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试药童
玉峰山上仙气缥缈，彩霞氤氲，府邸壮美雕梁画栋，住的是灵植世家赵家，凭借地势本身的优渥配合改善土质的秘方，玉峰山这几年可谓是遍地生宝。
赵家笼络了大批各路人马，施灵肥，养灵稻，配药方，炼丹药，为大小仙宗提供源源不断的修仙资粮。
“给我喝！来人，把他的嘴给我撬开！”陈启身着麻衣裤，用药杵不断地捶打着草药，听到隔壁柴房中传来急促的骂声，是吕门房正给新来的一批药童灌药。
作为赵家的一名药童，除了日常施肥培养天灵地宝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便是尝新药。
未经人事的药童们大抵会觉得是件美差，毕竟农户出身鲜有能接触到这些宝药的机会，但陈启内心清楚，外门医师的手艺并不是回回都像对外宣传的那么美好。
之所以要试药，自是里头有些人体用药反应还未确定，需要找人亲历后调整配方，毕竟从赵家出品的丹药都会刻上赵家的印记，要保证赵府灵植大家的门牌不倒。
他上月便有几天试完药后或浑身虚弱绵软无力，或头晕目眩忽冷忽热，总之再没有对灵植世家的美丽遐想。
“非要动粗的才老实，人就是犯贱！要人来教他做奴才的道理！”吕门房呵斥着，提着那双新买的高头大靴进来时脸上还带着满脸的怒气，见着陈启在捣药稍显意外，
“咦，府上来了丹阳宗的客人，还以为你被调去帮忙了。”
陈启停下手里的动作，略略点了个头，丹阳宗是赵家的一大客户，又是浣溪三宗之一，他自然不是能擅作主张的，
“那边说应付的过来，就打发我回来了。”
这吕门房是府上第十二夫人的远方亲戚，最喜爱告状，最怕被人瞧不起，有两个同期被家人卖上山的药童，遭遇了些不公平对待后就斥道“不就是个狗仗人势的？”，这句话传到对方耳朵里，没几天就发了盘缠回乡去，两个药童喜不自胜，结果路上就遇到了距离炼气一步之差的先天劫修，尸体都没找到。
他来赵府也有两年光景，对其中的关系勾连十分清楚，吕门房虽然没什么高贵身份，但暗地里有人保着。
对方把藤椅拉开，舒适地一躺，听声音隔壁的药童已经没有多少反抗和嘀咕商量，他也乐得清闲，又了却一桩事情，
“乞儿你在正好，去给我打一桶灵泉水过来，丢三粒沸石进去，沸石大小你知道如何拿捏！”
陈启点了点头，拎着木桶就往四角灵田的方向跑去，目前他只得权且忍让。
路过门口，捎带回瞥了一眼阴暗的柴房，这批新到药童已经褪去了新奇欢喜，除了一个目光呆滞地嘴流涎水，剩余的都乖乖端着木碗喝药。
对于这些药童来讲，家人以为到了一个好去处，但大多没什么好下场，本来也没有力量和背景，没有发声的渠道，运气好点的成为药罐子，运气差点的上玉峰山没两天就上山了。
陈启捏着桶把的手微微紧了紧，又大步往均分为四的灵田中心跑去，上月他尝了两味药性激烈毒性不轻的药，他可以有半月的免试药时间休息。
他坐在水气缥缈华彩纷呈的汩汩灵泉旁排着队，看着各色衣着华服的锦衣男女们从旁经过步入赵府，心里即羡慕又难过。
这片广阔的灵田中有他的竹屋，简朴素雅，五脏俱全。
上一世为了一套房子奔波了大半生，这一世房子有了，还拥有乡间田园生活，是过去满心期望的摒弃世俗的远方与明天，没成想在这里有没有明天都很难说。
他看着长长的队列，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他，索性仰躺在两片灵田的交径上休息，让高高的灵稻盖过自己的身形，蓦然听到有两人在窃窃私语。
“我新研了个软骨散，往里面加入鹤顶红断肠草鸩毒......，估摸成丹后比市面上的毒性要强个两成...”
“两成？何来的两成，口说无凭，内门医师不会承认，一切依照事实为准，你莫要为了新药研制的任务就胡乱大锅炖。”
陈启猛地一激灵，把灵泉旁的木桶轻轻拖过来，自己也就势一翻，钻入稻田里躲避。
对方是外门医士，这群人每月捣鼓那些新药把他们弄得死去活来。
“这可如何是好，最近丹阳宗的炼气弟子来的勤，府上九品丹药紧缺，月中我便要交付活络丹，补气丸十枚，不入品的气血丸二十颗，新研毒丹一种。丹药倒还好说，我还差个两三枚勉强能凑齐，但新药的研制任务完不成，又要扣我贡献点了！”
“罢了，午阳子，你把你那药方子给我，我给你略作修正，内门我有个相熟的医师赵方元，恰巧此次是他在监管这月研制任务，我与他说一声，应当无碍。只是人药测试不可少，上面很看重实际的人体反应，到时是几成毒性便是几成，依照事实为准。”
“这是自然，小事一桩，捣药房药童储备充裕的很，有劳慕兄替我在赵医师面前美言几句才是，微微薄礼，不成敬意。”
话越说越低，陈启却是心惊肉跳，头皮发颤。
鹤顶红断肠草个个都毒性巨大，这外门医士分明为了完成主家任务，单纯为了增强毒性而往方子里胡乱配药，是拿他们的命不当命啊！
陈启攥紧了拳头，明白今天新招的药童怕是要遭殃了，这些药童大多年纪十一二岁，比他小四五岁，出身贫寒，没多少见识，没想到唯一真正见识到世界一角的机会，便让他们再没机会见识到这世界了。
“此世为求仙长生，却是保命都艰难！”
待的两人走了以后，陈启慢慢灵稻中翻出来，连忙打了水回去。
“打个水，你人掉井里去了？”
吕门房阴恻恻地说道，斥责自己回来的太晚。
“今天人多排队耽误了。”
陈启低垂沉思，出去时候还好好的，看对方这态度转变猜测新药童试药估计出了事。
吕门房甩了甩袖子就往门外走去，唾沫星子横飞，
“真是晦气！打扰老子洗澡的兴致，陈启，给你一刻钟时间给我将柴房打扫干净，搞不定今晚也别吃饭了！”
陈启不以为意，对方向来喜怒无常，等到吕门房拂袖而去，陈启推开等柴房，果真看到个药童瘫坐在地上，口吐着白沫，地上满是秽物。
他心中一紧，想到自己被灌得头晕眼花的时候，从兜里掏了粒养神丹出来，药效温和，凡人也可以调理气血，清明耳目。
“给他吃下去。”
旁边有两个神情紧张的药童把扶着他，显然是同村出来的，一男一女，男的眼神里带着警惕和怒气，那女孩指了指对方身上的衣装，意思是他也是药童，男孩的眼睛里的怒火才消散了些，淡淡问道：
“这丹药？”
“养神丹，调理气血用的。”
陈启明白多说无用，立即又拿了一粒出来，喂进自己嘴里，对方才放心给自己同乡喂下。
过了半晌，两人见面色红润了少许，神情也没那么木讷，这才对陈启放下警惕，连忙纳头拜谢。
陈启摆摆手，看着对方的脸色说道：
“也不是什么名贵药品，不入阶丹药罢了，救不了人命，只是调和而已。”
“那也是我们的恩人，比吕门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小女孩郭叶嚅嚅喏喏地躲在郭乔身后对陈启细声细气道，
“谢谢哥哥。”
陈启皱着眉头摸药童的脉络，两人则愤愤的抱怨着吕门房的粗暴对待，和他猜的一样，这两人来自清泉镇鹿儿村，是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信息闭塞，生活简单，父亲听闻可以给仙宗当药童，孩子们有当仙人的机会，自己还得了一笔安家费，脸都笑开了花，趁着母亲外出的时间赶忙把龙凤胎郭乔郭叶交付了出去。
陈启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疑惑道：
“他试的是哪味药？”
郭乔支支吾吾只记得是馨安苑的牧医士嘱托，他在进来时对方还给了他几两碎银让他买身好衣服穿，妹妹郭叶记得极为清楚，她故意走在同期药童的队列末尾，看见吕门房给他们编了甲乙丙的试药号数。
“是竹叶青。”
赵家笼络了大批各路人马，施灵肥，养灵稻，配药方，炼丹药，为大小仙宗提供源源不断的修仙资粮。
“给我喝！来人，把他的嘴给我撬开！”陈启身着麻衣裤，用药杵不断地捶打着草药，听到隔壁柴房中传来急促的骂声，是吕门房正给新来的一批药童灌药。
作为赵家的一名药童，除了日常施肥培养天灵地宝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便是尝新药。
未经人事的药童们大抵会觉得是件美差，毕竟农户出身鲜有能接触到这些宝药的机会，但陈启内心清楚，外门医师的手艺并不是回回都像对外宣传的那么美好。
之所以要试药，自是里头有些人体用药反应还未确定，需要找人亲历后调整配方，毕竟从赵家出品的丹药都会刻上赵家的印记，要保证赵府灵植大家的门牌不倒。
他上月便有几天试完药后或浑身虚弱绵软无力，或头晕目眩忽冷忽热，总之再没有对灵植世家的美丽遐想。
“非要动粗的才老实，人就是犯贱！要人来教他做奴才的道理！”吕门房呵斥着，提着那双新买的高头大靴进来时脸上还带着满脸的怒气，见着陈启在捣药稍显意外，
“咦，府上来了丹阳宗的客人，还以为你被调去帮忙了。”
陈启停下手里的动作，略略点了个头，丹阳宗是赵家的一大客户，又是浣溪三宗之一，他自然不是能擅作主张的，
“那边说应付的过来，就打发我回来了。”
这吕门房是府上第十二夫人的远方亲戚，最喜爱告状，最怕被人瞧不起，有两个同期被家人卖上山的药童，遭遇了些不公平对待后就斥道“不就是个狗仗人势的？”，这句话传到对方耳朵里，没几天就发了盘缠回乡去，两个药童喜不自胜，结果路上就遇到了距离炼气一步之差的先天劫修，尸体都没找到。
他来赵府也有两年光景，对其中的关系勾连十分清楚，吕门房虽然没什么高贵身份，但暗地里有人保着。
对方把藤椅拉开，舒适地一躺，听声音隔壁的药童已经没有多少反抗和嘀咕商量，他也乐得清闲，又了却一桩事情，
“乞儿你在正好，去给我打一桶灵泉水过来，丢三粒沸石进去，沸石大小你知道如何拿捏！”
陈启点了点头，拎着木桶就往四角灵田的方向跑去，目前他只得权且忍让。
路过门口，捎带回瞥了一眼阴暗的柴房，这批新到药童已经褪去了新奇欢喜，除了一个目光呆滞地嘴流涎水，剩余的都乖乖端着木碗喝药。
对于这些药童来讲，家人以为到了一个好去处，但大多没什么好下场，本来也没有力量和背景，没有发声的渠道，运气好点的成为药罐子，运气差点的上玉峰山没两天就上山了。
陈启捏着桶把的手微微紧了紧，又大步往均分为四的灵田中心跑去，上月他尝了两味药性激烈毒性不轻的药，他可以有半月的免试药时间休息。
他坐在水气缥缈华彩纷呈的汩汩灵泉旁排着队，看着各色衣着华服的锦衣男女们从旁经过步入赵府，心里即羡慕又难过。
这片广阔的灵田中有他的竹屋，简朴素雅，五脏俱全。
上一世为了一套房子奔波了大半生，这一世房子有了，还拥有乡间田园生活，是过去满心期望的摒弃世俗的远方与明天，没成想在这里有没有明天都很难说。
他看着长长的队列，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他，索性仰躺在两片灵田的交径上休息，让高高的灵稻盖过自己的身形，蓦然听到有两人在窃窃私语。
“我新研了个软骨散，往里面加入鹤顶红断肠草鸩毒......，估摸成丹后比市面上的毒性要强个两成...”
“两成？何来的两成，口说无凭，内门医师不会承认，一切依照事实为准，你莫要为了新药研制的任务就胡乱大锅炖。”
陈启猛地一激灵，把灵泉旁的木桶轻轻拖过来，自己也就势一翻，钻入稻田里躲避。
对方是外门医士，这群人每月捣鼓那些新药把他们弄得死去活来。
“这可如何是好，最近丹阳宗的炼气弟子来的勤，府上九品丹药紧缺，月中我便要交付活络丹，补气丸十枚，不入品的气血丸二十颗，新研毒丹一种。丹药倒还好说，我还差个两三枚勉强能凑齐，但新药的研制任务完不成，又要扣我贡献点了！”
“罢了，午阳子，你把你那药方子给我，我给你略作修正，内门我有个相熟的医师赵方元，恰巧此次是他在监管这月研制任务，我与他说一声，应当无碍。只是人药测试不可少，上面很看重实际的人体反应，到时是几成毒性便是几成，依照事实为准。”
“这是自然，小事一桩，捣药房药童储备充裕的很，有劳慕兄替我在赵医师面前美言几句才是，微微薄礼，不成敬意。”
话越说越低，陈启却是心惊肉跳，头皮发颤。
鹤顶红断肠草个个都毒性巨大，这外门医士分明为了完成主家任务，单纯为了增强毒性而往方子里胡乱配药，是拿他们的命不当命啊！
陈启攥紧了拳头，明白今天新招的药童怕是要遭殃了，这些药童大多年纪十一二岁，比他小四五岁，出身贫寒，没多少见识，没想到唯一真正见识到世界一角的机会，便让他们再没机会见识到这世界了。
“此世为求仙长生，却是保命都艰难！”
待的两人走了以后，陈启慢慢灵稻中翻出来，连忙打了水回去。
“打个水，你人掉井里去了？”
吕门房阴恻恻地说道，斥责自己回来的太晚。
“今天人多排队耽误了。”
陈启低垂沉思，出去时候还好好的，看对方这态度转变猜测新药童试药估计出了事。
吕门房甩了甩袖子就往门外走去，唾沫星子横飞，
“真是晦气！打扰老子洗澡的兴致，陈启，给你一刻钟时间给我将柴房打扫干净，搞不定今晚也别吃饭了！”
陈启不以为意，对方向来喜怒无常，等到吕门房拂袖而去，陈启推开等柴房，果真看到个药童瘫坐在地上，口吐着白沫，地上满是秽物。
他心中一紧，想到自己被灌得头晕眼花的时候，从兜里掏了粒养神丹出来，药效温和，凡人也可以调理气血，清明耳目。
“给他吃下去。”
旁边有两个神情紧张的药童把扶着他，显然是同村出来的，一男一女，男的眼神里带着警惕和怒气，那女孩指了指对方身上的衣装，意思是他也是药童，男孩的眼睛里的怒火才消散了些，淡淡问道：
“这丹药？”
“养神丹，调理气血用的。”
陈启明白多说无用，立即又拿了一粒出来，喂进自己嘴里，对方才放心给自己同乡喂下。
过了半晌，两人见面色红润了少许，神情也没那么木讷，这才对陈启放下警惕，连忙纳头拜谢。
陈启摆摆手，看着对方的脸色说道：
“也不是什么名贵药品，不入阶丹药罢了，救不了人命，只是调和而已。”
“那也是我们的恩人，比吕门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小女孩郭叶嚅嚅喏喏地躲在郭乔身后对陈启细声细气道，
“谢谢哥哥。”
陈启皱着眉头摸药童的脉络，两人则愤愤的抱怨着吕门房的粗暴对待，和他猜的一样，这两人来自清泉镇鹿儿村，是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信息闭塞，生活简单，父亲听闻可以给仙宗当药童，孩子们有当仙人的机会，自己还得了一笔安家费，脸都笑开了花，趁着母亲外出的时间赶忙把龙凤胎郭乔郭叶交付了出去。
陈启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疑惑道：
“他试的是哪味药？”
郭乔支支吾吾只记得是馨安苑的牧医士嘱托，他在进来时对方还给了他几两碎银让他买身好衣服穿，妹妹郭叶记得极为清楚，她故意走在同期药童的队列末尾，看见吕门房给他们编了甲乙丙的试药号数。
“是竹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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