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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征战,血火河山 第六十六章:穷兵黩武?

    很快就攒了一大片尸体,不过半个时辰,这段被轰得七零八落的城墙已经彻底易手,兴奋的山南军嘶吼着扩大战果,附近能抵抗的安州兵被歼殆尽,剩下得乱哄哄地寻找着出路。有少数没什么常识的新兵甚至跪地投降,随即被山南军的战刀收割去了性命。

    “六叔……”新兵在尸体堆里躲藏着,叫着自己的老兵本家,身为乱世人民,他不是没见过尸体,但这血花飞溅、哀号四起的场面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想跑,但却不知道往那边跑。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拽住了他的裤脚,吓了新兵一大跳,低头看时,却是一个血人,呆滞的眼睛望着他,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新兵哭着连忙伸手去拉,但那双血手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拽得很紧,新兵慌乱间竟然拉不开。眼看有山南兵已经杀过来,新兵更加着急,虽然在女墙边好象不碍路,但山南兵是绝对不惮于给自己来上一刀的。

    唰的一声,那只血手忽然断了,血人像是抽风一样猛地一颤,接着就没了动静——而新兵则被一人死死按在墙角上。

    “别动,先装死!”一个声音在新兵耳边说道。

    是六叔,新兵强迫自己不再颤,但一颗心却是晃荡不停,胸口阵阵发酸。

    在女墙边这一对本家叔侄装死之际,他们远处,一个人却是形同死人。这便是徐硕,他正被一群牙兵亲信夹着往城下逃,目光呆滞。他以为山南军第一次是试探,也没有想到山南军会动用传说中的妖雷,更没有想到山南军居然勇悍如斯……一系列的误判直接导致了战败,这让自以守上半个月没问题的徐硕根本无法接受,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如同豚鼠,他忽然觉得几年的墙头草生涯只是一阵可笑一场可悲,一瞬间神智被彻底的心灰蒙蔽。

    山南兵似乎发现了这群有些实力的逃亡者,不断地加力杀来,眼看就要追上殿后的安州牙卫了。

    “老八,”一个汉子大叫道:“你带大帅走!老子和一众兄弟先死去了!”

    被称作老八的年轻人头都没回,只是大声道:“死个鸟!回头再喝酒!”

    那声音分明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

    “这老八……”汉子咧嘴一笑,抖了抖手下的刀,呼喝一声:“弟兄们,寻死去!”

    “寻死去!”留下的三五十个牙卫本来就没下城,跟着呼喊起来,返身杀去,眼里透着血色。

    这声呼喝一出,已经在城下的徐硕好象听到了,身子忽然一动,眼睛里猛然出现了一丝生色。挣开了亲卫,徐大帅大声道:“本帅不走!”

    亲卫们一呆,老八连忙道:“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咱们还有八百兄弟在西门候着,那边山南贼少,定可以脱去的!”

    徐硕长叹一声,言语间有些失态:“是我对不住你们,一直贪便宜求富贵,又老是想着逃,也没想到山南军居然如此悍勇……咳!你们快走罢,如果可以,带上我儿子。”

    众亲卫没想到一向畏敌的大帅忽然说出这话来,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正要再劝的时候,却听徐硕道:“某早年从军讨庞勋也是条汉子!贪恋了这么多年权位,到死总得有些男人样!”

    说罢,徐硕忽然推开亲卫,大叫道:“徐硕在此,安州汉子向我靠拢!”

    亲卫们默然,其实在他们的心里未尝没有瞧不起徐硕的心思,尤其是那些跟了他多年的弟兄。安州兵怕死可以说全是因为徐硕老是想着做太平官。

    老八一跺脚,拉过一个同伴,叫道:“你给我通知西城作预备的弟兄们,带少爷们走!”

    徐硕死的时候他身上中了三箭,刀伤十多处。

    山南兵显然发现这具尸体的身份,一起围将上来,指挥的队正抽刀便要割了脑袋回去——按照山南条例,这样的脑袋等于军官加一级,士兵集体立功一次。

    手起刀落,却没有劈中徐硕,一个血人忽然趴在了徐硕的身上,山南的钢刀砍得极深,居然卡住了,那个队正费了好大劲才拔出来。

    山南士兵们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砍下徐硕的脑袋,搬开那具将死也要替主帅挡刀的尸体,最终弄了块门板抬起了这位前安州第一人。

    随便看了一眼徐硕安详的神情,刘鄩皱了皱眉,道:“给口棺材,立个碑。”

    一边的李罕之叹息一声:“想不到这徐硕有生路也不走……原本以为他会带人逃了呢。”

    “徐某还是有些人望的,至少百姓不曾厌恶憎恨于他,到死血性一回也有人跟着陪葬……”刘鄩对李罕之说道,他的脚步旁都是尸体,前方隐隐的还有杀声:“李帅上任后恐怕还得费些手脚。”

    李罕之却不甚在意,说道:“某在光州任上就见过徐某人,自然有些了解,他当年也算不错,只是官越做人越猥琐了……百姓算个球,徐某临时征来的那些百姓还不是一盘散沙?杀得他们怕了他们才会听话。”

    刘鄩摇头,他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山南兵在安州作孽不小,山南上下都没想过要招揽此地百姓民心……随便李罕之折腾好了。

    “报告!”一个小校跑了过来,大声禀报:“北线情报。”

    刘鄩见李罕之不接,道了声僭越,接了过来,迅速看完以后递给对方。

    “河南兵出申州?”李罕之一笑:“安陆一丢,他们断然不会过河了……折腾了几个月,河南终究是没有拿到什么淮水以南的寸土。”

    刘鄩并没仔细听李罕之的话,却是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下一战谁领兵呢?”

    “王贤、陈泽!”李严说道:“下一战你们是领兵将!”

    王贤和陈泽马上面露喜色,互相看一眼,满是兴奋,又带着相互竞争的傲气。

    李严并不理会两人的表情,说道:“老子为帅!”

    随着这话,王、陈二人的喜色顿时去了大半。大帅要统军,他们即使打了再大胜仗那也显不了手段……这两个战争狂可以说是大失所望。

    “愣着干什么?”李严叫道:“不愿意?”

    两人连忙行礼接受命令,好歹是领兵将,他们却是不愿意错过了……第三军的刘知俊已经抱怨了无数回,要是他们不接,这位置八成就落到刘某那里去了。

    刚才一直想说话的梁震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帅,打安州咱们损失了近三千人,粮食军械消耗很大,还要巩固战果,再打的话……怕是有些风险。”

    李严瞥了一眼梁震,问道:“你说的风险是什么意思?”

    梁震谨慎地答道:“若是拖过三个月咱们的储备就耗完了。您晓得,咱们得留一部分应付河南那边可能的战事……或许还有北上……”

    “李先生。”李严却没有直接回答梁震,却是掉头问李胤烨:“你觉得要三个月吗?”

    李胤烨摇头,说道:“战事一个半月即可,加上战后事宜或许要三个月,但后面一半时间咱们已经可以就地补给。”

    梁震脸色一黯,不再说话。两万五千装备训练一流的山南军全力一击的威力他未尝不知,只是在这两万山南军将会带来的什么样的杀伤他却不忍细想而已。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积蓄实力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不过梁震同样也知道,目前正是作战的最好时机,刚才的建议只是……说说罢了。

    “你们在那边的人要加把劲,做好准备。”李严并没有注意到梁震的复杂表情,对李胤烨交代道:“我不希望士兵们因为情报的错误而白白牺牲……好了,散会!”

    众人纷纷趋出,李严正要回头,却发现韩建还没有走开,神情间有些犹豫。

    李严有些奇怪,问道“老韩,你有事?”

    韩建迟疑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定,恭敬地呈上了一份文书。

    “请辞军职?”李严看了韩建许久:“你不在军队去哪里?”

    韩建看了一眼李严的神情,见对方只是诧异而并没有震怒,便小心地说道:“末将可以牧民……或许退职养老。”

    “养老?!”李严把辞呈扔到案上,问道:“你贵庚?”

    韩建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但看情形他已经下了决心。

    “是不是我一直没有给你掌兵权?”李严问道:“你的位置又比较遭那些年轻人嫌?”

    “不,不……”韩建连忙分辩,说道:“是末将厌倦了行伍。”

    李严的脸上终于有些愠色,虽然韩建的处境是凄惨了点,但李严并没想到对方忽然会要求退役,而且理由又是这么充满怨气——李严还准备下次战事结束给韩建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呢,毕竟韩某叛变的可能已经很小了。

    “你韩建是什么人?”李严问道:“他娘的和老子一样敢带着十几个人杀进长安的角色!你会想退伍?还厌倦了?”

    韩建有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上一次没说出口,这回却是找了个大捷的机会下了决心。他觉得山南的军队的确已经不适合他了,在外受指摘,回家还要防着有密探——当年的雄心早已经被这压力给磨去了。凭着对李严的了解,韩建心一横,索性使出了激将法,说道:“穷兵黩武终究是有伤天和,末将不愿再做下去了。”

    李严咬了咬牙,最终没有发作。只是问道:“三个月后南边驻军给你领着,怎么样?”

    韩建摇头,缓慢,但坚定。

    “好!”李严一字一句:“你回去养老去吧。”

    韩建脸色黯淡,行了一个大礼,转身而去。他知道,李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虽然李严在用人上和其他藩镇没什么不一样,但却不是那等暴戾之人。

    娘的皮!你不开心,老子还快乐不成?不防东防西说不定就被人在背后给捅了……李严最后还是忍不住骂起来:“这个鸡吧世道!”

    骂了几句,李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穷兵黩武……老子这辈子看来穷定了!”

    “卫兵!”李严叫了一声:“告诉韩建,这批新兵训练完了他才能养老……不!给老子准备做官,牧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