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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阳君尉缭

    当长安君成矯等人靠近那座庭院时,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负责看守这个庭院的头领站了出来,声音坚定而有力地说道:“此间军事重地,无诏命、兵符者,不得入内!”

    长安君成矯心中明白,这座庭院关押着渭阳君尉缭,是这里防卫等级最高的地方。这里的守卫严密,不能从这里传出去一点消息,也不能让外面的消息传到里面去。这种高度的保密措施,让长安君成矯更加确信,这里关押的人物非同一般。

    千夫长赵军向长安君成矯解释道:“渭阳君尉缭被关押在此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了防止他与外界联系,我们采取了严格的措施,确保他无法得知外界的任何消息。同样地,我们也严密封锁了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以免泄露出去。”

    长安君成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要见渭阳君尉缭并不容易,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和批准。不过,他既然奉了父王的命令来此,自然有备而来。

    于是,他上前一步,对着庭院头领说道:“吾奉父王之命,到此见渭阳君!”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长安君成矯一言作罢,随即从怀中取出兵符印信,递给了那个领班头子。他深知此地的规矩和纪律,因此也并未多言,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方的查验。

    领班头子接过兵符印信,仔细地查验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点了点头,对长安君成矯说道:“你可以一个人进去,但你的这些随从,必须待在外面,不得聒噪!”

    即便是面对如长安君成矯一般的王族公子,这个领班头子也只是用“你”字来称呼他,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恭敬和谦卑。这一点,足以看出这个领班头子以及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一群特殊存在,他们有着自己的规矩和纪律,即便是王族公子,也不能例外。

    听了这些话,长安君成矯袍袖一挥,示意身后的随从在外安静等候。他扶剑而立,做好了应命的准备,脸上带着坚定和决然的表情。

    随着那扇从关押渭阳君那一天起就未曾再打开的府门缓缓推开,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响彻寂静的夜空。长安君成矯的眼帘中,映入了一派荒芜破败的景象。庭院内杂草丛生,残垣断壁,一片凄凉之景。

    看到这一幕,长安君成矯不禁感到一阵惊愕和愤怒。他转头朝那领班之人厉声问道:“此间如此破败,就没有人于寻常日子修缮一二吗?”他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怒意和不满。

    然而,面对长安君成矯的质问,领班头子却并未回应。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长安君成矯的愤怒并未因此而平息。他瞪视着领班头子,心中充满了对这个地方的厌恶和对那自己大父的同情。他想,即便是千刀万剐、罪该万死的囚徒,也不该遭受如此非人的待遇。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亲叔叔,是大秦的王族成员。

    看到这个小子如此愣住,领班头子透过黑色面颊传出一股蔑视的气息,冷冷地回了一句:“此间关押之人,凶残如虎,昔大秦庄襄王有命,令看守之人除了每日供他吃喝,冬日给他取暖衣物,不得轻易接近!你此番进去还需多加小心提防,若是被那厮轻易威胁了性命,我等可是一时救不得你的!”

    听了这冷冰冰的话语,长安君成矯的心头顿时被猛地捏了一下。他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一步小心警惕地朝着深宅大院中探去。

    庭院内杂草丛生,残垣断壁,一片破败之景。成矯踩着杂草,绕过断壁,小心翼翼地前行。他时刻保持着警惕,生怕突然窜出什么人来。

    刚刚穿过前院踏入后宅的长安君成矯,在这夜色深沉,月华如水的时刻,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自不远之处传来。那琴声婉转悠扬,如同夜风拂过竹林,又如清泉潺潺流淌,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此时,成矯已是满手冷汗,他独自一人行走在这幽深寂静的宅院中,心头充满了紧张和忐忑。然而,这悠扬的琴声却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离琴声越来越近,转过一处弯道,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在苍白如练的月华照耀下,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映入眼帘。而竹林之畔,小潭之侧,一个虚发飞乱、身着素衣的男子正端坐于巨石之上,扶手抚琴,悠悠而奏。

    那男子目光深邃,神情专注,仿佛与这琴声、这夜色、这月华融为一体。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动,每一次拨动都似乎带着无尽的韵味和情感,让人如痴如醉。

    长安君成矯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已经确定弹琴之人正是自己要找的渭阳君尉缭,长安君成矯站在远处静静地观察了一阵。他摘下头盔,夹于腋下,带着甲胄的轻微声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弹琴之人的五步之外。

    成矯并没有打扰正在抚琴的尉缭,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他奏完。月光洒在尉缭的身上,他的神情专注而深邃,仿佛与这琴声、这夜色融为一体。

    一曲终了,尉缭的双手离开古琴,放回膝上。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成矯,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年轻人,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熟悉。末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漠然,轻轻询问道:“你是异人派来杀我的人吗?”

    然而,面对渭阳君尉缭的询问,长安君成矯微微一愣,随即上前一步,插手施礼,唤了他一句:“大父!”这一声呼唤,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和隔阂。

    听到这一声不在自己预料之中的呼唤,渭阳君尉缭的眉头微微一蹙,但转瞬之间,他的脸上便豁然绽放出一抹笑容。他连声说好,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恩怨和纷争都变得不再重要。

    “好好好好,要自家血亲取我性命,总好过……唉!总好过叫他人插手的好啊!”渭阳君尉缭长叹一声,仿佛是在感慨命运的捉弄和人生的无常。

    说完这话,渭阳君尉缭当即便是起身撩开了自己脖梗上的须发,侧过脸对着长安君成矯,用一种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道:“来来来,且在此处与老夫一剑,好叫我速速断了这混浊的性命!”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仿佛他已经厌倦了这种被囚禁的生活,只希望能够得到解脱。然而,长安君成矯却并没有如他所愿拔出剑来。他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渭阳君尉缭,心中的思绪如同波涛般汹涌澎湃。

    见到渭阳君尉缭如此反应,长安君成矯心中一阵惊愕和疑惑。他不知所措地噗通一声跪在渭阳君的面前,手中的兜鍪也随之掉落。

    “大父,我是成矯!我家父亲异人,已经病故了八年了!”成矯带着哽咽的声音,向这位自己年幼之时,就断了音讯,以为他真的死了的大伯哭诉了起来。他的泪水如泉涌般涌出,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

    “我家父亲于病危之时,在卧榻之侧,告诉我,秦国危急,我嬴姓赵氏危急之时,便是到此出来寻你,说你有救我大秦之计策!”成矯继续哭诉着,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恳切和期待。

    渭阳君尉缭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疑惑。他看着眼前这个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的年轻人,这个曾几何时在自己周围嬉闹玩耍的孩儿,心中的思绪如同波涛般翻涌。

    思绪翻腾之下,闻听异人已死的消息,渭阳君尉缭瞬间呆立当场。他撩起虚发的手刷地一下放了下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顾不得还在哭诉的长安君成矯,双手抱头,使劲地挠动着头皮和须发,口中呢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他连连摇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阿弟异人,现如今也才42岁,正是春秋鼎盛之际。他自小体格就比我强健,我都还康健自在地活着,更何况是他!即便他生了重病,也不至于只活了这么些年岁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不对不对,绝对有人害他!哈哈哈哈……!死……异人……你死得好,死得好啊!报应报应……这就是你以谋反之名,将我拘禁至此的报应啊!”

    说着骂着呢喃着,不知不觉间,渭阳君尉缭竟然是老泪纵横了起来。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地上,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他的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愤怒,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倾泻出来。

    长安君成矯看着眼前的渭阳君尉缭,心中也是一阵悲痛。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和这位大伯之间曾经有着深厚的兄弟情谊,但最终却因为权力和利益而反目成仇。如今,父亲已经去世,而这位大伯也被囚禁多年,他们的恩怨情仇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

    看着自己的亲叔叔如此癫狂疯魔,长安君成矯心中焦急万分。他强忍住悲痛,决定紧查此行的目的,将大秦面临的危亡之事和盘托出。

    “大父,如今我大秦内外交困!”成矯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忧虑,“内有吕不韦专权,外有白驹等贼子心怀鬼胎。我兄长秦王政已然成年,却仍被此二人把持朝政,无法亲政。此二人贼势滔天,使得我大秦君王如同困兽,无法自救。”

    说到这里,成矯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决绝:“不孝子成矯对此深感愧疚,无法救兄长于水火之中,辜负了先父的嘱托。因此,在这危亡之际,我遵循先父的嘱托,来到此处寻找大父你。求你念及嬴姓赵氏的江山社稷,助我一臂之力,匡复我大秦!”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恳切与期待,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这位被囚禁多年的老人身上。而渭阳君尉缭在听到成矯的话后,也渐渐地从癫狂中恢复过来。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当世时,渭阳君在听完长安君成矯的陈述后,逐渐从癫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沉思片刻,开始回忆起过去与成矯的父亲共事的时光,并谈及了自己当时的看法和建议。

    “昔日,我与你父亲共事之时,曾力劝他将那贼心不死的嬴姓白氏一族尽数诛杀,以绝后患。然而,他却以白氏一族武安君曾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且昭襄王多有辜负于他为由,拒绝了我的建议。他认为不能因此轻易诛杀白氏一族。”

    渭阳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至于那吕不韦,虽说他是个才能出众的商人,但因其出身低贱,我始终认为他不可重用。我曾在你父亲身边劝诫他,不要让此人掌握我大秦的重要权力。如果他有功绩,赏赐一些钱财和爵位就足够了。然而,你父亲并未听从我的劝告。”

    渭阳君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紧盯着长安君成矯,继续说道:“如今看来,我的担忧已然成真。你父亲早早亡故,使得他在秦国的根基并不深厚。新君年幼,王族力量衰弱。而吕不韦却凭借着你父亲的挚友身份和太后的支持,成为了大秦的摄政。他虽然有能力,但其低贱的出身和在大秦尚不稳固的地位,使得他难以服众。现在即便他忠心于大秦,但也是独木难支。”

    渭阳君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遗憾。他停顿片刻,再次开口问道:“你说,我猜的对不对?”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自信和坚定,仿佛已经看穿了大秦当前的局势。

    听到自家叔父如此说吕不韦,长安君成矯当即便是愤恨而言:“叔父看错了!那吕不韦狼子野心,不服王化,为了握住大秦权柄,才使我家兄长做了木雕傀儡式的人物!若是他真是我大秦忠臣良相,那么我家兄长已经22岁,他这个忠臣良将,为何还不还政于我兄长,而一直待我王兄如木偶摆设?”

    渭阳君和吕不韦这个商旅之人,还算得上是半个故友朋交,此时一听自家侄儿如此说来,也只是惊诧不解间“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