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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拯救弃婴,反思初现

    两人跑过去,吴思速度更快,一辆车从纸箱旁疾驰而过,他过去把箱子移到最旁边的草丛里,小心翼翼地把纸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女婴,嘴唇明显异样,应该是先天性唇裂,她小小的身体上只裹了一个薄薄的花色毯子,两只小脚微微动弹着。于醉墨一惊,她脱下自己浅蓝色的羽绒服,先给孩子披上,再把女婴抱了起来。婴儿在她的怀里缓缓蠕动,表情痛苦:“她得赶紧去医院,你看她的脸,都发白了,哭声也很弱。”

    “行,你快上车!”

    回到车上,吴思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用蓝牙耳机报警。他加快了车速,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后面的情况。

    “你把羽绒服穿上吧,我把我的外套给小孩儿穿。”

    “不用,我的羽绒服已经脏了,现在不能穿。”

    吴思迅速回头一看,果然,她用包垫着羽绒服包裹的孩子,包上已经湿了一片。

    “我把我的给你穿?空调制暖还得一会儿。”

    “不要了,你开快点儿!她好像……”于醉墨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子旁,“她呼吸好像也很弱了!”

    顾不得,吴思闯了几个红灯,很快就来到了人民医院。此时,已近黄昏,中午下过一点雨后,温度降下来,风一吹,有一种秋天的感觉。医院里的人寥寥无几,在急诊室的门口,还有两个保安守在那里,疫情规定,必须经过体温枪的测评和登记信息之后才能进去。情况紧急,于醉墨被这程序弄得有些烦躁,她不时看了看怀里的婴儿,请求保安赶紧安排医生过来。保安戴着口罩,只说已经通知了急诊室的医生,于醉墨再着急地询问之后,保安就没有再理会,吴思只得快点填了信息,就跟着于醉墨把孩子送到急诊室。

    婴儿被送进去抢救后,两人在门外等。看于醉墨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藏青色的套头毛衣,不时用左手搓着右手,吴思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披在她身上:“我是警察,你不用那么……”他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也就没有说。有的女性就是很抗拒别人,他不能勉强。吴思站起来,走到急诊室门口,看了看里面,几个医生在病床前忙着。很快,三个民警赶了过来,给他们做了笔录。

    笔录的时间不长,做完笔录之后,民警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于醉墨朝着急诊室的方向看了几次,忧心忡忡地走了。回到车上,她呢喃一句:“真希望下次去做义工,不要看到这个小孩儿。”

    吴思回过头去:“我当警察有几年了,实际上,对于这个小孩儿来说,去福利院也许更好一些。”

    “是吗?”

    吴思点点头:“你应该了解张院长,他是真的爱孩子,一直很积极地为福利院的孩子争取利益。”

    于醉墨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可是他年纪大了,没过几年,他要退休了。新的院长也会像他一样吗?”

    “这个当然不一定。”

    于醉墨低头,又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呼出去,又是沉默。吴思也回过头去,他没有细问,俩人也不熟悉,只是作为警察,他敏感地察觉到一点儿于醉墨的成长经历,应该不是那么美好。

    回到小区门口,于醉墨把外套还给他,自己拿着已经脏了的衣服上了楼。天已黑,吴思躺在床上,不困,却也不想动。他想起那个女婴,想起自己今天做的一件正确的事,可他并不想这件事发生,尽管他真的很想立功,很想回到刑侦局,可……当这个婴儿稚嫩的手抓到他的衣服时,他的心也为之一动,紧接着,是难以言说的痛苦。这是一个弃婴,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也许他们只是因为付不起医疗费,也许他们只是接受不了一个不健康的孩子,但他们是她的父母,如果他们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血脉,还有谁愿意接受呢?破案让他拥有快感,可犯罪必定牵引着一些人的痛苦……

    吴思厌倦这种生活,没有目标,没有冲劲儿。突然,他猛地坐起来,从箱子里拿了一叠纸出来,噔噔噔地跑到阁楼上。他记得前一段时间的大案子,一个白骨案。现在不能去警局查案,但是按照何子瞻给他的分析,应该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复职,那么在复职前,他可以先做功课。凭借着记忆,他画下了当时收集到的线索,画好后一张张地贴在墙上,他站在一边仔细看,仔细分析。

    一具白骨,男性,年龄25到32岁之间,身高176,骨架偏瘦。案发地是一个废弃公路旁的草丛里,死亡时间4到7年。身上黑色的羽绒服,保暖衣,蓝色的牛仔裤,一双高级的运动鞋,白色保暖袜,在羽绒服的夹层里夹着一张已经烂掉的纸,经过技术部的拼凑,拼出了几个字,像是建筑设计公司的草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在阁楼上思考了很久。黑色羽绒服全球都有卖,昂贵,但并不是限量的,牛仔裤也是,运动鞋袜也是,都是国际品牌,销往全世界,而至于那行字,是建筑设计公司还是建筑专业的学生留下的,都有可能……白骨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法医鉴定有可能是自然死亡,因为只有白骨,骨架完整,没有外伤,无法确定是否是窒息死亡或者是别的死亡方式。对案情分析之后,吴思和同事们都觉得不是自然死亡,因为如果是自然死亡,谁会把尸体埋在废弃的公路旁?没有墓碑,也没有棺材。看死者身上的衣着,应该经济条件不错,可他身边没有手机和其他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按照死者的死亡时间来判断,一般人出现在荒凉的地方却不带手机之类的东西,不符合逻辑,这些物件应该是被人拿走了,案发时,现场肯定有别人……

    一圈分析下来,收效甚微。他累了,头有些晕,来到露台外,于醉墨的家里没有灯光,窗帘是拉开的,借着楼道里渗出的余光,他隐隐约约又看到了那架黑色的钢琴,同样黑色的钢琴凳空空地立在那里,于醉墨应该是上班去了。

    他觉得饿,走进厨房。灶台上,破了的大理石桌面上散着他昨晚买回来的几个碗筷,一排筷子只拆了一双出来,紧邻灶台的冰箱上,一袋龙须挂面搭在最上面,也没有拆封。他没有买米,也没有买菜。关了厨房的灯,他出来。打电话给蒋悦。

    “在忙吗?”

    “没呢,在厂里玩手机呢。”

    “一起吃个晚饭?”

    “晚饭?现在九点多了,要吃也是吃宵夜。”

    “那就吃宵夜。”

    “行,你来汽修厂。我现在去冲个澡,咱们找个地方。”

    吴思开着蒋悦的车到汽修厂接了蒋悦,看到蒋悦出来后,吴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蒋悦问道:“是不是看我老了很多?”

    “没有,是……成熟,说成熟,是因为你以前很……书生。”

    蒋悦苦笑一声,没有接着这个话题。俩人来到一个火锅店,这个时候,火锅店人不多,疫情好转不久,人流量不如从前,店里只有两个服务员,都戴着口罩站在一旁。

    “你没怎么变,”蒋悦打量着吴思,看了看吴思的头发,“就是有两根儿白发,当警察费脑又费力吧?”

    吴思一笑:“你倒是变了很多,以前文绉绉的。”

    “文绉绉地干汽修?我怕是要饿死了!”正说着,蒋悦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屏幕朝下,按了一下左边的按钮,调成了静音。

    “谁呀?”

    “我爸。”

    “怎么不接呢?”

    “不想接。”

    “为什么不直接挂掉?调成静音,等会儿方秦怡打电话过来呢?”

    “挂掉的话他就会一直打,方秦怡在值班,不会给我打电话。”

    “你爸这么晚打电话,说不定有急事呢。”

    “他能有什么急事?除了要钱和折腾,他没别的事儿干!”

    吴思想劝两句,又想到蒋悦当时被迫中途辍学的样子,他忍住没说。

    “你搬回来,是不会复职了?”

    吴思盯着他:“你们都知道了?”

    “你好像很吃惊?官方发了通报,疫情大家都宅在家,八卦情绪升级,别说一个森江市,现在的网络,全世界都不是问题。”

    吴思无可奈何:“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算是什么坏事?警察也是凡人,凡人皆有烦恼,你不过就是去见绿了你的前女友,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哎,说到底,都是这疫情害的。”

    “你们也知道我分手了?”

    “不是我们,是我。”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知道你。虽说咱们分科后,你学理,我学文,但是咱们有一个共同的点。”

    “什么点?”

    蒋悦用筷子在空中绕了一圈,定在圆心的位置,敲了一下:“精神洁癖。”

    说到精神洁癖,吴思也赞同,他可以容忍很多东西,就是不能容忍背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在几年的恋爱里也经受过他人的诱惑,他守住自己的底线,不逾矩,自然,他有理由要求对方也这样。蒋悦举起杯子,吴思也举起,两人杯子碰了一下。喝下了一点酒,蒋悦给吴思又添了一点儿:“你也不必自寻烦恼,这是好事,你也没那么喜欢沈梦瑶,早点分开也好。”

    “你跟沈梦瑶也不熟,怎么判断的?”

    “简单。你要那么喜欢她,怎么谈了好几年都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不是也谈了好几年没结婚吗?难道你也不是那么喜欢方秦怡?”

    “噢,不!这个我们不一样,我没结婚,是因为在攒钱买房,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后住在汽修厂里。而且,方秦怡跟沈梦瑶也不一样,她不作,忠贞,我不离开她,她就不会离开我。”

    这个话有点儿刺激到了吴思:“那,你攒钱要攒到什么时候?”

    “快了,我的钱已经够付首付,还多一点儿,再做些计划,以后还贷什么的,压力不会那么大。”

    吴思苦笑一下,拿了一点菠菜倒入滚烫的火锅里。蒋悦察觉到了他有些不愉快:“是不是我刚才的话让你难过了?”

    吴思一笑:“没有。只是想到我自己……也许……我可能只是自私,这个工作本就需要身边的人多理解一些,我只想到自己,忽视了别人,所以,也不全是沈梦瑶的问题。”

    “你是警察,又是刑事侦查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她跟你在一起就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不愿意继续,可以,但是脚踏两只船,这就很可耻。”

    “算了,都过去了。”吴思不想提沈梦瑶,一提到她,他就郁闷。蒋悦酷爱汉语言,对感情想法单一,他不会站在吴思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两人都在吃东西,停了一会儿,蒋悦问道:“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我现在也说不好,只能在家等通知。开除的话,应该不至于。就是现在,一下子没有工作……你也知道,我在福利院长大,没有家人,我那个亲戚,一直帮我租房子,现在,他也有别的事儿要忙,同事同学什么的,都知道我被停职的事情……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适应。”

    “那就去找点儿事情做呗,应该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去上班。”

    “找了,我今天去福利院做义工。”

    “好事儿啊,明天接着去。”

    “明天去不了,福利院要接受检查,还要全面消毒。”

    “那你要不来我汽修厂,我给你教教怎么修汽车?”

    两人笑了起来,吴思摇了摇头,又跟他碰了一下杯子:“我还没到那么矫情的时候。”两人喝了酒,没有开车,火锅店离汽修厂不远,蒋悦跟吴思一起趁着晚上的凉风醒醒酒。在县城里的好处就是,县城很小,不分区,整个居住区和消费带都集中在一起。

    路灯下,人烟稀少,吴思一边跟蒋悦说话,一边四处观望着,夜间发生犯罪的几率最大,如果遇到抢劫的……吴思一想到这个就使劲摇了摇头,蒋悦好奇地问道:“你喝多了?”

    “没有……”

    “那你晃什么头啊?”

    “呃……”吴思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总不能告诉蒋悦,自己想遇到犯罪的,好让他有机会马上立功复职吧,“我在想,今天借了你的车,开了挺远的路,应该给你车……把油加满。”

    蒋悦笑了一声:“你没毛病吧?这么敏感!再说,你不请我吃火锅了吗?”

    “那是两码事。对了,其实……我去年年底就准备买一辆车,让疫情给耽误了。现在,我工作还不知道怎么办,可车还是需要的,考虑到经济问题,我打算买个二手车,预算……5万左右,你看你能帮我找个好的吗?”

    “你看我那白色汽车怎么样?”

    “你要把那车卖给我?”

    “看你自己啊。你放心,我不占你便宜,那车是去年别人拿来卖的,只要3万,我检查了发动机、保险杠……这些大件都没有问题,就是车身损坏了,还有一些……”

    “车身损坏了?是不是逃逸或者盗窃来的车?”

    蒋悦盯着吴思看了几秒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没事儿吧?当警察也不是这样草木皆兵啊!”

    “我就随口一问。”

    蒋悦郑重其事地回答他:“不是,证件齐全。我要做你说的那种勾当,还会这么穷?”

    吴思苦笑一下,有些歉意:“那你卖我多少钱?”

    “四万五。那车我换了好多东西,还精准维修了,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

    “行,我考虑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