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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肚子疼得厉害

    夜深人寂,妘家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随后响起兵戈相撞声,叫嚷声。

    火光照亮了夜空。

    门被粗暴地踹开,有人大叫:“奉汉王之命捉拿逆贼妘风!”

    管海猛然惊醒,他经历过汉兵到村中抓人,当下一跃而起,伏身窗边,向外察看,管月夜也跟了上去。

    只见妘伯手举火烛,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口。

    门外牝马踏下,长矛刺来,妘伯摔倒,火烛掉在地上,瞬间点燃了院中的竹子,噼里啪啦地烧起来。

    小绿蹿了出去。

    一群身着铁甲的士兵冲了进来,叮咛哐当,里里外外的门被踹开。

    管海、管夜月住的西厢房也被踢开。

    士兵闯入时,管海只来得及将管月夜往榻下一塞,火光照来,手持火把的士兵已将管海拖了出去,推攘到院中,让他与妘家的奴仆蹲在一处。

    管月夜心跳如鼓,幸而他身小,榻矮,士兵身着坚硬的犀牛皮甲,难以低头,竟然没发现他。

    士兵一走,管月夜立马跑到另一扇窗,一看,屋外也有士兵举着火把,团团围住了妘家。

    管月夜往屋顶一瞧,咬了咬牙,将两张床榻叠起,踩着床榻,两手还是够不到房梁,他又搬了一张几叠上去,学着姜寒教过的招式,试了几次,才荡了上去,随后掀开屋顶上的虎兽瓦当,战战兢兢钻了出去,看向院中。

    妘风衣衫不整,长发披散,戴着木枷,脚镣手铐,被士兵推出了东厢房,跟在其后的妘娘子,发髻歪斜,被士兵反剪了双手,交领开了两指,露出雪白的脖颈、锁骨。

    火光下,妘娘子一步不离地跟在妘风身后,面色沉静。

    又有一名士兵提拎着短衣短裤的妘瑕出来,妘瑕哭喊道:“爹,娘。”

    管海从地上爬起,跟至妘瑕身侧,伸手去扶她。

    妘风回头,对女儿笑了一下,柔声安慰道:“瑕儿,别怕。”

    还想说什么,士兵道:“快走快走!”用矛尖逼着他前进,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妘风只得边走边大声道:“瑕儿不怕。”

    一出游廊,士兵便将妘风与妘娘子分开,一个朝正门,一个往侧门。

    妘娘子睁大双眼,向四周望去。

    她本来面色镇定,此刻被迫同妘风分开,任由身后士兵推攘,不愿再前进一步,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们是谁?我在守城兵士和县衙中从未见过你们。你们要押风郎去何处?”

    妘风回头,见娘子没有跟上,急忙停步,往回走。

    押他的士兵用长矛杆打他,妘风不动,士兵举矛刺他,矛尖进入小腿半寸后,再也刺不下去,拔矛,也拔不出来。

    妘风道:“得罪了。”抬脚踢矛,士兵手臂剧震,矛脱手飞了出去。

    这下,十几名士兵近前,枪,矛,剑,轮番上前围攻妘风。

    但见竹林前火炬明亮,妘风站在众兵士中间,双腿微屈,一脚前,一脚后,分开约有半步,两掌如风,来者不拒,拖枷带镣铐而不显累赘,穿行众兵间而游刃有余。

    不消片刻,众土兵手中武器飞的飞,折的折,无一人能近他半步。

    兵士如同被戏耍的猴,手脚忙乱,左支右绌。

    乱纷纷间,无人察觉管月夜躲在房顶,他见妘风从容不迫,以一抵十,丝毫不落下风,渐渐看得眼花缭乱,心醉神迷。

    似乎天地突然间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口子,让他窥探到武功的奥义。

    他不由忆起姜寒,又想起管将军,往日所见一招一式,渐渐与眼前的妘风重叠,却又似是而非,叫人说不出的心痒难搔。

    只想找块无人的空地,把所有招式都复习一遍。

    面对围攻,妘风随心所欲,一招一式都赏心悦目,时而如大树般撼然不动,时而轻捷如晨间太阳,一跃而出,时而又如流云变幻,雨花飞溅,一举一动都符合天地自然,似乎众人不是败给了他,而是败给了天地。

    管月夜心中渐升崇拜之心,似乎领悟到了姜寒说的为侠之道,虽不能完全理解,却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侠的境界。

    管月夜忘了,他也见过诸二何三娘两人飞檐走壁,但一来,那两人不是与人对打,而是以强凌弱,二来,他本能地厌恶惧怕那两人,因此不愿多想。

    不光他如此,周围士兵也一个个面露惊叹之色,似乎要不是立场不对,就要当场鼓掌喝彩了。

    此时,一名头戴黑巾,虎纹红衣的人拍马上前,举起手中弓箭,并不瞄准,居高临下道:“没想到妘县丞武功如此高强,小的们也只是奉命拿人,还请妘县丞不要为难,有什么事,到县衙说去。”

    凛凛火光下,妘风盯着那张金光闪闪的弓道:“原来是绣衣使,江大人拿着的弓,是绣衣使的御弓吧?听说箭上有剧毒,中箭后,人会发狂,六亲不认?”

    “妘县丞好眼力,不过,这御弓上的毒不可怕,毒可以运功逼出,但这御弓,”江大人朝南方作了一揖,坦露出胸口所绣大虎,只见那虎长着吴钩似的一对长牙,前腿下生着两翼,张牙舞爪,象要扑出衣裳。

    江大人继续道:“这御弓象征的是皇权,是汉王,若是反抗,便是与汉王为敌,绝无生路。”

    妘风长叹一声,停手道:“江大人说得是,求大人看在你我同事的份上,让我与娘子道个别。”

    江大人手一挥,士兵扶着妘娘子近前。

    妘风上前一步,欲搂抱妘娘子,却被木枷拦住,妘风扶住娘子双臂,道:“娘子莫怕,想我妘风,本为妘家弃子,年少时遍游各国,懵懵懂懂,青年时寻仙访友,逍遥自在,始终不解情为何物,直到遇见娘子,这十年来,日日夜夜,每一时都快活似神仙,又似做梦一般,我每每于私底下惴惴不安,想我妘风,本乃天下第一凡夫俗子,又何德何能,竟比仙人还要恣意放诞?娘子陪我十年,我这一生,竟比大多数人几世还快活,我又夫复何求?便是此时此地死了,一生也无缺憾。”

    妘娘子早就泪如雨下,喉咙哽咽道:“你我两人结婚十年,感情却方到浓处,日复一日,只增不渐。若风郞有事,我绝不独活。”

    妘风却道:“娘子却不必如此,若闻妘风有何不测,请娘子为我大哭一场,之后便忘怀妘风。妘风在此,谢过娘子成全。”说罢昂首大笑,唱起歌来。

    只听妘风唱道:“快意侠客梦,情长儿女痴,铁鞍饮血马,未悔但九死……”

    歌声中,只听妘娘子道:“我记得这歌,去年休息月,你在家宴客,你与朋友一边饮酒,一边敲碗,你唱一句,他合一句,歌声袅袅,直扬于夜空,最后,你二人皆酩酊大醉。”

    妘娘子声音不大,语调缓慢,然而四周沉寂,不用竖起耳朵,管月夜也能听得清楚。

    此时,有东西跳到管月夜头上,他伸手去抓,却是小绿,它舔着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肚子大了一圈,身体也变做淡红。

    不知何时,院中点着的竹子已经全数熄灭了。

    妘风不再多言,冲妘娘子长揖至地,道:“妘风去也。”

    管月夜还不能完全领会歌中的生死离别之情,也觉悲惨伤感,有如绝响。

    妘瑕嗓子也哭哑了,还在不停的叫“爹,爹。”

    妘风却不再安慰女儿,喝着歌自顾自地了。

    夜风萧瑟,妘风抬头挺胸,慢慢走远。

    妘娘子衣衫单薄,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妘瑕惊叫:“娘,娘!”扑在妘娘子身上直哭。

    管海勉力去扶妘娘子,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士兵上前,搀起妘娘子。

    江齐手中的弓朝前一挥,队伍收队,除少许士兵,其余人解押妘家一干人等向前。

    士兵走远,管月夜从厢房屋顶翻到围墙上,跳下围墙,跟在士兵身后。

    小绿跳到他怀中,钻进他的后背,身子还带着一点刚刚的暖意。

    半响,士兵押着妘娘子等人来到一间青瓦大屋前,大屋高檐朱门,屋前有十几级台阶,火光中,身着红衣虎兽的绣衣使将妘娘子带走,上了一辆马车。

    妘瑕叫:“娘,娘”,可妘娘子失魂落魄,竟不回应女儿。

    又有几个身着黑衣红帽的人过来,将管海与妘瑕带进那间大屋。

    朱漆大门关闭,士兵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