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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瑰之夜

    也许这是一个梦。

    可为什么不能是现实呢?

    无名的爱丽丝跳入颠倒的世界,童话里连糖果也沾染鲜血,我游荡在不可思议的森林,摇曳的树木投下宁静的阴影,银蓝色的光晕环绕身侧缓缓游动,凛冽夜风化作冰冷刀刃,流动阴影悉悉索索隐藏不知名的危险,死亡的凝视从未远离,可惜我并非柔弱公主而是邪恶女巫,梦境的权杖紧握我手中。英俊的骑士从天而降,祖母绿的双眼装入了一片森林的青与薄雾似的阳光。

    “白兔先生。”

    我固执地选择了这样的称呼,每一个爱丽丝都追逐远去的白兔,而我追逐他。

    玫瑰的种子生根于光明之下,它的花瓣洁白的像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它由美玉雕刻,盛满月的润明。而那刺也毫不坚锐是圆润的弧度。可我比谁都清楚,它柔软的花瓣比刀锋更锐利,它绿宝石的花心比冰雪更坚硬。

    “白玫瑰,白玫瑰,我的心血能否将你染红?”

    他却对我歉意地笑,一如当初。

    我只能叹着气将枪口抵在他的额心,枪膛吐出白银子弹,死亡藏身其中,生命也将因此开出艳红的玫瑰,这一定是最盛大的葬礼。而那片青绿却融化成无奈的溪水,他的指尖温暖,像枪口垂下的红玫瑰。恶毒的、美艳的玫瑰,开在我生命的花圃中,我将摘下最美的那朵赠予他,连同我黑色的爱。

    白玫瑰,我心爱的白玫瑰,请原谅我的亵渎的渴慕,我将为象牙涂上浅粉,使神像落入凡尘,抓住天角的风与云,亲吻高洁的弯月。而同样,蔓藤缠绕我的心脏,我的心跳与你同调,请与我共舞吧,在时间断裂之前。

    来吧,我的骑士先生,刀枪化作棉花,枪炮吐出玫瑰,鲜血变成流淌的丝绸,而哭嚎会成为最悦耳的琴音。凝固的幻想永远美丽,童话是唯一的永恒。也许你会喜欢香甜的蛋糕。

    又或者。糖果透明的包装纸折射七彩的光。

    “你喜欢草莓味吗?”

    最初也是一颗糖果。

    那时候我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世界在我面前被剖开,天堂倒悬地狱之火,而冥河之底埋藏碎金。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梦与醒的间隙时间被烧灼成灰烬,穿过灰黑色余烬我落入河流。

    “咳咳。咳咳咳咳。”

    我咳嗽着从池水中冒出头,冰凉的水顺着发丝滴落,却在上岸那一刻完全干涸。展现在眼前的是白色的殿堂,神圣的雕像落下明光——是梦。

    …不过啊,这还真是讨厌呢。

    黑暗生物无法喜爱阳光,倒不是因为会被灼烧,唯有最弱小的亡灵会害怕它。只是听听那些愚蠢者说的,神的恩赐?这简直叫我作呕。

    金发随着动作垂下,长睫掩去湛蓝眼瞳,蝴蝶的翅翼呈现最明亮的青绿,在梦境的最深处光晕蹁跹。

    “请与我共舞。”

    第一步,我看见祈祷者跪倒在地低声诵念祂的名,神父慈祥的脸上吊着诡丑假面,令人作呕的笑。

    第二步,鞋跟碰地脚下是坚硬的大理石,阳光被玻璃折射落在地上,盛开的金色花朵和鲜血一起朝向远方肆意生长。

    第三步,金发飞扬裙摆摇曳我落入深渊,梦境的辉光闪烁间我对上流光四溢的青绿双眼,他的头发比阳光更浅,笑容温柔到近乎虚假。

    有意思。

    “下午好,骑士先生。”

    梦境最深处剥离一切虚假,在无意识的世界中失去方向,我看见柔软花瓣下埋藏的冰冷焚烬,温柔的假面无法掩映薄凉的真实。谁知晓美丽的童话可以溺死灵魂?被烤焦的饼干散发出过分甜腻的味道,红色液体顺着玫瑰花瓣滴落,而我向他微笑,将尖锐刀锋藏在身后。

    他却只摊开手给我一颗糖果。

    那是只有街边小摊才会看见,十分廉价的糖果,塑料纸在阳光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包裹浅粉色、黏糊糊的粘在糖纸上的小小糖块。

    …什么啊,这可不是童话里该出现的东西哦?

    塑料的糖纸噼啪作响,融化的糖果表面牵连出浅色的糖丝,刚被塞入嘴中就化为了黏腻的糖水,舌尖味蕾缠绕甜蜜的香气,顺着喉咙向下淌去,是草莓味啊。

    真是的,甜过头了吧。明明是这样想着,唇角却不自觉弯起了。

    我追逐空洞和迷茫,行走在轻轻软软的云朵中,无尽的长夜铺开我前方的道路。穿梭于梦境的梦魇永远无法抵达黎明,但是看在糖果的分上,虚伪的骑士先生,愿阳光祝福你。

    我拥抱他,用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瞧啊,他的神情那样无奈,可我分明看见他眼中朦胧的烟雾,那里只有寂静。于是我叹着气发出咯咯笑声,仰头亲吻他唇上的绯红色鸟儿。

    他没有推开我,他不会推开我。

    一切都是命运的玩笑,在那个有着阳光的梦中,秘密被刺穿,真实被剖开。我们必定相遇,我们必定[相爱],十年前种下的因注定开出艳红的花朵,结出恶毒的果。不能出口的秘密与谎言编织成爱,爱以欺骗自己开始,以欺骗别人结束。谎言叫人生厌同时又引动心脏跳动,我从不相信你口中的话语,即使它们出自真心。

    我们拥抱,我们亲吻,我们虚情假意,我们堕入爱河。我们在这里交汇,但我们谁都心知肚明,我们从不忽视,从不拒绝,从不相爱。我们是锚点,是爱人,是共谋,是凶手。

    我勇敢、正直、坚韧的骑士,我薄凉、虚伪、无情的白兔。所谓救赎只是那些遥远恒宇间的熹微星光。我们做出选择,不过是沉沦残酷现实,还是共赴温柔深渊。

    ——但是在那个夜晚,微风是那样轻,那颗糖是那样甜。

    所以笑出来吧,骑士先生,这是只有今晚的限定。

    让掌管梦境的梦魇祝福你,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