了一下看着苏修竹问道,“为何不让我给钱?”

    “这驵侩前段时间马厩坏了,跑出来乌泱泱一群马,我又当了个好心人帮这个驵侩把逃入山林乡村的马匹都抓了回来,避免了一大笔损失。”

    苏修竹翻身上马,拽着骊马的缰绳,在原地小转了几圈。

    殷瑶也跟着一同上马,从殷瑶熟练上马的姿势来看,她以前没少骑过马,“但这与我们今日买马一事毫无关联。”

    苏修竹瞥了一眼骑马行走的殷瑶道:“怎么会没有关联呢?他欠我一人情,今日不就还了我吗?”

    “倒是重情重义,用钱确实有些污秽他了。”殷瑶若有所思说道。

    “也不是重情重义,两匹马对于这个拥有几十匹马的驵侩而言无非小利,能让你我所欠下的人情才是大利。倘若有天他有事求你,且不说你答应不答应,看在今日赠马的份上,你见还是不见呢?”苏修竹望着骑马来到自己身边的殷瑶问道。

    殷瑶眉头紧皱道:“你不是说今日就算是还你的人情吗?”

    “他还得是我,那么你呢?”苏修竹望着殷瑶反问道。

    殷瑶牵转马身,欲追上那进城的驵侩,“那我还是把钱还给他吧。”

    “可古语有云,论迹不论心。我们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他们怎么想我们不清楚,万一他单纯只是想帮忙,而没我想得那么多呢?”苏修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问道。

    殷瑶望着苏修竹眯起来的眼睛。

    苏修竹脸上挂着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更是让殷瑶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所以你是在故意打趣我。”殷瑶看着苏修竹平静说道。

    “你让我在院门口等了那么久,又带我在淮宁城绕了这么远的路,不逗逗你,怎么解我心头气呢?”苏修竹再也控制不住脸上得意的笑意。

    他开心大笑,一甩缰绳,纵马随着奔入夜色茫茫大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