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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举目四望,近处是奴隶修剪整齐的草场,所有的草皆高三至四寸,马儿站立不动时,刚好没过马蹄,马儿奔跑起来,又能看见马蹄奋扬,远处是一片木瓜树,木瓜枝经过修剪,树上的木瓜不多不少,整齐的树篱后,是动物与奴隶的圆形尖顶草棚。

    收割季的风吹过草场,草叶翻滚,深深浅浅,明明灭灭,波浪般起伏不休,她不由答道:“这里风景真的很美。”

    白公子一笑,道:“姜昭仪可知煌王今天拿了头筹?”

    “哦?”姜寒不以为奇。

    “煌王共猎得猎物十四只,五只山鸡,七只兔,两头鹿,有一头鹿是刚出生不久。”

    可能是姜寒皱了皱眉,汉王子竟直接问她:“姜昭仪可是觉得煌王此等做法不妥?”

    姜寒当时大惊,慌忙道:“有何不妥?殿下拥有整个猎场,猎场内的所有猎物,殿下都有权处置,况且,狩猎所得猎物皆是用来祭祀月亮神与死神的,猎到什么动物,都是神意。”

    汉王子仰天哈哈大笑,风卷起他的黑色头巾,他笑声中似有寂寥之意,只见他向白公子抱拳告辞,拍马走了。

    白公子微笑着目送汉王子远去,又问姜寒道:“姜昭仪觉得汉王子这人如何?”

    她答不上来,但看到汉王子轻轻一拍马颈,那马便似懂了,不费吹灰之力,轻轻一跃,就是一丈,羡慕之余,便道:“不知汉王子的龙马是从何处得来的?”

    白公子已经坐上车夫位置,自己赶车前行,说道:“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姜寒调转马头,与白公子同行:“他母亲?”

    “他母亲是汉国苌家之女。”

    “苌家?那他母亲是?”

    在青铜大陆,同姓不能通婚。汉王姓苌,若汉王子的母亲也姓苌,他母亲的地位定然不高。

    白公子转头一笑,道:“他母亲本是苌家奴儿,生下汉王子后方去除奴籍,封了苌姓。听说汉王子外祖本是苌家马夫,极善养马,深得汉王信任。”

    姜寒不由奇怪,为何汉王不封别的姓?汉王这么做,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汉王子出身低贱吗?

    只听白公子道:“你可是奇怪,汉王为何要封他母亲姓苌?”

    姜寒看向白公子侧脸,此时太阳渐渐西斜,两人背对阳光,白公子的眼睛看起来和马车车布的颜色相似,像一泓湖水,波光粼粼。

    姜寒不由怀疑,这个角度,难道也是白公子精心设计的吗?

    白公子熟练地抖动缰绳,道:“是因为王后,王后姓卫。”

    卫家女?卫家女不就是辉国女王吗?辉王死了不久,辉后便自立为王,卫家也因此成为青铜大陆上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

    姜寒还想问,既然他是奴隶之后,为何能当上汉王子,白公子却换了话题,问道:“姜昭仪觉得管家如何?”

    姜寒傻傻地答道:“管家人谦和有礼,管将军武功高强,待下人也十分和气。”

    当时,除了煌王和管将军,管家人几乎个个酒囊饭袋。平日花街柳巷,妓馆酒楼,寻欢作乐,虽没听说他们作了什么恶,但有眼之人皆能看出,管家子孙醉心于吃喝玩乐,不会有什么出息。

    老煌王生了两个儿子,长子管仪,次子管施,长子十岁狩猎时,被熊踩死,次子养到六岁,仆人带去海边玩耍,溺水而死。

    老煌王不得已,找来了他与奴儿所生之子管懿,管懿当时才十六岁,然而,管家人坚决不同意让管懿当煌王子,尤其是当时的管家当家人——卫老夫人。

    卫老夫人决定,让老煌王表弟的儿子,时年十岁的卫梦阳,改名管梦阳,当了煌王子。

    说起来,现在这个煌王不是管家人,倒是卫家人。

    管将军才是煌王的亲生儿子。

    但看管将军的模样,非但没有任何野心,还巴心巴甘地伺候着煌王,背后更有闲言碎语,说他不愧是奴隶之子,天生奴性。

    姜寒倒不这么看,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一家人,辅佐自家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狩猎后,煌国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

    祭祀的前半个月,煌王已派出人手,挨家挨户告知祭祀的时间地点。

    动物关进了林苑,所有平民百姓均可入内。

    猎场已有两年未开放,一经开放,各色人等便大量涌入。

    贵族的座位设在猎场的宫殿内,大殿的四个角已经各站着一名戴面具的巫师,面具为四大贵族的家徽:鼍龙,山鸡,夔,泽精。

    平民百姓纷纷围住大殿,前面的人被后面的人推挤,后面的人踩到了前面的人的脚,还有人搬来石墩,或骑上人头,或爬上木瓜树观看,洋相百出。

    最前面一圈由持枪士兵维持秩序。

    大殿内火烛通明,照得殿中人衣饰纤毫毕现。

    煌王坐在大殿正中,他左手坐着汉王子,右手坐着管将军,其下是几大贵族世家。

    煌王坐在魁梧凶猛的汉王子和高大健壮的管将军之间,更显得娇小文弱。

    现在想起来,煌王一直给姜寒娇气的感觉,吃个东西都要管将军替他拿,像个没长大的小孩,而不是王。

    管家现在的当家人管平,肥头大耳,挺着肚腩,唯唯诺诺,坐在汉王子身侧。

    他旁边是姒家的当家人,精明强干的姒褒,姒褒身边坐着姒家下一代最得宠的孩子,长相清秀的少年姒辉。

    管将军的旁边坐着妘家的当家人,现年七十,正在打瞌睡的妘朗,一个新得宠的漂亮女奴扶着他。

    午家的当家人,机敏的中年美男子午野,坐在妘朗的旁边,他的右臂上戴着镶鹿皮的护膊,护膊上绣有泽精,据说,那是他儿子打到的第一头鹿做的。

    其余人臣则分别坐在接下来的座位两边。

    姜寒犹豫不决,不知自己该坐哪儿,见坐在妘朗下首的白公子向她招手,她便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

    白公子身子微倾,亲切地说:“这儿位置好,坐这。”

    她挨着白公子坐下,闻到白公子身上传来一股香气,似兰非兰,似梅非梅,也不像竹菊,更不是王家常用的“落英缤纷”,不由心神微荡。

    时辰已到,戴腾龙面具的大巫师上场了,他左手执青铜钺,右手执青铜大盾,一人分饰两角,一会用钺攻盾,一会用盾舞蹈,耍的甚是好看。

    大殿四角的巫师同时敲响鼓,鼓声咚咚咚,迎合着大巫师的舞蹈动作,时快时慢。

    大巫师舞了一会,四角的巫师手持四种武器上前,同中间的大巫师打斗起来,最终将大巫师打倒,夺过他手中的青铜钺与大盾。

    四位巫师向观众高举青铜钺与大盾,大声欢呼雀跃。

    大巫师下场,巫师列队行走一圈,展示他们的战利品,也跟着下场。

    大巫师再次上场,这次没戴面具,换了黑色长袍礼服,披散长发,手持长剑。

    四位巫师先将神像抬至殿前,再将祭案摆至神像前。

    只见抬上来的那位神像比常人略高,由白玉雕成,眉目柔和,身着短袖短裤,披着披风,背着弓箭,腰间还有箭囊。

    姜寒觉得神像长得还不如白公子,便看向白公子,白公子眼也不眨,看得极为认真。

    她小声问道:“这是月亮神还是死神?”

    白公子回头笑道:“月亮神就是死神,她是一体双神,也是一位女神。”

    巫师继续摆放祭案,又往长条祭案上陈列适才在猎场所获的猎物,计猪一头,鹿三头,鸡九只,兔八对。

    以及玉俑两具,男俑一具,女俑一具,皆真人大小,眉目生动,栩栩如生。

    以及五谷各一,盛放于五尊青铜小鼎内。

    以及锦、帛、丝、棉、麻各一匹。

    以及酒两种,果酒、米酒各一,盛放于酉瓶内。

    煌王、汉王子、四大贵族的当家人依次上前祭祀,长拜,退回座位。

    人臣没有资格祭祀。

    最后,巫师将祭案上的所有食物、酒水撤下,短衣短裤的奴儿们便在殿前将食物烤煮,每一样先分出一小盘,端给煌王及贵族,剩下的则赐给前来观祀的平民百姓。

    煌王及贵族人臣等又另有精美的食物奉上,供他们吃喝。

    白公子端起新赐的果酒,给姜寒倒了一杯,道:“祭祀此时差不多就算结束了,接下来是晚宴时间,大伙儿随意吃喝,不拘礼节,直至深夜,体力不支的人可先回去歇息,精力旺盛的人通常会通宵达旦地吃喝玩乐。”

    姜寒喝了一口果酒,是柑橘酿的“素荣夜霜”,便又撕下一块烤好的猪肉塞入嘴中。

    大殿中,现在上场表演的是马术。

    只见一匹马立在大殿前,驯马人一敲手鼓,那马便做出前走、侧走、交叉小跳,乃至跪拜的姿势,象个可爱的贵女。

    汉王子手握一大条鹿腿啃咬着,发出颇为不屑的“嗤”声。

    白公子低头微笑,抿了一口酒,又说:“一会还有舞剑、歌舞,都是贵族各家,或大臣安排的,无甚稀奇,倒是再之后,大伙儿会玩射弩,相扑、投壶等游戏,到时玩起来,可就不分男女尊卑了,节目结束,你便回去歇息吧。”

    听到白公子兄长般的口气,姜寒点点头,只觉口中烤肉滋味鲜美,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