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私计算他人者，终至已身
鲁定公十五年，秋，八月十一，卫国朝歌北郊。
公孙家的未来将星，公孙鉏当场被子路斩杀，君子辄遭到了父亲荆聩的家臣私属的叛离，被移交了公孙氏，他挟持准备逃到齐国，汇合败退出上东门的卫系贵族，带着千余残部向东退守自己的封地。
而公孙氏也自知内城不守，便去掉甲胄前往公宫，挟持了才被放归，一口气都没歇全的君子辄，又拿了卫国的户籍、地图等重要文书出来。
君子辄脸色惨白，深衣上满是泥土。他没了往日的雍容，也没有秀美端庄的侍女侍候，被公孙氏死士手持兵刃死死盯着不敢动弹，君子辄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能嚎啕大哭。
这个倒霉的君子辄还是遇到了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事情：被劫，还有接下来的流亡，他仿佛感到他的父亲荆聩在出逃卫国时的绝望。
君子辄虽是十三岁孩子，但自小就接受严格贵族教育的他，知道此时自己应该以活下去为第一要务。
所以他通过哭闹，表现的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来降低公孙氏的提防。
公孙氏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有一段很长时间的流亡，所以他出奔时还带上了几十箱钱帛金玉，沉重的大木箱子都被放到了马车上，不少武车士却只能下车和徒卒一起步行。
公孙昧看得心忧，又说：“家主，吾等还是再加快点速度吧，万一追兵赶来，那该如何是好，莫不如将这些木箱钱帛推下车，轻装前行。”
公孙氏也在偏头看向落日余晖中渐行渐远的卫城，对这片曾经唯他马首是瞻的土地依依不舍。
“卫人此时恨我入骨，如今我走了，姬龄庶子势必会借着这场的动乱，清理国中的势力，吞并掉我公孙和其他大小势力以后，他就会成为卫国的实际掌权者，现下他肯定在与士卿纠缠，无暇顾我。
而卫人见我离开，肯定高兴得要死，现在恐怕正纷纷回家报喜，哪有闲暇追击？”
至从卫人在朝歌城中，公然帮助姬龄后，公孙氏倒也认识到自己一直被卫城国人厌恶，以往他并不在意，他和其他贵族一样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是这个国家的主宰，身为贵族的他们，不需要这些贱民的支持，也不用在意他们的死活。
毕竟猛虎、恶狼是不需要考羔羊的感受的。
他的党羽虽然溃败四散，但只要有君子辄这杆大旗，土地、钱帛，还有对未来的许诺，就一定能让更多的人前来报效。
君子辄是国君之孙，眼下国君身体虽然看着还行，但公孙氏知道他没有几年的时间了。
公子荆聩虽然是国君，亲自确立的国君继承人，但企图“弑母”，这是大逆不道，有违伦理道德的，哪怕是他继位了，也极容易被废除。
公孙在这近四十多年的斗争生涯里，侍奉过三代卫国国君，跟卫国大大小小的贵族也打过不少交道，对于士卿及其家臣的德性，他自问再清楚不过。
“家主这……岂可寄希望于敌人内斗？”
公孙笑道：“勿忧，我临走时已经将北门用战车堵死，还付之一炬，国人的步卒是追不上吾等的！再者夜色将至，若是匆忙之下不顾一切赶路，马车容易在路上撞毁，还是小心为妙。”
公孙氏有无数个理由不能舍弃笨重的钱帛金玉，这都是他未来招兵买马的资本。
他心里筹划着接下来将要去的地方，等到了齐国后，公孙氏还可以凭借手中的财物，活动人脉，让自己顺利的待在齐国，哪怕是被安置在偏远的邑县，也可以让公孙氏有时间思索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反正挟持着君子辄，就等于捏着卫国的未来，同时也是个可以和齐国交换利益的筹码，他知道，那个北方强邻晋国、齐国那个不对卫国这块富裕的国家有兴趣的。
但究竟要去齐国那个大臣哪里走动，却是个问题。
“听闻齐国田氏颇得人心，凭着这些年来收买人心，在齐国发展越来越快，哪怕是齐国其他三家，也无法能与抗衡，不如就去田氏哪里看看吧！”
阳虎总觉得，和齐国田氏的手段与姬龄的某些做法，竟不谋而合，细思极恐之下，公孙氏已经大概能猜出田氏的谋划了。
那竖子所谓迟来的数千兵卒，恐怕就是暗算自己的后手。
想到姬龄，公孙氏心里想是吃了只苍蝇似的，却也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顿时双手一收，八辔猛地抽了一下，驷马吃痛开始奔驰，车上的君子辄因为惯性都一下坐倒在地，满脸的惊恐。
“家主，发生了何事？”
公孙昧也吓了一跳，连忙让御者跟上。
“家主，你说的有道理，吾等应该争取早点去往齐国，去田氏那里暂避。”
“我方才之所以那般自信，却是算漏了一个人……”
“谁人？”
公孙氏正要回答，却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啪踏，啪踏。”
他们仿佛是密集的鼓点，敲击着公孙氏和公孙昧的心脏，让他们惊骇莫名。
接着，是斜日照映下，金灿灿的郊外田野上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小点，忽高忽低。
片刻后，黑点从一个变成了几个，越来越大，又从几个变成了几十个上下跳动奔腾的黑影。
直到此时，公孙氏才看清楚，那竟是二十辆战车朝他驶来，正气势汹汹地追赶过来！
公孙氏已经猜到了来敌是谁，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两边呈密集的骑阵开始加速，从车队左右靠拢过来，一边各有三四十骑。
剧烈的车轮声响彻身侧，渐渐成了四面八方都有的噩梦，纵然公孙氏奋力抽打驷马，但戎车机动性就是比单骑要差些，只见从这些战车后面，突然疾驰出近百人的轻骑士。
他们很快就追了上公孙氏的马车，右边领头的骑士跑的最快，已经能看清面容：她头戴青铜胄，穿犀甲着狄绔，皮鞮上插着短剑鞘，身前的鞍上放着雕漆骑弓，还挂着柄一丈长的矛。
胯下的黑马肌肉健壮饱满，四腿修长，一看就是燕国良马，价值千石粟米以上。
骑士纵马到了公孙氏的侧面十余步外，她目视阳虎，嘴角带笑：“公孙家主不辞而别，子娴特来相留，还请止步！”
轻骑士不仅只要姬龄才有，早在南子视察长垣时，她便已经发现这支奇怪部队的战力，所以私下便派遣心腹到长垣学了练兵之法。
南子与姬龄互为盟友，自当不会拒绝，不过对于核心的东西，他却没有教给南子。
公孙家的未来将星，公孙鉏当场被子路斩杀，君子辄遭到了父亲荆聩的家臣私属的叛离，被移交了公孙氏，他挟持准备逃到齐国，汇合败退出上东门的卫系贵族，带着千余残部向东退守自己的封地。
而公孙氏也自知内城不守，便去掉甲胄前往公宫，挟持了才被放归，一口气都没歇全的君子辄，又拿了卫国的户籍、地图等重要文书出来。
君子辄脸色惨白，深衣上满是泥土。他没了往日的雍容，也没有秀美端庄的侍女侍候，被公孙氏死士手持兵刃死死盯着不敢动弹，君子辄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能嚎啕大哭。
这个倒霉的君子辄还是遇到了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事情：被劫，还有接下来的流亡，他仿佛感到他的父亲荆聩在出逃卫国时的绝望。
君子辄虽是十三岁孩子，但自小就接受严格贵族教育的他，知道此时自己应该以活下去为第一要务。
所以他通过哭闹，表现的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来降低公孙氏的提防。
公孙氏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有一段很长时间的流亡，所以他出奔时还带上了几十箱钱帛金玉，沉重的大木箱子都被放到了马车上，不少武车士却只能下车和徒卒一起步行。
公孙昧看得心忧，又说：“家主，吾等还是再加快点速度吧，万一追兵赶来，那该如何是好，莫不如将这些木箱钱帛推下车，轻装前行。”
公孙氏也在偏头看向落日余晖中渐行渐远的卫城，对这片曾经唯他马首是瞻的土地依依不舍。
“卫人此时恨我入骨，如今我走了，姬龄庶子势必会借着这场的动乱，清理国中的势力，吞并掉我公孙和其他大小势力以后，他就会成为卫国的实际掌权者，现下他肯定在与士卿纠缠，无暇顾我。
而卫人见我离开，肯定高兴得要死，现在恐怕正纷纷回家报喜，哪有闲暇追击？”
至从卫人在朝歌城中，公然帮助姬龄后，公孙氏倒也认识到自己一直被卫城国人厌恶，以往他并不在意，他和其他贵族一样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是这个国家的主宰，身为贵族的他们，不需要这些贱民的支持，也不用在意他们的死活。
毕竟猛虎、恶狼是不需要考羔羊的感受的。
他的党羽虽然溃败四散，但只要有君子辄这杆大旗，土地、钱帛，还有对未来的许诺，就一定能让更多的人前来报效。
君子辄是国君之孙，眼下国君身体虽然看着还行，但公孙氏知道他没有几年的时间了。
公子荆聩虽然是国君，亲自确立的国君继承人，但企图“弑母”，这是大逆不道，有违伦理道德的，哪怕是他继位了，也极容易被废除。
公孙在这近四十多年的斗争生涯里，侍奉过三代卫国国君，跟卫国大大小小的贵族也打过不少交道，对于士卿及其家臣的德性，他自问再清楚不过。
“家主这……岂可寄希望于敌人内斗？”
公孙笑道：“勿忧，我临走时已经将北门用战车堵死，还付之一炬，国人的步卒是追不上吾等的！再者夜色将至，若是匆忙之下不顾一切赶路，马车容易在路上撞毁，还是小心为妙。”
公孙氏有无数个理由不能舍弃笨重的钱帛金玉，这都是他未来招兵买马的资本。
他心里筹划着接下来将要去的地方，等到了齐国后，公孙氏还可以凭借手中的财物，活动人脉，让自己顺利的待在齐国，哪怕是被安置在偏远的邑县，也可以让公孙氏有时间思索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反正挟持着君子辄，就等于捏着卫国的未来，同时也是个可以和齐国交换利益的筹码，他知道，那个北方强邻晋国、齐国那个不对卫国这块富裕的国家有兴趣的。
但究竟要去齐国那个大臣哪里走动，却是个问题。
“听闻齐国田氏颇得人心，凭着这些年来收买人心，在齐国发展越来越快，哪怕是齐国其他三家，也无法能与抗衡，不如就去田氏哪里看看吧！”
阳虎总觉得，和齐国田氏的手段与姬龄的某些做法，竟不谋而合，细思极恐之下，公孙氏已经大概能猜出田氏的谋划了。
那竖子所谓迟来的数千兵卒，恐怕就是暗算自己的后手。
想到姬龄，公孙氏心里想是吃了只苍蝇似的，却也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顿时双手一收，八辔猛地抽了一下，驷马吃痛开始奔驰，车上的君子辄因为惯性都一下坐倒在地，满脸的惊恐。
“家主，发生了何事？”
公孙昧也吓了一跳，连忙让御者跟上。
“家主，你说的有道理，吾等应该争取早点去往齐国，去田氏那里暂避。”
“我方才之所以那般自信，却是算漏了一个人……”
“谁人？”
公孙氏正要回答，却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啪踏，啪踏。”
他们仿佛是密集的鼓点，敲击着公孙氏和公孙昧的心脏，让他们惊骇莫名。
接着，是斜日照映下，金灿灿的郊外田野上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小点，忽高忽低。
片刻后，黑点从一个变成了几个，越来越大，又从几个变成了几十个上下跳动奔腾的黑影。
直到此时，公孙氏才看清楚，那竟是二十辆战车朝他驶来，正气势汹汹地追赶过来！
公孙氏已经猜到了来敌是谁，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两边呈密集的骑阵开始加速，从车队左右靠拢过来，一边各有三四十骑。
剧烈的车轮声响彻身侧，渐渐成了四面八方都有的噩梦，纵然公孙氏奋力抽打驷马，但戎车机动性就是比单骑要差些，只见从这些战车后面，突然疾驰出近百人的轻骑士。
他们很快就追了上公孙氏的马车，右边领头的骑士跑的最快，已经能看清面容：她头戴青铜胄，穿犀甲着狄绔，皮鞮上插着短剑鞘，身前的鞍上放着雕漆骑弓，还挂着柄一丈长的矛。
胯下的黑马肌肉健壮饱满，四腿修长，一看就是燕国良马，价值千石粟米以上。
骑士纵马到了公孙氏的侧面十余步外，她目视阳虎，嘴角带笑：“公孙家主不辞而别，子娴特来相留，还请止步！”
轻骑士不仅只要姬龄才有，早在南子视察长垣时，她便已经发现这支奇怪部队的战力，所以私下便派遣心腹到长垣学了练兵之法。
南子与姬龄互为盟友，自当不会拒绝，不过对于核心的东西，他却没有教给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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