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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必须要出重拳

    天子出行,浩浩荡荡,旌旗飘扬、鼓乐齐鸣,自然与寻常人大为不同。

    即便再轻车简从,也得前有十二排骑兵引驾,八重禁军簇拥其中,后设十二行步甲卫队。

    至于旌、旗、旃、纛、乐器、兵仗更是必不可少。

    南华门作为天子祭祀、籍田的必经之地,原本倒是备着相干物什。

    不过随着老皇帝宾天,新皇帝又不堪用,这些东西早就被文思宁等人收归囊中,留作私用。

    眼下仓促之间,哪里弄得这些东西。

    最终姚勉只得征用一辆大臣的步辇,充当自己的玉辂,南华门校尉则带着两百名兵士环侍四周,勉强算是随行侍卫。

    至于大纛、鼓乐等更是一概全无。

    知县出门,还有金锣开道,皂役举着“肃静”、“回避”的木牌在前引路呢!

    在内城行走的时候倒也罢了,即便遇到几个文书官吏,远远地也就停下脚步。

    待到出了宣德门,情况便大为不同。

    道路两旁多了许多酒肆楼台,身着艳丽服饰的男男女女高坐其上,对着一行人指指点点。

    隐隐约约的嬉笑声,甚至可以传到姚勉的耳中。

    “主辱臣死,臣岂能让陛下蒙此大辱!”冯进贤跟在步辇前,老泪涟涟,“陛下稍待片刻,臣这就返回家中,为陛下准备一应卤薄仪仗!”

    姚勉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有你这种肱骨之臣陪在朕身边,足矣!何必要那些俗物!”

    他要真是让冯进贤离开,怕是再也见不着这个老滑头了。没了上DEBUFF的辅助,自己一个人怎么输出?

    被拽住不放的冯进贤见挣脱不开,犹自不甘心。

    “可不如此,如何彰显皇家气派?”

    姚勉拍着自己的胸脯,胸有成竹:“有朕在此,足矣!”

    明黄色的龙章衮服、高耸的冠冕,还有垂下的十二束垂旒,无不表明乘坐者尊贵至极的身份。

    非是皇帝,焉有这等装束?

    姚勉的目的,是让全城百姓都知道,皇帝现在就在这里。

    有他这个人形等身标识牌在,何必还要其他的装饰。

    “可是……”

    冯进贤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钹响,紧接着前方街道口拐来另一支队伍。

    脚步声杂乱而又沉重,伴随着马车吱吱的声响,隐约还能闻到血腥味。

    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落在他们的兵刃上,随即又反射过来,明晃晃的刺眼。

    “刺,刺客!”

    冯进贤唬的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幸得姚勉及时拎住衣领,才不至于颜面丢尽。

    “冯卿想必是太过劳累,以至于眼花看错,那不过是寻常押解犯人的队伍罢了。”姚勉笑道。

    他虽然没见过,不过囚车的样式还不至于不认识。

    待到对方走的近些,姚勉才发现,自己也看走眼了。

    是押解罪犯的差役没错,但是并不寻常。

    同样的守卫森严,同样簇拥着一名身着黄色龙袍的男子,只是他却身在槛车之中,手脚皆不得动,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

    烈日炎炎,这名犯人本已经神情恍惚,可看到姚勉,他瞬间来了精神,奋力摇晃槛车,大声嚷嚷起来。

    “都是谋反,凭什么他就能坐在车上,俺却要带上镣铐,俺不服?!”

    回应他的是劈头盖脸抽来的藤条,和差役的训斥声。

    “你这等泼皮无赖,左右不过百十人的队伍,还敢和人争长短?也不睁眼看看,人家和你是一路货色吗?禁军押送的大人物!”

    姚勉欲言又止。

    那人不敢再争辩,只捂着头,趁着两只队伍交错的功夫和姚勉搭话。

    “俺是前天早上登的基,兄弟是什么时候当皇上的?”

    “……”

    “俺这一路上碰到四个穿龙袍的,个个垂头丧气的,还是兄弟你精神,是条好汉!”

    “……”

    “对了,你这身龙袍也比我的要像样许多,花了多少银钱?”

    “……”

    直到两支队伍渐行渐远,依稀还能听到那名囚犯的叫喊声。

    “兄弟,咱们十八年后再相见!”

    良久,冯进贤方才干咳一声,道:“最近造反的人确是多了些,布店中黄色布料供不应求,就连姜黄、槐米的价格都涨了十几倍……不如让臣回趟家?”

    “去京兆府!”姚勉说。

    ……………………

    京兆尹是正二品的高官,管理着京畿地区大小事务,可谓是位高权重。

    不过京城内怀黄佩紫者不可计数,即便是二品高官也得小心行事。

    更别说如今时局更易,朝廷政令不出京城,二省六部的精力全都放在一处,更是让他如履薄冰。

    即便如此,京兆尹也万万不愿意交出手中的大印。

    他虽然也算是文党中的一员,但和其他看不清形势的蠢货不同,早就已经谋好了退路,和各地节度使、刺史,乃至青衣贼、弘阳教都有书信来往。

    无论是谁入主中原,他都会是第一个打开城门的反正义士。

    因此在其他人忙着朝会的功夫,京兆尹则在自己衙门内升堂议事,催促手下推官判官整理典册,封存库储,以待明主。

    正讨论到要紧处,突然听到外面喧哗声大作,紧接着一名巡使慌慌张张闯进大堂。

    “令尹大人,外面突然来了一拨禁军兵士,不听属下劝解,非要硬闯进来!”

    “岂有此理!”京兆尹拍案大怒。

    连年大灾,就连禁军的生计都成问题,朝廷只能保证其中精锐选锋的供给,至于其他兵士,成群结队到百姓家里打秋风是常有的事。

    可他们连稍有名气的富绅都不敢招惹,又如何敢到他这来闹事?

    就算不论自己在文相面前的地位,单府内三百名官兵,加上五百名衙役,也足以将来犯之徒绳之以法。

    京兆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怒火。

    如非必要,他还是更希望息事宁人。

    真要是动起手来,难保这群人背后还有什么瓜葛。

    “张少尹,你取出五百两纹银,将来人打发走,不过必须留下主事者!”

    主事人必须严惩,否则其他人都有学有样,将京兆府洗劫一空,以后还怎么迎接新朝雅政。

    少尹心领神会,长身而起,领着两名参军离开大堂。京兆尹则捋着自己的美髯,继续聆听下属们的禀告。

    只是外面的声音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愈发嘈杂,甚至还夹杂着兵刃交击声。

    紧接着少尹也飞奔回来,神色较之之前的巡使更加惶恐。

    “混账!”

    京兆尹这下终于忍无可忍。

    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这已经不是寻常的乱兵的,必须要重拳出击。

    “为何不将其主事之人拿下?!”

    少尹摇摇头:“此人位高权重,尊贵非常,属下着实不敢动手。”

    “荒谬!即便是禁军右护军亲自领队,本尹也容他不得!”京兆尹大发雷霆,面色涨红,“这人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属下并不认识,也分不清其是何职务,但是站在他身前替他引路的那位之前倒是有幸见过,是,是……”

    “是谁?”

    “当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