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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将如龙

    战事出乎意料的惨烈。

    谁也没想到陷入困顿的贼军的忽然变成了野兽,几番冲击之下,招讨军竟没有取得很大进展,反而折损了两千余人。

    尽管招讨军以代北骑士为主的冲击力量十分彪悍,装备在这个时代也难得地齐整:多数士兵具装30箭矢,部分还有马弩装备,漆枪、短柄长刀多数都有配备,甚至还出现用日本刀的(日本所谓之唐样大刀.李严问了阎烽才知道这是自主知识产权的,后来被日本人弄去做国粹了。)这样的军队一展开冲击,无疑是十分震撼的,一次冲击一个士兵就能斩获三五人。但即便如此,贼军依旧是满眼睛充血地不断涌上来,再强也不可能没损失,一时间就吃了亏。

    在李严看来,贼军的步阵固然严整,但也不是牢不可破。历史上蒙古骑兵对这种情况就很有一手。以李克用手下骑兵的数量与质量,只要战术得当,获得胜利的把握会很大。可李严并没兴趣告诉李克用该怎样怎样,这对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多出头就意味着被打压,这是郑畋给李严的教训。更何况,李克用未必不知道该怎么打,从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只是被长安这块大猪油蒙了心而已。

    相反的,李严对于贼军忽然爆发倒是有些好奇,按理说,这个时代人道沦亡,没几个人会死忠于一个即将倒台的贼头。之前黄巢只是稍微吃了亏,部将们就寻思着多面讨好,现在大势已去,怎么反倒忽然忠勇起来了?

    原因很简单,黄巢除了在宫中集中招待参与此战的上百部将的家属以外,还御赐了一百身边一个供奉研发的“金丹”,要求大家当面沐浴圣恩。如此一来,即便是“为了保命故,妻子皆可抛”的将领们也只好一层层地推恩下去,虽然没了金丹,但有家室的人中可以随时放弃老婆孩子的毕竟不多,死战到底也就成了必然。这个原本应当出现在武侠小说中的桥段在长安愁云惨淡和渭桥血花怒放之间真切地上演了。

    一旦被逼急了,泥偶都会砸死人,何况是近十万的贼军所部?这些士兵中虽然训练有素的不多,但杀过的人也不少,算得上是凶悍之辈,在吃了金丹,或者家属被扣的长官的催逼和黄巢下督战队的威慑下,不断地迎向招讨军,他们的狂野凶性一旦燃烧起来,死就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因此李克用的凶名似乎毫无作用。身上中了枪的,死命也要抓住,被了刀的,倒下前虚劈一记都是好的……

    李克用急了,这么消耗下去,黄巢固然是承受不了,但自己也支撑不住。在他心中,未尝没后悔之前的卤莽和轻敌,但两军已经纠缠,改变部署已经十分困难,只好咬牙继续。更何况河中、忠武两军还在敷衍式地进攻,被他们小看并不单单是颜面问题。

    “擂鼓!取槊来!”李克用终于忍耐不住,只能加大烈度,全军而上了。

    没人劝李克用不要冒险,他手下能说得上话的战将基本上都上去了,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

    李克用的兵器是一杆很普通的大槊,也就是漆枪,只是分量上比制式的要沉重许多。当年就是凭借这杆大槊,年仅十五岁的李克用打下了“飞虎子”的称号。如今李父国昌已经老去,李克用作为统兵大帅已经很少上阵厮杀,甚至连槊都交给身边的亲卫携带,但对于一个年未三十的将领来说,破阵杀敌的诱惑始终很难拒绝,李克用也是如此。

    令李克用惊讶的是,把槊交给自己的竟然是夫人刘氏。

    “将军必胜!”刘氏语气平淡,但眼中露出的那丝自信与自豪却是明白无二的。

    李克用一笑,取枪,策马。

    “大帅威武!”新建的内牙兵一千人发出震天一般的吼叫,随之而出。他们的背后,战鼓如雷。

    正纠缠于战场的代北军听到了身后的吼叫与鼓点,胆气疾生,和当年随着李克用父子纵横四方时一样,所有人的嘶吼起来:“大帅威武!”军官们的血气上涌,让大帅出马是部将的耻辱!他们的似乎忘记了厮杀的疲惫,一边刺激着自己的部属,一边全力挥舞手中的杀人利器。

    大帅威武!地面都为之颤抖。李克用终究是李克用,虽然他的出现更多的是鼓舞士气,但一代骁将的气势也不曾弱上半分,一身武艺又何尝退步许多?大槊所至,无一合之敌,马蹄之下,血肉为新泥。

    大帅如此,那一千牙兵都是马背上的好汉,在李克用周围迅速成为了一柄利刃,一冲之下,竟然迅速将贼军阵线撕开了一个口子。

    贼军将领虽然死命抵抗,但手下的士兵却不可能一个个都是视死如归,在这死得毫无价值,连个棺材本都捞不到的情况下,恐惧的本能终于出现,凡是李克用所过当面,贼军纷纷躲避。这样的情况意味着,贼军终于快支撑不住了。

    这就是千军辟易……一个将领在局部最大作用的体现。李严望向战场,李氏部下近十个战将蛟龙一般,带着自己的士兵一记记地穿刺贼军,热血翻涌。

    “我部士兵准备!”李严回首振臂,大喝一声:“杀贼!”

    战场形势的变化虽然只是初露征兆,但怎么逃得过老油条的把握?在李严刚要进兵的时候,“助战”的河中军和忠武军几乎同时发力,这两军虽然不如沙陀壮士精锐,但也是百战之军,全力发动之下,摘取胜利果实倒是一把好手。

    贼军终于乱了,将领们渐渐失去了对部属的控制,在各自亲卫的保护下,这些人几乎就是乱潮中的小舟,虽然未必会被风雨颠覆,但却已经无法有效驾御局势了。贼军士兵们几乎更是在挣扎,此时已经没有敌我这么一个概念,见人就杀,或者被杀。这样一来,可以说任何一个旁观者都可以清楚地发现黄巢的败相了。

    黄巢脸色灰白,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陛下!撤吧……”扑在地上哀求的是自己的外甥林言,他满脸血土,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模样了。

    黄巢的目光有些呆滞,半晌没有反应。

    “奉驾回京!”事到如今,大家也顾不得许多了,黄巢想死,却不是大家都愿意这么跟着陪葬的。几个亲信一涌而上,黄巢的明黄大纛终于动了,贼军也终于崩溃。

    贼军已溃,杀人的难度已经不再,没人有心思反抗,逃跑成了唯一的念头。李严在这个世上已经数次经历敌人溃败的场面,倒是摸索出了经验,一边劈杀敌人,一边紧紧盯着那明黄大纛,招呼了一声,也不管身后有多少手下,纵马杀去。

    和李严有一样想法的何止一个,几乎所有人都盯上了黄巢,只要体力许可,那些勇夫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严位置虽然不好,但运气实在不错,居然没被溃兵挤偏了方向,可惜的是,贼军实在太多,太乱了,明黄大纛在终于消失在了李严的视线中。

    此时,李严已经奔驰十余里。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没有一个自己的部属,反而在前方看到了两个相距三五丈的将领并驾策马:一个是李存孝,一个是张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