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冬祭公议（中）
在商周时期，人们迷信巫蛊，几乎每一个人都认为天地自然间都有各自崇信的神灵。
譬如山中有山神、有山鬼，河流之中有河伯、河神。
人们在祭祀后都会向神灵占卜，借以预测未来的事情。
而占卜所求事无巨细，有问明年的天气，问来岁的收成，打猎会不会大获而归？战争会不会降临？应该在哪个地点选择打井？哪一天播种最合适？我的将娶妻子了，对方是否合适？我妻子怀孕了，会顺产吗？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诸如此类，姬龄也曾在电视上见过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哪怕是贵为商王武丁，也会亲自献上的卜辞，问的无非也就是这些事情。
他一挥宽袖，朝已经是神明代言人的顾巫行了一礼，差人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卜筮甲骨。
占卜用龟甲最为灵验，但在地势较高，深处内陆的垣乡哪里找得到什么龟甲，顾巫先前来建议以牛的肩胛骨替代，但被姬龄否决了。
擅杀耕牛的影响太大了，更何况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
而代田法，对促进亩产十分有用，但也有其弊端，那就是对牛耕和犁比较依赖，适合大规模连作。
况且姬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还要推广铁犁牛耕和曲辕犁，所以不应该为了这种事情而杀牛取骨。
姬龄虽然从顾氏和市集上、南子赏赐的有一些耕牛，可带来垣乡的马，在分摊到整个乡的土地上依然是不够的。
之后，随着垣乡农业生产的发展，他在未来也会颁布禁止屠宰耕牛的律法，现在的姬龄是决定要在此之前，以身作则。
但作为替代，姬龄会献上的是一块白中泛黄的鹿肩胛骨，骨背面凿钻一道凹槽和一个枣核大的圆穴，正面锲刻着卜辞。
他要询问的，自然是眼下垣邑最重要的事情。
姬龄也不看懂那些鬼画符一般的卜辞，大声背了出来：“子姬龄，敬问神明，岁冬，行代田之法吉或不吉！”
顾冚一直缩在人群里，暗中嘱咐顾氏的国人们一会的公议切勿同意，自觉大势已经掌控在手，但当他听到这句卜辞，心中顿时一惊，感觉事情不妙。
只见顾巫接过鹿骨后，用金燧点燃了荆木，以火烧灼鹿骨背面的槽穴，烧灼到一定程度，薄细的骨甲便会形成裂痕，发出了噼噼啪啪的断裂脆响。
乡民们一片肃静，纷纷闭上了眼睛，倾听这神秘的低语。
巫祝是根据这些声响，以及裂纹的长短、粗细、曲直、隐显，来判断事情的吉凶、成败，辨解神灵意愿。
姬龄依旧一脸恭敬地站在圜丘下，虽然，他作为这件事的导演，已经知道了占卜的结果，接下来，只需要欣赏顾巫的演技即可。
很快，顾巫就得出了答案，他站在圜丘中央，将鹿肩胛骨高高举过头顶，对着伸长脖子等待答案的国人们宣布道：“占辞已出！”
由于头戴面具，顾巫低声唱出的声音沙哑不清，就像是从几千年前传来的低语一般，也更增添了其神秘。
“岁冬代田之法，上上大吉！”众乡民顿时一片哗然，只有姬龄对顾巫逼真的表演忍俊不禁，在心里默默为顾巫颁了一个小金人，露出了不为人察觉的浅笑，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了。
“居然是大吉！”
包括顾氏族人在内，昨天已经想定，要反对在自家地里推行冬种和代田法，如今都有些难以置信。
神降后的顾巫，已经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可以代神言行。
正在众人摇摆不定的时候，他又话了，声音依然低沉沙哑：“诸位，且听巫一言，主上仁爱，止人从死，有大德于乡。其德罄上达天听，神灵怜其领邑困苦贫瘠，便借乡野隶农民之口，传授稷祖农稼之术，好让其发扬光大，造福于世人。但谁知，汝等鼠目寸光，居然不遵从主上之命！”
此言一出，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桑区、顾冚等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鼠目寸光，说的不就是他们这些人吗？
顾巫这是将他们放到了鬼神的对立面啊！
顾冚则微微闭眼，向不知道存在与否的山主、水主报了声歉意。
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当用科学道理服不了固执保守的国人时，强行用权势逼迫则效果不太好，那就不得借助一下神权的威力了。
这也是为了让垣邑早点过上好日子，至少能在明年实现吃穿不愁，并帮他使南子信服他是实才的，若是明年在上贡拿下第一。
在做出这种决定后，神棍顾巫自然是是他首选的合作对象，这人能果断地出卖宗族，对装神弄鬼的事情也没表现出半点抗拒。
不过由此看来，顾巫还没玩到神棍的最高境界——那就是连自己也骗了。
姬龄在昨日的密谈中透露了想法，得到顾巫欣然允诺，才有了今天的这场表演。
占卜的结果已经确定了，顾巫又在骨甲上用铜削刻写卜辞，而后将储藏于地下坑穴中。
至此，人神之间的交流结束了，在经历了“送神”的仪式后，所谓的“山主、水主”离开了祭坛。
顾巫像是被抽空了身的力量，扑通一声倒在了圜丘上，呼呼大睡，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与神灵的艰难沟通……周围众人则表情不一。
桑区低头沉吟，神情十分犹豫；
顾冚捏紧了拳头，他没料到，姬龄居然会玩这么一出；而聪明如章恪已经看出里面有蹊跷，但却也没站出来破。
他信任姬龄，看得出主上想要让垣邑致富的心思是真切的，而且昨日的代田法，在初看之后，他觉得应该会有成效。
也罢也罢，事在人为，就信任主上到底吧！在这场把戏之后，公议的结果，章恪已经可以预见了。
姬龄深吸了一口气，他回过身来，环视国人。
“祭祀占卜已毕！各氏族、国人，开始公议吧！”
姬龄对乡民们道：“我演示的代田之法，昨日在场诸位应该已经和你们过，如今果然得到了神灵的赐福。不过，是否要在你们的私地上推行，还得由各家了算，故，才有此公议。”
所谓公议，也就是“召国人而议之”。
自灭商之后，周朝的统治者在总结商亡的教训后，发出了“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的感慨。
自此武王、周公十分重视国人的意见，每逢国家重大事项，必召集国人商议。
譬如山中有山神、有山鬼，河流之中有河伯、河神。
人们在祭祀后都会向神灵占卜，借以预测未来的事情。
而占卜所求事无巨细，有问明年的天气，问来岁的收成，打猎会不会大获而归？战争会不会降临？应该在哪个地点选择打井？哪一天播种最合适？我的将娶妻子了，对方是否合适？我妻子怀孕了，会顺产吗？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诸如此类，姬龄也曾在电视上见过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哪怕是贵为商王武丁，也会亲自献上的卜辞，问的无非也就是这些事情。
他一挥宽袖，朝已经是神明代言人的顾巫行了一礼，差人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卜筮甲骨。
占卜用龟甲最为灵验，但在地势较高，深处内陆的垣乡哪里找得到什么龟甲，顾巫先前来建议以牛的肩胛骨替代，但被姬龄否决了。
擅杀耕牛的影响太大了，更何况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
而代田法，对促进亩产十分有用，但也有其弊端，那就是对牛耕和犁比较依赖，适合大规模连作。
况且姬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还要推广铁犁牛耕和曲辕犁，所以不应该为了这种事情而杀牛取骨。
姬龄虽然从顾氏和市集上、南子赏赐的有一些耕牛，可带来垣乡的马，在分摊到整个乡的土地上依然是不够的。
之后，随着垣乡农业生产的发展，他在未来也会颁布禁止屠宰耕牛的律法，现在的姬龄是决定要在此之前，以身作则。
但作为替代，姬龄会献上的是一块白中泛黄的鹿肩胛骨，骨背面凿钻一道凹槽和一个枣核大的圆穴，正面锲刻着卜辞。
他要询问的，自然是眼下垣邑最重要的事情。
姬龄也不看懂那些鬼画符一般的卜辞，大声背了出来：“子姬龄，敬问神明，岁冬，行代田之法吉或不吉！”
顾冚一直缩在人群里，暗中嘱咐顾氏的国人们一会的公议切勿同意，自觉大势已经掌控在手，但当他听到这句卜辞，心中顿时一惊，感觉事情不妙。
只见顾巫接过鹿骨后，用金燧点燃了荆木，以火烧灼鹿骨背面的槽穴，烧灼到一定程度，薄细的骨甲便会形成裂痕，发出了噼噼啪啪的断裂脆响。
乡民们一片肃静，纷纷闭上了眼睛，倾听这神秘的低语。
巫祝是根据这些声响，以及裂纹的长短、粗细、曲直、隐显，来判断事情的吉凶、成败，辨解神灵意愿。
姬龄依旧一脸恭敬地站在圜丘下，虽然，他作为这件事的导演，已经知道了占卜的结果，接下来，只需要欣赏顾巫的演技即可。
很快，顾巫就得出了答案，他站在圜丘中央，将鹿肩胛骨高高举过头顶，对着伸长脖子等待答案的国人们宣布道：“占辞已出！”
由于头戴面具，顾巫低声唱出的声音沙哑不清，就像是从几千年前传来的低语一般，也更增添了其神秘。
“岁冬代田之法，上上大吉！”众乡民顿时一片哗然，只有姬龄对顾巫逼真的表演忍俊不禁，在心里默默为顾巫颁了一个小金人，露出了不为人察觉的浅笑，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了。
“居然是大吉！”
包括顾氏族人在内，昨天已经想定，要反对在自家地里推行冬种和代田法，如今都有些难以置信。
神降后的顾巫，已经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可以代神言行。
正在众人摇摆不定的时候，他又话了，声音依然低沉沙哑：“诸位，且听巫一言，主上仁爱，止人从死，有大德于乡。其德罄上达天听，神灵怜其领邑困苦贫瘠，便借乡野隶农民之口，传授稷祖农稼之术，好让其发扬光大，造福于世人。但谁知，汝等鼠目寸光，居然不遵从主上之命！”
此言一出，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桑区、顾冚等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鼠目寸光，说的不就是他们这些人吗？
顾巫这是将他们放到了鬼神的对立面啊！
顾冚则微微闭眼，向不知道存在与否的山主、水主报了声歉意。
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当用科学道理服不了固执保守的国人时，强行用权势逼迫则效果不太好，那就不得借助一下神权的威力了。
这也是为了让垣邑早点过上好日子，至少能在明年实现吃穿不愁，并帮他使南子信服他是实才的，若是明年在上贡拿下第一。
在做出这种决定后，神棍顾巫自然是是他首选的合作对象，这人能果断地出卖宗族，对装神弄鬼的事情也没表现出半点抗拒。
不过由此看来，顾巫还没玩到神棍的最高境界——那就是连自己也骗了。
姬龄在昨日的密谈中透露了想法，得到顾巫欣然允诺，才有了今天的这场表演。
占卜的结果已经确定了，顾巫又在骨甲上用铜削刻写卜辞，而后将储藏于地下坑穴中。
至此，人神之间的交流结束了，在经历了“送神”的仪式后，所谓的“山主、水主”离开了祭坛。
顾巫像是被抽空了身的力量，扑通一声倒在了圜丘上，呼呼大睡，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与神灵的艰难沟通……周围众人则表情不一。
桑区低头沉吟，神情十分犹豫；
顾冚捏紧了拳头，他没料到，姬龄居然会玩这么一出；而聪明如章恪已经看出里面有蹊跷，但却也没站出来破。
他信任姬龄，看得出主上想要让垣邑致富的心思是真切的，而且昨日的代田法，在初看之后，他觉得应该会有成效。
也罢也罢，事在人为，就信任主上到底吧！在这场把戏之后，公议的结果，章恪已经可以预见了。
姬龄深吸了一口气，他回过身来，环视国人。
“祭祀占卜已毕！各氏族、国人，开始公议吧！”
姬龄对乡民们道：“我演示的代田之法，昨日在场诸位应该已经和你们过，如今果然得到了神灵的赐福。不过，是否要在你们的私地上推行，还得由各家了算，故，才有此公议。”
所谓公议，也就是“召国人而议之”。
自灭商之后，周朝的统治者在总结商亡的教训后，发出了“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的感慨。
自此武王、周公十分重视国人的意见，每逢国家重大事项，必召集国人商议。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