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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煌王与王后出逃

    煌国是青铜大陆上最小的国,也是青铜大陆上最富裕的国家。

    汉国地处煌、辉两国之间,刚登基的汉王觊觎煌国近年来剧增的财富,趁煌国不备,突然发起进攻,十几天功夫,就打到了煌都。

    “城破了!敌军进城了!”管将军的声音犹如号角,向本就不安的王室宣告了它的结束。

    黎明也在此时惊醒,太阳光芒万丈,一扫凌晨时分的阴郁,一幅豪气冲天的模样。

    王后等在宫门外,奶娘抱着四岁的小王子跟在身后。

    王后什么也没带,她本来收拾了一箱贵重美玉,想带到银霜国送给父亲,但一想到逃亡途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与其给他人作嫁衣,不如毁了它们,让谁也得不到。

    几日前,汉王的万乘铁骑兵临煌都,王上和管将军打算从海上出逃。

    王上本来不肯,但守城奴隶不愿上前,象淋过雨的鸡崽一样缩在城墙后,簌簌发抖。

    王上震怒,连杀十人,那些面色苍白,胆战心惊的奴隶还是一动不动。

    这不能怪他们,这些奴隶本来就不是士兵,奴隶军团早在迎战汉王大军时,在城外全军覆灭。

    几千奴隶的血,没有挡住汉军的铁蹄。

    想到这,她拎起木箱,登上宫中最高的望霜楼,把它们一块块拿出来,有白如初雪的玉,有晶莹如海的玉,有鲜红如血的玉,有碧绿如湖水,澄澈如眼睛的玉,最大的有一个小鼎那么大,小的也有手掌大小,玉上精心雕琢了各式花纹,其中刻的最多的,是煌家的保护神鼍龙。

    王后讨厌鼍龙,这种动物看上去粗蠢,幼稚,笨拙,和温润的玉根本就不相配,就像那个管将军。

    她最后欣赏了一遍这些大大小小玉,统统从楼上扔了下去,这些制作精美的石头,一块接一块,像冰雹一般落下,摔得粉碎。

    这时,她看到一米九的管将军,护着比他矮一个半头的煌王,下了马车,进了宫。

    她急忙跑下望霜楼,迎了出去。

    煌王的手抖得厉害,快要握不住剑了。他平时涂脂抹粉,精心打扮,此次经过十几天战事,内心煎熬,睡眠不足,长出了厚重的眼袋,皮肤开裂,神情颓丧。

    他四下看了看,问道:“夜儿呢?”

    王后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个亡国之君,平静地答道:“夜儿跟着姜昭仪,去了白府。”

    煌王脸色突然扭曲,目露凶光,王后眼前一花,剑落了下来。

    管将军抬手一架,挡住了煌王:“王上!不可!”

    管将军一拦之下,剑锋掠过王后的头顶。

    王后头上一痛,伸手一摸,摸到一手的鲜血。

    奶娘惊叫一声,抱紧了月昼,月昼吓得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王后惊呆了,不明白煌王为何突然发作,是在怪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让夜儿出门?但姜昭仪武艺高强,不比管将军差,若论单打独斗,说不定还胜管将军一招半式。姜昭仪一人带着夜儿,比管将军带着他们几个出逃容易。

    煌王不可能不知道。

    城中已有不少贵族臣民从东门偷偷出逃,只有煌王和管将军还在守城。

    东门外是一片植被稀疏的沙地,再行三十里,则是一片汹涌辽阔的灰色海域——铁海,海上生活着一群桀骜不驯,不属于任何国家的海盗,他们中最为神秘的,是传说有尖牙的噬血“铁鲨”。一旦出逃,走陆地,会遇上汉军,走海上,会遇上海盗。

    贵族平民只是暂时避祸,可王不同,被汉兵抓住,就是死路一条。

    那么,只能是煌王想到他保不住自己的女人,保不住他两个孩子的母亲,想到她会承欢于别的男人身下,尤其是那个打败了他的嗜血狂夫身下,就无法忍受吧?

    王后眼前又闪过汉王强横的身影,粗鲁的容貌。汉王访煌时,她见过一面,那男人活像个山野莽夫,根本不像养尊处优的贵族,怎么会有这样的王呢?虽然她也不喜欢煌王,煌王好歹有个贵族的样。

    十六岁时,她被玉家选作和亲对象。少女远渡重洋,一路上未尝不思春,未尝不想象自己未来郎君的模样、性情,对未来生活也有过无数的美梦和幻想。

    就在她下船那一刻,她望向盛大的迎亲队伍,唯一想的,也是哪一个人才是她今生今世的依靠。

    然而到了望霜宫,煌王人前将她捧得高高地,待她如玉如宝,私底下却冷若冰霜,尖酸刻薄。她一怀孕,他就不再与她过夜。煌国人以为煌王爱妻如命,身边连个宠奴都没有。只有王身边的人才知道,没有煌王的允许,她甚至不能走近他的处住。

    管将军抱住煌王,煌王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煌王放弃挣扎,半靠在管将军怀里,将尖下巴埋在他胸口,脸皱得像一颗放坏了的桃子,闷闷地问:“管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一声“管懿”,竟含着说不出的委屈难过。

    王后头一次听到煌王如此称呼管将军,心下震惊,低垂下头,不敢看两人亲密。

    管将军却一幅什么都不在意了的样子,他拿过煌王手中的剑,说:“没时间了,我们先走,出去再想办法。”说完一手持剑,一手半搂着煌王朝马车走去。

    王后心中升起奇异之感,她对多年未解的那个谜有了个模模糊糊的猜想,但现在多想无益,姜昭仪不在,如果不想她和月昼落入汉王手里,只能跟紧两人。

    管将军将煌王抱上马车,丰满的奶娘扶了一把王后,抱着孩子也坐了进来。

    奶娘力气大、奶量足,一个大屁股就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管将军坐上车夫位置,打马狂奔。

    王后缩在车内一角,生怕煌王再次发狂。

    煌王脸色颓败,瘫坐在座位上。

    过了一会,他看向她,动了动身子,大概是想起身查看她头上的伤势,表示一下作为丈夫的关心。

    他一动,王后立马装出惊恐不安的样子。

    煌王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不再试图接近她。但他的手抖得像个病人,捏紧了拳头也止不住。

    马车飞奔,很快出了城。

    按之前商量好的,管将军并未直接驶向海边,而是先走陆地,船藏在东北方向,离煌国约有四五十里路。

    驶出十多里地,马车突然停下。

    王后向窗外望去,只见路中横着一根粗大的树枝,四匹马的马车无法通过,不知是先前逃走的贵族为了阻挡追兵,砍下的树枝,还是有汉兵埋伏在此。

    管将军勒住缰绳,跳下马车,自恃力大,准备用手挪开。

    就在他伏身之际,林中长箭射向马颈,边上两匹马身中数箭,仰天长嘶倒地,中间两匹当即跪下了细长矫健的腿。

    王后向后倒下,只觉奶娘肥重的身躯压了上来,大屁股就坐在她的胸上,月昼同时放声大哭,奶娘的大手在王后腰间、腿上按来按去,想要坐起来。

    煌王拔出靴中匕首,跳了出去。奶娘终于也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王后调整好呼吸,跟在颤抖的煌王身后下了马车。

    马车外,站着几十个汉兵。

    管将军抬起几人粗的树枝,横扫汉兵,汉兵惊呼闪避。管将军发力,扔出树枝,树干砸中两三人,其中一人被压在树下,不能动弹。

    管将军举起煌王的剑,向士兵砍去。

    宝剑锋利,由陨星冶炼,是按煌王的尺寸铸造的。

    据煌史记载,煌二年,星自天降,光耀四方,落煌都三十里,乃天赐国之重器也。

    这块星石至今仍是煌国的镇国之宝。

    这剑,便名“陨星”。

    但对管将军来说,陨星剑太轻,也太短。

    管将军的纯铁重剑在夜间守城时丢了。

    当时,他砍中了一名飞步上城的蒙面黑衣男子,还未拔剑,那人便挟剑下了城墙,像是故意来骗走他的剑似的。

    王后怀疑管将军撒谎,但一思及管将军的智力,又觉得这么想纯属高估了管将军。

    此时,管将军手持陨星剑,剑芒闪过之处,众兵士纷纷倒地。

    管将军象大人拿着小孩的玩具剑,笨手笨脚,把一把灵动为主的剑舞得象厨师砍瓜切菜,却也一挡几十,不在话下。

    汉兵犹如一群鸽子围攻一只公鸡,无法近身。

    正在胶着之际,远处跃来一男一女,那两人步伐甚快,只一纵一跳间,人已到了面前。

    只见那男子一身黑袍,女子身着白衣。两人皆身材高大,相貌丑陋。

    男子脸上生着大块红色瘢痕,手持一对手臂长的黑色吴钩,那吴钩在他手中隐隐发光,像沉入海底的火烛,在人以为它即将熄灭之时,却又悠悠燃烧起来,如鬼火般明灭,将人的眼光牢牢吸住。

    男子笑道:“不愧是号称煌国第一的勇士管懿。”

    管将军纠正道:“是第一武士。”又面露震惊之色:“诸二,是你!”

    穿白衣的女人小眼大嘴,满口龅牙,粗声粗气地接道:“可惜是个蠢货。”

    诸二故作惊奇道:“哦?此话怎讲?”

    管将军突然醒悟:“诸二,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剑。”

    白衣女人不再废话,取出一根九尺长鞭,向煌王卷去。

    那长鞭不知何物所制,犹如闪电,一出手就平地一声炸雷,霎时雷光电闪,让人不由闭上双眼,躲避它的刺目犀利,却又忍不住睁开双眼,想去追寻它流星般灿烂的轨迹,只觉灵魂也被摄了去。

    煌王站在管将军身后,手握刀柄,刀尖不住颤抖。王后鄙夷地想,他竟是连刀也拿不住了。

    奶娘不住地拍哄哭得抽抽嗒嗒的管月昼,嘴里只会不住地发出“哦哦”声,跟个呆鹅没什么两样。小王子已经哭得连气也出不均匀了。王后不耐烦地看了奶娘一眼,头一次生出选错了人的念头。原本想蠢点不要紧,只要忠心。现在看来,太蠢了,做个小事也做不好。

    白衣女人的雷电鞭还未碰到煌王,中途已变了方向,向王后伸出,长蛇一般缠住了她。

    王后只觉眼前景物颠倒旋转,天地还未摆正位置,一双冰凉粗大的手已卡住了她的喉咙,她的气也出不均匀了。

    一个粗暴无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再不住手,我就杀了她。”

    管将军手上的动作只停了一瞬,又继续进攻。

    见状,诸二饶有兴致地笑出声来:“哈哈,你猜错了,他一点也不在乎王后的命。”

    煌王胆战心惊地看了王后一眼,目光中有愧疚、后悔、不安,竟还有一丝丝的得意,马上又转回头去看管将军。

    真不懂,都到这时候了,这蠢货还在得意个什么劲,命都没了,还炫耀个屁?王后垂下头,不再看这个懦夫,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姜昭仪了。

    白衣女人面色不愉,长鞭又一卷,这次却将奶娘卷上了半空,王后的心被一只大手捏住了。

    眼见奶娘抱着孩子砸向地面,王后不由失声尖叫,白衣女人的长鞭再次向前,在奶娘重重砸地前将月昼卷入手中。

    奶娘头先着地,红红白白之物流泻出来。

    王后气还没喘匀,就见白衣女人拎着小王子的脖子,把小王子吊在空中。

    小王子失去了温暖的怀抱,身体悬在半空,小嘴一张,哇哇大哭,似乎意识到大祸临头。

    王后挣扎着去抱儿子,孩子就在她一寸前,她却怎么也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哭得面色紫了又青,青了又紧,就快闭过气去,不免心中又急又气,暗暗咒骂煌王和管将军。

    这两个没用的懦夫,一个蠢,一个没种,倒是绝配,可惜孩儿投生到他们管家,算是倒了大霉。

    煌王脸色一变,短刀“叮当”掉地。

    诸二哈哈大笑,道:“都这时候了,还在乎孩子性命,心慈手软,可是注定当不了王的。”

    话还未完,他已跳向空中,一对暗沉的吴钩绞向煌王的脖子,煌王当即人头分家,身首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