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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躲藏在深山里的兵工厂

    “赶紧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曾一山在沈家大院发现暗探的尸体后勃然大怒,立即怒吼着派人到处寻找沈航的下落。他发下毒誓,等抓到沈航,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曾一山此时站在安静的沈家大院门口,冰冷的双眼扫视着挂在头顶的“沈家大院”匾牌,过了好久,突然冷笑道:“回去告诉坂田司令,这里是北平城目前最好的地方,他随时可以带人搬过来!”

    他转身走进那扇朱漆大门,来到了沈家摆放祖宗牌位的房间,却不见了那些灵牌,顿时又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一切都砸得稀烂,过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沈天卓啊沈天卓,你们沈家的子孙为何都如此倔强?我怀着一颗慈悲的心,本不打算再向沈家发难,但你儿子跟你一样太不识抬举了,如果跟我合作的话,你们沈家至少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啊。”曾一山脸上的肥肉一动一动的,他想起曾经跟沈天卓做朋友时的情景,两人关系确实非同一般,但后来日本人侵入北平后,他便投靠了日本人,从此两人分道扬镳。

    “曾一山,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最后一次好心提醒你,当日本人的走狗,最终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如果你执迷不悟,你我二人从此以后绝不相见。”

    他想起沈天卓最后一次的忠告,便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个人。但是日本人知道沈家在北平的地位,一心想要拢络沈家的人,他说服不了沈天卓,就等于沈天卓放弃了最后活着的机会。

    “兄弟,不要怪我狠心,现在全中国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我兄弟的人生理念不同,最后走的路也不一样,所以你会死,而我却仍然好好地活着。你的儿子现在离开了沈家,估计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放心吧,我还当你是兄弟,出于一片好心,所以会好好帮你保管沈家的一切。”曾一山皮笑肉不笑地转身离去,在院子中间看见正在打扫的人,带着笑声大声喊道:“都给我小心一点,不要破坏任何东西,这里的任何东西都比你们每个人的命值钱。”

    此时此刻,沈航和余世伟已经吃完饭,正在继续赶路。两人装作普通的行人,很悠闲的样子,驾着马车不急不慢地向着城郊驶去。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沈航现在学得精明了些,只是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看去,整张脸都藏在帘子后面,脸色凝重地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一阵笑声传来,一个挎着枪的日本人手中拿着一根用木头雕成的木偶人,正在街边逗一个小女孩玩耍,满脸笑呵呵的,那似乎是一副非常温馨的画面。

    沈航看见这幅画面,当即放下了帘子,心中嘘嘘不已。

    “你看见没有,这些该死的日本人在中国待久了,已经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如果我们还不起身反抗,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余世伟忿忿地感叹起来。

    沈航也在心里沉重地叹息了一声,突然觉得很累很累,最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像睡着了。

    吉信市的街道很短,他们不多时便到了郊区,清脆的马蹄声踏在高低不平的路上,激起点点尘土。

    余世伟擦了擦眼角干枯的尘土,一双眼睛机警地左右扫视,寻找着叫花子的踪影。

    沈航在车里感觉到了剧烈的颠簸,刚一坐正,突然一个人影“唰”地跃上车,出现在他身边,一看是吃饭时遇到的那个叫花子,顿时惊讶得瞪着眼睛往边上挪了挪屁股。

    “兄弟,怎么这么晚啊?”余世伟在前面问道。

    “小心行得万年船,别看这里地方小,但到处都是鬼子的眼线,万一露了馅,大家一起玩儿完。”叫花子对沈航笑了笑,见他那副表情,反问道:“怎么,嫌我这个老叫花儿脏?”

    “不,不。”沈航开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摆手掩饰内心的困惑。余世伟头也不回地笑了起来,大声说道:“不要害怕,这位大哥就是我们的接头人,是来给我们引路的。”

    沈航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神情坦然地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叫花子笑道:“谢谢两位赏赐的食物,味道不错,我可都好几天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哈哈,兄弟,你这扮相不错,小鬼子做梦都想不到我们的人会做得这么绝。”余世伟连声大笑,又问道,“怎么称呼?”

    “叫花子啊,哈哈……”叫花子扒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一直往前走,在第二个路口右转。”

    “驾!”余世伟扬鞭吆喝了一声,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小伙子,看你样子挺腼腆啊,怎么像个大姑娘一样?一个大男人,怎么还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我怎么看你也不像跟我们一个道上的兄弟啊。”叫花子转身看着沈航。沈航一愣,忙爽快地向他伸出手说道:“叫花子大哥,你好!”

    叫花子被他的样子逗得忍不住大笑起来,冲着余世伟的背影说道:“这位新来的兄弟可真逗,看来你这一路上没有太无聊吧。”

    沈航跟他握了握手,于是敞开了话匣子,不过都是鸡毛蒜皮之事,不涉及国家,也不涉及政治。这是做他们这一行共同的游戏规则,一切以保密为主,大伙儿即使见面,也都不会向对方透露太多关于个人的事情。

    到了第二个路口,马车右转后,开始是一段很乱的路,但到后来路越来越好走,丛林越来越密,一切变得清静起来。

    一阵微风吹进车里,模糊了沈航的眼睛。

    “兄弟,看见前面有一个洞口了吗?”叫花子又在后面喊道,余世伟抬眼观察了一番,果然有一个洞口跃然眼前。叫花子接着说道:“到了洞口直接进去。”

    “好!”余世伟又扬了一鞭,马匹发出一声嘶鸣,撒腿往洞口冲去,但到洞口时紧急停住,再也不肯向前。

    余世伟这才发现洞口有一个水塘,难怪马不肯继续走了。

    “兄弟,让我来试试。”叫花子喊道,“畜生跟人一样,也会对未知的事务感到害怕,只要过了水塘就好了。”

    余世伟笑道:“我先试试。”但无论他怎么做,这匹马就是不再前进半步,一个劲地在原地折腾,时而扬蹄长鸣,时而又倔强地拽着地。他终于忍不住火起,忿忿地骂道:“畜生,再不走老子阉了你。”

    沈航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叫花子这时下车,一手拉着缰绳,自己带头先下水蹚了过去,马才跟着下水。

    “这畜生还真是狡猾,自己怎么也不肯先去送死。”余世伟恍然大悟。

    “我说了,这畜生跟人一样,是有灵性的。”叫花子牵着马蹚过水塘,重新回到车上,笑着说道:“人都会怕死,何况是畜生。”

    沈航咀嚼着这话,心有感触。

    余世伟驾驶着马车,很快就能看见前面射来的光线。叫花子说道:“前面的出口平日都是封住的,外人根本不会知道这里面会是另外一个世界。穿过洞口,马上就到了你们要去的地方。”

    正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马达声,他们忙止住脚步,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汽车这时候好像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一阵叽哩咕噜的说话声。

    “嘘,别出声,是日本人追来了!”余世伟低声说道。

    原来,曾一山之后向周边所有小镇下达了搜捕的命令,只要发现可疑人士立即羁押。驻扎在吉信市的日本宪兵于是追着这架马车赶了过来,却在此地失去了方向。

    当日本兵发现眼前黑漆漆的洞口时,一个日本兵询问是否需要进洞搜查,小队长冷笑道:“进洞是死路一条,支那人不会那么蠢,继续追!”

    当汽车马达声再次响起,慢慢远去时,三人才松了口气。余世伟忙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当冲到洞口时,也许是刚从黑暗中出来,马匹被雪亮的光刺激了一下,又仰天发出一声嘶鸣,待恢复平静时,大伙儿眼前一亮,仿佛真的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下车吧。”叫花子跳下车,紧接着跑过来一名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士兵,从余世伟手中接过了缰绳。

    “哇,实在是太伟大了,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奇景。”余世伟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从心底发出无限感慨。一大片空旷的地域,摆满了各种军用车辆和军机,还有来回走动的士兵,果然是一座装备齐全的军事基地。

    沈航瞪着眼到处观望,脸上也带着惊奇的表情,这种场面他在英国见过,但在这深山老林中见到这种场面,不由使他大跌眼镜。

    “怎么了?觉得很奇怪吗?如果没有人引荐,或者擅自闯入,都是格杀勿论的!”叫花子讪笑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见基地的负责人。”

    从洞口一直走过去,遇到很多持枪的国民党士兵,但几乎没人太过关注这几张陌生的面孔,形同路人。

    叫花子带着他们在一栋三层楼房前停了下来,门口站立着两名士兵,挎在肩上的枪发出冰冷的寒光,气氛森严。

    “就是这里了,你们马上就会见到该见的人。”在叫花子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大楼,然后上到二楼,在正对楼梯口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余世伟跟沈航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目光中闪烁着种种疑惑的表情。当他们进入房间时,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身体肥硕的人,身体全部窝在桌子后面,根本看不见正脸。

    “长官,我把人安全送到了。”叫花子双脚立正,毕恭毕敬地报告道。

    “嗯!”对方头也不抬,接着问道,“你就是从英国回来的留学生?”

    沈航点了点头道:“是!”

    “很好,你来的正是时候,党国也正在四处寻求你这样的人才,我马上会安排人把你送去重庆。你愿意为党国效力吗?”

    沈航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只要是打日本人,怎么都行。”他心里只有一个复仇的愿望。

    对方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张宽大的国字脸,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让人看起来有种和蔼可亲的感觉。他走到沈航面前,用硬朗的手握住他的手说道:“很高兴你的加入,我马上安排你去重庆,你也很快就能达成自己的愿望。”说完,回头给叫花子使了个眼色,叫花子转身离开后,他又对余世伟说道,“为了党国的大业,辛苦你们了!”

    “这是我该做的,不辛苦!”余世伟爽朗地说道,又看了沈航一眼,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即刻启程!”

    余世伟和沈航在此地几乎没作任何停留,一架军机很快便缓缓地升上了天空,他们乘着军机离开了军事基地,开始往重庆方向飞去。

    地球上的一切迅速变得越来越小,像鸽子笼一样散落开去。

    沈航从地面慢慢地收回目光,落到了飞行员背影上,飞行员此时回头冲他们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感觉还好吗?”余世伟大声问道。沈航笑着点了点头,但笑中藏着一丝担心的表情。

    “很快就会到达重庆,你的人生梦想已经启程了,但是看你的样子不怎么高兴啊。”余世伟觉察出了沈航的心思,于是笑着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担心的?”

    沈航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路上一切顺利,军机在重庆白市驿机场缓缓降落,一下飞机,他们便被一辆军用吉普车接走。

    1937年,国民政府迁都重庆,重庆成为国民政府的临时首都,为此,日军对重庆进行了接二连三的轰炸,造成几万平民死亡。

    行驶在重庆街头,满眼都是日军轰炸后留下的创伤,到处硝烟弥漫,充斥着熏人的火药味,几乎没有一幅画面是完整的。

    沈航看到遍体鳞伤的重庆,勾起心事,又想起老家北平,对日本人的痛恨又增加了几分。

    吉普车把他们带到了中央海军基地。

    他们的到来正是时候,国民政府此时正在重建海军,因此很快就见到了时任国民党海军部少校参谋的卢东阁。

    “1937年8月,在南京江阴要塞保卫战中,党国海军主力舰‘平海号’、‘宁海号’、‘逸仙号’在日本海军和空军的猛烈打击下,最后沉入江底,党国海军遭受重创,名存实亡啊。”卢东阁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虽然年轻,但言语之间透露出一股大将之风。在接见他们时,谈起这事就痛心疾首,“我也是临危受命啊,现在党国非常缺乏像你这样的人才。你的到来,实为党国海军建设之福,我们太需要你这样优秀的人才了。”

    沈航心态年轻,加上本来言语就笨拙,在这种政府官员面前,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余世伟在身边帮他说话:“沈家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大人物,曾在鸦片战争中重创英国海军的沈天北,沈航作为沈家忠烈子孙,当然非常愿意为党国效力。”

    “原来如此,看来是名家之后了。那么你先看一份文件,然后说说自己的想法吧。”卢东阁顺手拿起一份文件递到沈航面前,沈航接过去刚扫了一眼,马上流露出了一丝兴奋的表情,接着把整个文件看了一遍,带着满眼的疑惑反问道:“这上面写的可都是真的吗?”

    卢东阁笑着看了看余世伟,豪爽地笑道:“当然,这可是党国的政府密件,白纸黑字,难道还会有假?怎么样,有兴趣加入我们吗?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多少人在梦寐以求啊。”

    余世伟也在一边帮腔道:“卢少校说得不错,党国正在全国网罗人才,所以我才会冒着生命危险,费了如此大的周折把你从北平送过来。”

    “我们都是年轻人,正当成事年华,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但无奈生不逢时,正遇外敌入侵,我想每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不会视而不见的。党国此次的计划很明确,要送一批年轻人去国外学习,目的就是要重建海军,这对你来说,可绝对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卢东阁声情并茂的说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沈航考虑到自己刚从英国回来不久,如此一去不是又要花上好几年时间?但卢东阁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的顾虑:“放心好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一切以抗战为准则,所以时间比什么都重要。你们这次去英国学习的时间应该不会很久,党国还等你们学成归来好重建海军打鬼子呢,所以只要你答应加入,我想很快就能回来。”

    “这次报名的人数已经超过1000人,但党国需要的人不会超过100人,所以比例很小;而卢少校是这件事的具体负责人,因为你具有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优势,所以如果你点头,可以不用参加选拔,直接通过。”余世伟又补充道。

    沈航还在沉默,但卢东阁已经把报名表送到了他面前,指着空格处说道:“想好了就在这里签字。”他盯着表格签字的地方看了很久,很多想法从心里冒出来,最后却被曾祖父沈天北留下的遗训左右了思想,当即拿起笔,在表格上慎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欢迎你加入!”卢东阁向他伸出了友好之手。沈航握着这只大手,看着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朗朗地说道:“非常高兴能加入你们,更加希望将来有机会并肩作战。”

    “当然,这也是我的心愿!”卢东阁信心十足地说道,“重建中华海军,赶走日本侵略者,还我大好河山,这是每个中国人的共同愿望。”

    沈航内心开始激动,英雄重英雄,他也为自己遇上如此志同道合的人心生怜惜。

    余世伟随后带沈航去重庆街头转悠,看到被日军飞机摧毁的高楼和炸坏的街道,沈航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余世伟鼓着腮帮子忿忿地骂道:“日本人占领了南京,党国首都被迫迁入重庆,要不是重庆地理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心怀不轨的小日本恐怕早已突破防线进来了。”

    沈航在英国也能时常获得一些国内的抗战消息,但很少有详细的介绍,基本都是关于战况的简短消息。此时也禁不住感叹起来:“我在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留学时,时常听闻德国军队要攻占英国,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您知道为什么德国军队在欧洲战场几乎是战无不胜,但最后却没有通过英吉利海峡进入英国吗?”

    余世伟当然不会了解这些,沈航没有等到答案,这才继续说道:“那是因为英国有一支非常强大的海军,德国虽然整体军事力量很强,但它的海军实力却差得太远了,一个国家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就会在边防线形成一道无比坚强的屏障。”

    “这也许就是党国为什么要送你们到英国去留学的原因。”余世伟笑道,“等你们回来时,一定也可以重建一支像英国海军一样厉害的党国海军,到那时候,我大中华便再也不会被敌人踩在脚下了。”

    沈航脑海中又浮现出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战争,英国人正是凭借强大的海军才登上中国的土地,他的曾祖父也在那场保卫战中牺牲。

    “是的,如果百年前清朝的海军力量稍微强大一点,我的曾祖父也不会死在英国人的铁蹄下。”沈航默默地想着,望着街道上稀疏的路人,内心涌起一阵落寞。

    一晃在重庆又待了两日,到第三天时,余世伟突然收到新的命令,要他重返北平。

    沈航到机场为余世伟送行,临别前,余世伟紧握住他的手叮嘱道:“希望你能在英国好好学习,我等你回来,祖国人民也等着你的好消息。等你将来学成归来,一定要好好报效祖国,有机会我们一定还能见面。”

    “谢谢,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希望我们还能有机会见面,后会有期!”

    当登上军机时,余世伟又回过头去深情地说道:“保重!”

    沈航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瞬间,他想起父亲当年送他去英国时的情景,眼前这人,为何给我一种父亲般的温暖?彼此缓缓地挥手,变成难舍的情结。

    直到飞机离开地面,沈航还在不停地挥手。望着地面越来越小的人影,余世伟眼中流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

    沈航在回去的路上默默地想着心事,正一个人无所事事地沿着街道溜达,一抬头差点跟一个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忙退后一步,非常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对方并未计较,而是满面笑容地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擦肩而过。他并没怎么在意此人,只是觉得那种笑容很真诚,走过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远去的背影。

    几个小时之后,他正打算休息一会儿,突然接到卢东阁的紧急召见。当他急匆匆地赶到时,发现卢东阁满脸悲伤,跟先前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沈航觉得事情不妙,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房屋里的气氛很冰冷,像在零度以下。过了很久,卢东阁才悲痛地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希望你能挺住。”

    沈航全身一震,像被敲了一闷棍,又见卢东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催问起来。

    “兄弟,你可要挺住了。刚刚接到的消息,一架党国军机被日军军机摧毁,军机被炸成了碎片,机上所有的人都死了……”卢东阁眼神飘渺,但是难掩内心的悲痛。沈航一听,顿时差点窒息,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浮上心头,喃喃自语道:“余先生,是不是他……”

    卢东阁满脸沉重地摇着头,他怎么也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居然尸骨无存。他又想起了余世伟生前说过的一句话:我们这些潜伏在日本人眼皮底下的特务,生命从来就不由自己做主,也许眼睛一睁一闭,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沈航的情绪受到严重影响,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起余世伟那张带着笑容的脸,眼圈禁不住红了。

    “这就是残酷的战争,每天都有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但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一切的发生!”卢东阁自身就很悲痛,此时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他是一个军人,一个随时随地都在跟死亡打交道,随时随地都在见证生与死考验的人,“我们是党国的军人,在军人的概念里,只许流血不能流泪,收回你的眼泪,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挺起胸膛。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继承余先生的遗志,继续去完成他还没完成的事业,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沈航仍然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善良的人都会一个一个离自己远去?他又想起了刚刚过世的母亲,内心不住地颤抖起来,但很快便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在内心里忿忿地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让小日本血债血还。

    “报告!”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一看,竟然就是跟自己在大街上相撞后擦身而过的人,对方在这里见到他时,也愣了一下,但马上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黄庭皖!我正在想你小子怎么还没到呢,快进来。”卢东阁马上抬头,藏起了眼中的悲伤。他和黄庭皖似乎很熟,两人紧紧地握着手寒暄起来。

    沈航从来不会在陌生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很快便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当即对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也是来自黄埔军校的高才生黄庭皖,还曾在青岛海军学院学习过,虽然不像你喝过洋墨水,但也是我们自己的军事院校自产的土宝贝啊。”卢东阁笑着介绍完黄庭皖,又介绍沈航,“这位就是喝过洋墨水的洋宝贝,刚从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留学归来的洋博士。你们二位今后应该会有很多机会在一起,我想你们应该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幸会!”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两位都曾在海军学院受过高等教育,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在内心产生了一种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