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老屋百年 » (九)戏班来了

(九)戏班来了

    腊月二十二的早上,天气依旧是晴。

    在远处的东方,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只是,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温依旧低得很,让人有些寒颤。

    在“倒葫芦”山谷里,阳光还未照射到的阴处,白皑皑的冰霜还没散去,冰霜在树冠的背阴面,墨色的枯草中,湿漉漉的黄土间,增添着一嘬或者一片白花,远看,竟还带着一番美意。

    在老屋中院。

    此刻,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先是,在后厨房的屋顶,六个朝天烟囱难得一见地同时在冒着炊烟。在烟囱下的屋顶的灰瓦间,大量的水蒸气弥漫着,并往上消散在空中。

    在厨房门口处,传来着厨房里忙碌的声音,翻炒菜声,切菜声,烧柴声,脚步声,当然还有妇女们的说话声。

    在水井旁,忙碌着的是李昌仁,李昌岚,李昌安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这是因为他们正在忙碌着的事,家里只有他们三个老头能胜任,那些晚辈是无法帮上忙的。

    只见,三人正忙着把李昌茂已经调好酱料的猪肉裹上米粉,然后把米粉肉摆好在已经铺好了切好的包菜的竹蒸笼里。三人的手法的步骤整齐而又协调,动作娴熟而又利索,先是快速地把调好酱料的肥瘦参半的肉片在米粉中过一遍,使之均匀地上好米粉,然后把上好米粉的肉片在蒸笼外围铺满一圈,接着,在肉片中间,快速扔入上好米粉的大块瘦肉及带肉的骨块。最后,手抓起一把米粉,均匀地撒在铺好的猪肉上,一屉粉蒸肉便铺好了,可以上锅蒸了。粉蒸肉是村里待客的一道大菜,不是红白喜事,一般不会轻易制作。

    在中院的正中,东边摆着八张桌,西边摆着七张桌,每张桌子都配着四条长凳,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好着八副碗筷,就等着上菜及客人了。

    除了中院,在老屋大门外,也是一番热闹了。

    一大早,叶老太的其他四个女儿及四个女婿就来了。此时,正陪着叶老太在老屋门口晒着太阳,聊着天。

    在老屋门前的高地边沿,阳光照射着的地方。叶老太一行人正面朝老屋,坐着小木椅,晒着太阳。在叶老太的左侧,依次坐着哲铭,哲涵,哲熙,雨桐,哲谭,只不过哲熙是坐在哲涵怀里的,而哲铭是四仰八叉地仰躺着靠在小木椅上,姿势最为奇特;在叶老太的右侧,依次坐着叶老太的三女儿李白霜、二女儿李润月、四女儿李爱秋、大女儿李秋来,而四个女婿则是转向面朝着老银杏树,依次是二女婿钱钟国,四女婿万世仁,大女婿熊惠中,三女婿陈敬生。一群人中,只有李寒梅坐的比较特殊,她面对着叶老太,背靠着老屋。

    “我们五姐妹很久没这么到齐过了。”李寒梅笑着说。在说完后,她还下意识地扫视了自己的四位姐姐。

    “是啊!我们大家平日里都是各忙各的。要不是因为三哥做寿,我们还真的很难聚在一起。不过,妈才是最高兴的。”李润月率先说。说完,她把笑容对准着叶老太。

    叶老太也是满脸笑容的,然后笑着说:“是啊!你们五姐妹能够聚在我跟前,陪我说说话,晒晒太阳,我打心眼里欢喜。但我最高兴的,还是看到你们亲亲密密的,和和睦睦的,健健康康的。”

    陈敬生说:“我们也希望妈的身体,一直这么硬朗,长命百岁。”这陈敬生虽说是镇上的,但他的性格没有大地方的人的那个豪横。恰恰相反,他性格温和,家里一切事务都由李白霜说了算,对于丈母家或者丈母家的人,他也一切听从李白霜的。只不过,这李白霜倒不怎么待见自己娘家的人。她是个生意人,平日里在镇上菜市场卖菜,所以眼里多了一份生意人的市侩。这也让她做的一些事在叶老太心里落下了不满。比如,前些年的大冬天,李智忠两夫妇由于路上堵车,半夜两三点才到达镇上。那是已经没有交通工具回村里了,两夫妇便想着去自己姑姑李白霜家,希望进门烤烤火暖暖身子,住一晚上。结果,两人敲了半天的门,李白霜却以太晚了,自己睡了,没给李智忠两夫妇开门。最后,李智忠两夫妇没办法,只好抹黑冒着严寒走路回了村。

    陈敬生话语刚落,李白霜在看了看哲铭他们后,便带着殷切的笑说:“还有就是希望妈的这些曾孙辈赶紧长大结婚,给妈添几个玄孙子,那妈就更加高兴了。”

    李秋来说:“那咱们妈就是五代同堂的高祖母了。”

    叶老太听后,尽管嘴都合不上了,但她还是说:“我怕是等不到了,你们看看他们才多大啊?”

    钱钟国在咳嗽了几声后,带着就像喉咙里含着痰的声音,说:“怎么会?他们也都十二三岁了,用不了几年就结婚了。”这钱钟国跟李昌仁一样,都是小学老师。不过,钱钟国的身体也不太好,老师这份工作的职业病在他身上比较明显。

    “他们这几个是还小的,但不是有几个已经十五六岁了,”李寒梅笑着说:“妈,你说是不是?”

    李爱秋说:“就是,那智全的孩子年纪就比他们几个要大不少了。”

    叶老太只好顺着她们的话,笑着说:“是!是!是!我也想看着我的玄孙子,做个五代同堂的高祖母了。但也得有那个命。”叶老太说这话时,她的心里是开心的,因为这算是能令她最为高兴的一件事了。不过,在她心中,她还只是这么盼着,想着,毕竟她有时候也还是会往坏处想,所以,她才会说了句,也得有那个命。

    这时,一直未参与大人们说话,只是默默晒着太阳的雨桐却开口了。只见,雨桐笑着说:“哲铭,哲涵,你们俩听到没,赶紧给太婆生个玄孙子,圆了太婆五代同堂的想法。”哲铭听后惊讶地说:“你怎么不说你生了,我和哲涵都是男孩子,怎么生孩子!”哲铭这话一出,倒把所以人都逗笑了,包括哲涵。并且,哲涵在笑着之余,还给了哲铭一个无语的眼神。只见,雨桐笑完,只好以一副耐心的模样向哲铭解释着说:“我没说让你们俩生,我的意思是让你们赶紧结婚,然后给太婆生个玄孙子。”叶老太说:“雨桐,你就别拿他们俩开心了,你们这个年纪还是乖乖读书,结婚还早着了。”

    钱钟国看着哲涵,摸了摸下巴,然后以较慢的语速,向叶老太问道:“妈,听说哲涵这孩子的成绩非常不错,是块难得的读书的料。”叶老太听后,笑着回道:“他确实是家里这些孩子里,读书成绩最好的一个。”

    叶老太话音刚落,端坐着的熊惠中向叶老太询问着说:“他是智明的儿子吧!听说,智明这几年发了大财了!”熊惠中是叶老太五个女婿中,家里最富裕的了。熊惠中的祖上是地主。现在,熊惠中的大儿子在东莞开着一家大型的家具工厂,在镇上也是名声在外的。

    “听说是!毕竟,智明在上海买了三套房,还买了一百多万的车。”说实在话,叶老太从不去过问家里那个后生在外赚钱了,在外发财了。因为在叶老太的观念里,家里的这些后生都是她的孙子,没有彼此之分,这是有钱与没钱也不会改变的一点。但叶老太也听得出自己这个大女婿话中的意思。加上,这些年熊惠中在自己大儿子发达后,每年来给叶老太拜年的时间,也由大年初二推迟到了初三初四,这早已让叶老太心里很是不高兴了。叶老太这才有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的。

    熊惠中知道叶老太这话是故意说给他的,所以,他只好笑了笑,然后转头去看了看老屋的大门处,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倒是李白霜听后,有些财迷地笑着说:“一百多万的车!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百万了。”

    李寒梅说:“我们这里,除了大姐与大姐夫,都没见过一百万吧。”李寒梅这话有些说得太急了,让这话听起来有了拍马屁的成分在其中。但着实让李秋来在心里笑了。

    “我们也没见过那么多钱,熊锋也没带那么多钱回来过。”李秋来连忙解释着说。熊锋便是她的大儿子。

    叶老太不想再听下去了,便笑着说:“都再别说那些钱啊财啊了,现在谁家里都不差,能不愁温饱就够了,不用奢望那么高。”叶老太这话是说给她四女儿听的,避免她四女儿听着那个钱与财而心里不高兴。。

    李爱秋却说:“是啊!但有钱才好了!”可见着,李爱秋并没有积极去参与这些谈话,因为只有她最没底气,家里最不像样子。万世仁平日里爱赌博,家里什么都不管。李爱秋这二三十年来,独自操持着整个家。原本以为儿子长大了,能帮衬着她一点,可惜,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大儿子万新为人老实,娶个媳妇后,什么都听媳妇的,在昆山工作了七八年,不说没寄钱回来,这几年连年都不回来过了;小儿子万坤,年纪不大,才二十四岁,但已经在监狱里待了近五年了。而李爱秋也从来没有跟叶老太抱怨过,只是怪自己命苦。

    叶老太看了着李爱秋,但她也没看太久,她知道自己四女儿的这辈子过得有多么不易,生活对她有多不公。至于,她的四女婿,她不愿去说,也不愿去看。

    在话语间。随着青石阶梯处传来脚步,众人便把目光投向了老银杏树下。不一会儿,在老银杏树下,罗老太拄着拐杖,在孚仁的搀扶下出现了。

    罗老太今年也八十有一了。她与叶老太是同年同月出生的,而且仅仅比叶老太小了七天而已。两人在叶老太从上海迁回来之后,不久便相识了,并很快就以姐妹相称了。在两人相识的近六十年的岁月里,她们一起经厉了战争后期的短暂的战火,也共同挺过了三年的自然灾害。这其中的情谊自然是无法计量的。在前些年的时候,两人还经常会走动走动,相互串门。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几年,两人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哲涵喊道:“孚仁,你怎么来了?”孚仁笑着说:“我扶我太婆过来,顺道来看看你们。”

    叶老太见是罗老太,便笑着说:“老妹子,你来了!”罗老太停了一下脚步,站了站直腰,也笑着说:“我来看看老姐姐!”还没等到孚仁与罗老太走过来,李寒梅便已经站了起来,并说道:“罗婶子,你这边坐。”说完,李寒梅转身朝着老屋走去了,她是进屋去拿过凳子了。

    孚仁搀扶着罗老太走了过去。在罗老太坐下后,孚仁转身走向哲铭,从哲铭身旁走到哲涵身后,然后双手扶着哲涵坐的小木椅的靠背,半倚靠着小木椅的靠背,伏身贴着哲涵,看着哲涵怀里的哲熙,然后问:“哲铭,这是你弟弟吧?”哲铭摸了摸哲熙的脸,笑着说:“嗯,他叫哲熙。”

    孚仁嘴里重复着哲熙这个名字,然后笑着喃喃说:“哲熙,这个名字很好啊!。”说完,便走到了哲涵面,并在哲涵面前蹲了下来。而后,孚仁伸手去抱哲熙。只见哲熙来者不拒,非常爽快地伸出了手,孚仁笑着把哲熙抱到了怀里。

    哲涵一边看着孚仁抱起哲熙,一边对孚仁说:“这名字可是我取的,肯定好啊!”雨桐以玩笑的口吻说:“哲涵,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得瑟?”孚仁一笑,说:“他要是不得瑟的话,他就不叫哲涵了。”不过,哲铭却说:“他有那个能耐,我们还是让他得瑟一下吧!”只是哲铭话音刚落,他又以十分中肯的语气说:“哲熙这个名字确实是阿涵取的。”孚仁听后,只好说:“哲涵常年霸占着我们班里的第一名,取名字肯定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哲涵倒开始谦虚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多翻翻字典就好了。”孚仁逗着哲熙,说:“哲涵,听说你要去上海读书了啊!”雨桐说:“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哲铭说:“就是,哲涵后天就要去上海了。”孚仁听后,有些惊讶,哲涵这么突然要离开,他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只见,哲涵看着孚仁,然后说:“你不会舍不得我吧?”孚仁回道:“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毕竟我们同桌那么多年。”雨桐笑着说:“不仅孚仁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你。”哲铭怼着雨桐说:“雨桐,你就拉倒吧!你巴不得哲涵去上海,到时候前三就有你了。”孚仁说:“这点我怎么没想到。”哲涵笑着说:“因为你的名排太靠后了。”

    哲涵这话一出,他们三人听后纷纷大笑,就在在一旁不出声的哲谭也笑了起来。只不过,孚仁的笑声吓到了正在专心玩着孚仁衣服帽子上绳子的哲熙,哲熙被吓得哭了起来。哲涵见状,只好站了起来,从孚仁怀里把哲熙抱了回来。

    一旁的叶老太,看他们笑的这么开心,便对罗老太说:“这几孩子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罗老太说:“我那曾孙子要不是因为想来和他们玩,还不愿意扶我来了。”叶老太听后,忙说:“这算是我疏忽了,像今天这样的喜庆日子,我应该让老幺去接你过来的。”

    李寒梅在重新坐下来后,顺着叶老太的话说:“是啊,我这也一时给忘了。”罗老太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不需要接那么麻烦。”李寒梅连忙点头应道,笑着说:“是啊!怎么给忘了,罗婶子的身体好着了。”众人一乐。

    一旁,李爱秋带着面善眉笑地说:“罗婶子,我们可有些年没见到了吧。”罗老太皱了皱眉,思量了一下,然后慢声地说:“是有些年头没见了。自从前年,我摔了腿之后,我就很少出门了。趁着今天天气好,加上昌淮过寿,我便想着来老姐姐家坐坐。”罗老太前年年关时,不小心摔伤了腿,在医院住了大半年。虽然人受不了不少苦,但好在痊愈了。出院后,罗老太的三个孙子便开始为她操办着八十大寿,为她延年益寿,望她身体安康。

    叶老太说:“我们现在都年纪大了。平日里,我也只是在老屋里转悠,哪都去不了。”罗老太说:“是啊!现在不服老都不行了。”罗老太说完,看了看面前的这些人,她的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只是,在罗老太笑容消失后,她的脸上开始有了一份羡慕的表情。接着,她说:“真羡慕老姐姐有这些女儿女婿陪着。哪像我,生了五个儿子,却只养大了一个。生两个女儿,却一个都没能养大。”叶老太听后,欲言又止后,开始安慰着说:“你现在也好福气了。昌茂与金绣两口子对你多孝顺,三个孙子也都个个有出息,有本事,赚了大钱发了大财。”罗老太听着,笑着说:“我还是比不上老姐姐,老姐姐家里人丁兴旺,还有这么多女儿女婿孝顺。”李润月说:“罗婶子,你们俩都是福气人,这将来肯定都能长寿到百岁。”罗老太听后,却摇着头,笑着说:“就我这样的身体长命百岁还是算了,那种时刻要人伺候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日子不好过。”李秋来说:“罗婶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晚辈伺候长辈是天经地义的,不然生儿育女做什么。”却见罗老太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次摔断腿,躺在床上的那个几个月,真的是受够了。这人啊!要死还是得干脆点,躺在床上拖着,不仅自己受罪,后辈也受累。”

    叶老太听后,开始细细打量着罗老太。只见,罗老太在这两年里,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脸色也没有以前好看了,更没了以前的血色,她现在的脸色带着一些蜡黄与暗沉;罗老太那条受伤的腿,伤是好了,但却抖动的厉害,不时,罗老太还得用手压着。叶老太看在眼里,知道罗老太这两年里遭了不少罪,所以,叶老太明白,哪怕罗老太的儿子儿媳轮流在医院伺候着她,她的三个孙子还特意为她做了八十大寿。但罗老太对卧病在床的那个痛苦是怕了,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害怕。见此,叶老太只好转移话题,对罗老太说:“老妹子,你待会就别急着回去了,在我这里吃饭。今天,我们姐妹俩得好好待会。晚上有戏看,看完了戏,到时候我让智忠送你回去。”

    罗老太听后,面脸笑容地说:“那感情好,我也想看看戏了。”李满秋向着叶老太,带着询问的语气说:“妈,这戏班差不多快到了吧!”叶老太说:“还得等一会了,他们应该是赶在中饭前到,到时候他们卸完东西,就可以准备吃饭了,吃完饭,他们就得准备晚上的戏了。”罗老太说:“听说,是跟我们家去年请的同一个戏班。”叶老太说:“就是那个南城戏班。”罗老太说:“那个戏班还不错,唱的戏十分动听。”叶老太说:“确实还不错!我听智忠说,今天晚上要唱的是《方卿戏姑》。”李白霜说:“这可是我们这边的名戏了,好地方请戏班都会唱这出戏。”李秋来却洋洋得意地说:“这戏在我们这边确实是名戏,但若是要论唱的最好的,名声最大的,还是昌丰戏班。但昌丰戏班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到的。”李白霜说:“我也听过昌丰戏班,听他们说昌丰戏班非常不好请,得看地方,还得看请戏的是什么人,最主要的还是价格非常高。”钱钟国对李秋来说:“大姐的意思是你看过了?”还没等李秋来说话,熊惠中却抢先说:“前些年,我家熊锋儿子出生时,请那个班子过来唱过戏,他们唱戏确实了得。”熊惠中这话有自鸣得意的韵味,但他这话却容易让人挑到刺。因为,熊锋已经是三十九岁了,结婚也差不多二十年了。只是,在他刚结婚的几年里,他老婆连着生了三个女儿,但由于那时候超生罚款太厉害,两人要儿子的想法不得已停了几年。如今,他大女儿也已经十八岁了,三女儿也快满十四岁了,而他直到三十六岁时,他老婆才给他生了个儿子。这也是家里的这些亲戚都知道的事。

    一直不语的陈敬生,却直接了当地说:“现在唱个戏的钱,很多人家还是出得起的。只不过,不是人人都会去讲究那个排面。”这话让李秋来与熊惠中都有了不少尴尬,两人只得与众人相视而笑,也不好说下去了。

    倒是,叶老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唱戏啊!就是简单地图个热闹。”

    这时,随着村里传来了一阵汽车刺耳的鸣笛声。这让原本坐着的众人纷纷起了身,并纷纷走到高地边上,看着村中巷。

    在村中巷中间的那棵被砍掉的柿子树处,走在前面的是一辆蓝色的箱柜大货车,在货车后面,是一辆大巴车,正往村东行驶而来。

    李寒梅望着车说:“看样子是戏班的人到了。”

    随即,便看到车在大队屋门口停了下来。只是,哲铭竟然看到哲文从货车上跳了下来,他便说道:“哲文那家伙怎么从车上下来了?”

    哲涵说:“他应该是在村头爬上车的,我们又不是没看过他爬车的技术,那叫一个快。”

    雨桐说:“他这两天好像没来老屋了。”

    孚仁说:“是不是那天的事对他造成了伤害?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那么忍气吞声过。在学校,要是有人敢惹他,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惹对方,非出了那口气不可。”

    哲涵说:“别说你了,我都没看过。”

    哲涵说完后,望着正围着戏班的人的哲文。他想着,在这个家里,哲文是最无助的,也是最孤独的,但他却是最没有怨言的。像哲新,爸妈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他,他还是家里的独子,但他还是有时会念叨着他爸妈管的太严,从而让他没有任何自由;再如哲方,他妈妈因为放心不下他在家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就一直在家务农,但他却总是嫌他妈妈什么都不懂,还总是唠叨个不停;至于哲铭,虽然他爸妈不在他身边,但他爷爷奶奶把他看得像命根子一样,可他有时候还会念叨,怪他爷爷奶奶太宠着他,太把他当大人了,什么都顺着他。就连自己,爸妈常年不回来,爷爷奶奶不待见,虽然有哲铭及叶老太的关心,但自己对爱的渴望依旧是强烈的,这也是自己的致命弱点;接着玲玲,她是极少去抱怨她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对她怎么样,哪怕平日里他们对她不怎么样好,但对于她的爸妈,她是充满怨言的,怪他们生了她却把她扔在外姓人家里,让她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只不过,玲玲的那些怨言,一碰到她爸妈对她的要求,便在顷刻之间变成了顺从,不管什么样的安排,她都会默默接受;最后是雨桐,她对去广州读书的渴望,及渴望后对她爸妈一年又一年的失望,加上她那固执而又偏激的想法,这几年都是越发沉重了,不知道她的坚持能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所以不敢去想像,害怕那一天的失望会让她彻底坍塌。

    哲铭看着正在沉思的哲涵,他拍了拍哲涵的肩膀,而哲涵也立马把目光看向了哲铭。哲铭问道:“你刚刚怎么了?”哲涵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刚刚在想些事。”哲铭则开着玩笑说:“你抱着哲熙还能安静想事啊!”

    这会,只见在智忠的带领下,戏班的人搬着东西上了银杏树下的台阶了。

    几人纷纷搬开还在路中间的凳子,站在一旁,看着戏班的人搬东西走进老屋。哲铭看着戏班的人搬东西走进老屋,他知道戏即将会上演了,明天他爷爷的大寿也将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