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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金明池争标之胜负天定

    事实上,目下的金明池宛如火的海洋,每个人都亢奋得不能自己,沿岸民众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没错,一年一度的金明池教阅进入了最高潮的阶段,最令人疯狂和激动的争标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按照相关规定,各军的负责人这个时候不能在站立在队伍里,而是要登上一艘大龙船,并且龙船将行驶到池心五殿回廊处,众人在那里观看整个比赛的过程。

    “真是不虚此行啊!”杨翼现在就站立在大龙船上,仔细欣赏着这艘船的结构和摆饰。只见船的长度约有三十余丈,宽四丈,头尾皆有金属制成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美轮美奂的光芒、船板都用上好的花鏫木制成,坚固无比。大龙船的中部还设有御座龙水屏风。

    事实上,登上这支龙船一直都是杨翼的一个梦想。因为后世流存着一幅著名的图画《金明池争标图》,图中最显眼的并不是岸上的民众,也不是临水大殿,更不是争标赛的虎头船,而是这艘大龙船。杨翼作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站在这艘船上,等待着张择端把自己的形象永远的留在画里。

    “正道兄!”杨翼站在船头,心里美滋滋的想:“千万千万,一定要给我来个特写啊!”当然,现在杨翼也搞不清张择端究竟在哪个位置上取景,目下金明池沿岸到处挤满了人,要想从里面找出张择端,显然是不可能的。

    “子脱兄!”林东作为殿前司参赛队的指挥者,当然也必须上这艘大龙船:“在想什么呢?适才子脱兄所吟唱的词,可真是应景啊!”

    杨翼当着船上这么多人的面,倒也不好对林东不假辞色:“观玉兄!嘿嘿,你遛马的功夫也算得上一流,可惜啊,就是稍微花俏了一点。”

    “花俏?遛马?”林东微微冷笑:“我前面玩的那些招数,全部在实战里边用得着,子脱兄竟然以遛马戏谑之,恐怕是自己玩不出来,故作高深状吧?”

    杨翼正要反驳,却听得巨大的欢呼声浪响起,举目望去,只见对面的池边许多小船已经摆好了阵势。“观玉兄,多说无益,且看争标如何?殿前司年年夺标,今年在观玉兄带领下,可不要阴沟翻船才好啊!”

    “那是!”林东傲然而笑:“子脱兄,我劝你不要心生妄想,输给殿前司乃是正常之事,看开点吧!”……

    池岸东北,十六条虎头船一字排开,各船上的军士们严阵以待。

    按照相关规定,除了殿前司和武学之外,其他军队只能出一支船参与争标,而殿前司因为年年夺标并且下辖军队甚多的缘故,可以出两船参赛,而武学因为学员们都属于将领,所以也获得了两船参赛的资格。事实上在众人的眼里,今年争标的最大看点,当然是武学与殿前司之间的争斗,毕竟以往其他的队伍都从未能动摇殿前司在金明池争标中的霸主地位,第一次参加争标、实力未明的武学,当然就成了唯一有可能挑战殿前司的希望所在。

    “注意了!”王景在船头死死的盯住前方,嘴中高声叫唤:“老折,擂鼓的时候定不能乱了节奏,就算落后也不能乱!弟兄们,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啊!”

    “孙竖南!”陈远鸿在另一条船的船尾上朝着船头喊:“一会出去后,你要跟着鼓声叫喊,不能让别的船的鼓点扰乱咱们的节奏!弟兄们,学谕大人说了,只要夺到标,全武学放假五天啊!”

    船上的学员轰然应诺,引得旁边几条船上的军士愕然望来……

    ******

    一名银甲小校手中高举着红旗,从临水大殿出发,一路小跑上了飞虹桥,整个金明池立即陷入一片寂静当中,每个人都屏息凝气的在等待着比赛的到来。

    小校站立在飞虹桥中央隆起的最高处,手中的红旗左右挥舞数下,突然往下一坠,金明池内数万人顿时如炸雷般发出了剧烈的狂呼声,比赛开始了。

    十六条虎头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来,船体激起一层层的浪花飞扑向岸的两边,观众的欢呼喝彩声更如浪花般一浪高过一浪,人们如痴如醉般的陷入到激烈的比赛所带来的刺激中,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读书士子,此时早已经忘记了身份和界限,声嘶力歇的为各船助威。

    临水大殿中,群臣早已集体排列在护栏前面,盯着池面飞驰的船只大声叫好,这个时候是不用讲什么体统的。皇帝赵煦兴奋极了,他本来是坐着的,但前面的几个大臣颇为干扰视线,赵煦按耐不住,忽然用力一拉身边正掂着脚尖探头探脑的赵瞻,赵瞻促不及防,顿时身体失去平衡,惊呼一声跪倒在地上。

    “爱卿别动!”赵煦听得金明池山呼海啸的叫声,厉声大叫:“朕站你肩膀上看!”说罢立即踩着赵瞻站立起来,这下视线可就良好了,举目望去,远处的船只此时争斗得难解难分,鼓声密集有如洒豆,真是过瘾啊!赵煦拍手大笑。

    这下可苦了赵瞻了,比赛看不到不算,皇帝现在踩着自己得肩背呢?“这算什么?”赵瞻哭丧着脸小声嘀咕,反正现在也没人听得见:“我这是走运还是背运呢?小皇帝踩我,好像是我的福气啊!这世上被陛下这样踩的人恐怕就独我一家,我是不是还要谢陛下隆恩呢?可好像忒辛苦啊!要是乱动把陛下摔着了,恐怕我就成了历代最倒霉的枢相了!船上的大爷们,划快点吧,相爷我就要支持不住了哟…..”

    王敬心的手死死的抓住护栏,面色紧张的看着池面,太出人意外了,武学那帮新手居然毫不比殿前司的老手们逊色,此时水面上已经分出了两个集团,最前面的第一集团四船并驾齐驱,正是殿前司和武学的队伍…..

    范纯仁可能是目前金明池里少数比较冷静的人,他用力的甩甩手,可是自己的手依然被王存紧紧的拽着。“我说王相公!正仲兄!”范纯仁眉头大皱:“你好歹也是四朝元老,金明池教阅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我说你紧张什么?别拽我,哎,我说你要注意体统啊!”

    王存头也不回,手中反而更加用力:“啊呀!我的宣效六军,哎呀!我的街道司哟,比不过殿前司和武学,也别垫底啊!怎么连清卫厢军都在你们前面呢?我一把老骨头了,真丢不起这人啊!各路神仙……”

    ******

    “加劲啊!弟兄们!”王景这时有点急了,他在船头负责指挥和喊口号,拿眼瞄过去,正好遇上殿前司的庞仲宁的目光,殿前司的船明显超出了自己半个船位,王景心里着急得很,现在距离标竿可不远了,他真想大叫后边的折可适把鼓擂得快一点,大家划桨的速度再快一点,可是不行啊!临时加快节奏可能会导致整条船陷入混乱当中。

    这边庞仲宁也是心中惊疑不定,武学这帮人真强啊!这些年来从来没人能跟殿前司跟得这样紧的。自己的船目前排在第一,但也只领先武学的两条船半个船位而已,殿前司的另一条船虽然也处在第一集团,但却在四只船的最末……

    金明池现在真是一个疯狂的地方,争标马上要分出胜负了,观众们的情绪已经在熊熊燃烧,今年的比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过瘾啊,很久没有看到如此势均力敌的比赛了。岸边的人们在声嘶力歇的同时,时不时也会有人被挤落水中,好在池边的水相当的浅,闹出人命也不至于,不少掉到水里的人根本无心去追究到底是谁挤落的自己,直接站立在水里继续观看和喊叫……

    “标竿就在前面!”经验丰富的庞仲宁及时对自己的船作调整,对着船尾大叫:“鼓声慢!减速!中段举浆防撞!准备夺标!”

    标竿只有一个,四条船都朝标竿猛扑而去,撞在一起几乎是在所难免,事实上历次比赛很少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从来没有几支队伍如此接近的场面。庞仲宁命令船中部的兵士举浆,目的是减速后把后边追上来的船撑离开自己的船体。而且必须减速,船速太快的话是很难把深插在水中的标竿拔出来的。

    “别管标竿!”王景的船始终落后庞仲宁半个船位,现在对方减速准备抽取标竿,他觉得这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弟兄们,左侧加力,撞翻他们!”

    庞仲宁另一侧的孙竖南当然也是这种想法,于是在沿岸观众的惊呼声中,武学的两条船迅速的朝中央的殿前司船斜撞过来。

    “嘿嘿!”林东在大龙船上冷笑:“子脱兄,这招真毒啊!不过恐怕你的学生们,这回打错算盘了哟!俺们可是有准备的,看绝招吧!”

    杨翼不说话,反正现在听天由命,结果马上见分晓。

    “不好!”王景大惊失色,就在自己的船眼看就要撞上对方的船体时,对方的船员忽然齐刷刷的横浆直指着自己的船,一部分浆在空中对着人,一部分长浆在水中对着船。

    快,实在太快了。王景船上的学员们看着一支支浆飞快的对着自己的面门而来,心中骇然,这要撞上说不定小命都要玩完,大家慌乱中不由自主的举浆格挡。但是很显然殿前司早有准备,一时间池面上惨叫声四起,大批的武学学员被击落水中或是被迫伏在船面上,而且殿前司分明对这种情况做过训练,船员们除了用浆直刺武学学员,还每相隔一个就有一人是把浆指向船体,实际上两船并没有直接相撞,而是被浆撑成了斜开。

    另一侧孙竖南船的情况却有点不一样,他的船比王景那边慢了一步过去,结果庞仲宁虽然撑开了王景的船,却也被反震得斜向而行,正好像孙竖南这边撞来,两边的速度都很快,庞仲宁在这一侧的船员即使用浆,也避免不了两船撞在一起。

    炸锅了,金明池内数万人狂呼乱叫的看着水面上乱作一团,两只船撞在一起了!过瘾啊!咱大宋朝的人最爱看的就是这种场面啊!何其壮观啊!越乱越好!最好你们全都翻了,咱们可以笑话上一整年!

    两船相撞的后果这时体现了出来,好在大家都是训练有素,两船都没翻,但是都左右荡了开,这对后面急速冲来的船造成了严重的影响。首当其冲的是殿前司处于后面的船,船上的指挥员慌忙下令减速,但根本来不及,结果反倒被斜向压来的孙竖南船的船体撞到了船颈,翻掉了。后面的第二集团更是糟糕,前面乱成这样,而现在第二集团十二只船忙着追赶,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很有可能全都撞上去。于是第二集团的船只们纷纷减速或者转向,他们的船实在是多,狭窄的赛道上你挤我撞,场面上更是一塌糊涂。

    “这就是你说的绝招?”杨翼捧腹大笑之后,发出由衷的感叹:“观玉兄,你这招真绝啊!这让我不禁想起一个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七伤拳,一发七伤,七者皆伤,伤人还伤己啊!”

    林东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没想到,没好气道:“子脱兄真是雅量,武学现在好不到哪去,鹿死谁手亦未可知,子脱兄倒是笑得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杨翼继续笑:“本帅差点就要赋诗一首,赞一赞这样的场面了。得了,你自己玩去吧,本帅去找兄弟,看看那图画成啥样了。”……

    临水大殿。赵煦目瞪口呆看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一边拍手一边顿足,大叫过瘾。下面的赵瞻这时很想去见先帝,太痛苦了!陛下,你高兴你也用不着顿足啊,老臣的早饭连带昨晚夜宵全都吐出来了啊!……

    最先调整好姿态的还是庞仲宁船和孙竖南船,毕竟王景和殿前司的另一条船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第二集团的清卫厢军、武肃军这个时候也翻了,使得第二集团继续处于混乱中。

    庞、孙二船朝标竿疾速行去,争标到了最后关头。

    “减速!”庞仲宁又一次大叫。“加速!”孙竖南的命令恰好相反。

    “怎么还加速呢?”林东在大龙船上终于觉得自己要胜利了:“子脱兄,看来你们还是没经验啊!冲得太快,最多撞翻标竿,抽取是不可能做到的,你输了!”

    “未必!”杨翼神色异常的淡定:“你没听说咱们武学的学员整天和草原上的胡人们混一块吗?草原上有一种技术含量很高的手艺啊!”

    孙竖南的船不断加速,一下子超越了减速中的庞仲宁。庞仲宁在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标竿,事实上他认为以孙竖南现在的速度,如果伸手去拿深深插入水中的标竿,只有两个结局,要么被标竿阻入水中,要么就是一抓而放,抓实带出是不可能的,看来最后的胜利还是殿前司啊!

    孙竖南忽然动了,船并没有径直朝着标竿而去,与标竿竖立的方向还有点距离,孙竖南拿出了绳套,没错,套马这种行为确实是技术含量比较高,起码即使是身为武学谕的杨翼也一直没有掌握。但是孙竖南掌握了,其实另一艘已经失去战斗力的船上的王景也掌握了。虽说孙竖南的技术还不娴熟,不过十套七中的成绩,也还是拿得出手的,更何况套静止不动的标竿远比活动的马头容易许多。

    在数万人的注视中,孙竖南手中的绳套飞了出去,牢牢的系住了标竿,几名学员合力拉着绳索的另一头,加速离去的船远远的把其他船只甩在身后,标竿动了,终于被完全的带出了水面。

    整个金明池沸腾了,新的夺标英雄就这样诞生了。

    杨翼给了林东一个无比得意的笑容:“观玉啊!殿前司的威名算是砸你手里了,真是令本帅佩服啊!”

    林东转头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笑道:“晚上比武完结之后,子脱再说这话不迟!”……

    赵煦这个时候终于从赵瞻的背上下来,事实上夺标结束后,赵煦就发现臣下们不大敢回过身来,多少是因为发现了自己大失威仪的行为。而高太后的注意力也完全回来了,自己再不下来可就玩大了。

    “嘉奖!”赵煦兴奋的说道,当然他说这话时看着高太后的脸色,似乎高台后对自己的做法并无异议:“武学夺标诸人每人三百贯,进爵一等,其余武学学员皆按照惯例赏赐。另外飞绳索的将领,除正五上宁远将军!其余队伍,皆按例赏赐。”

    皇帝的谕令传出后,金明池顿时再次陷入山呼膜拜之中。

    ******

    凉爽湿润的风从汴京城中缓缓的刮过,带着春天的气息,让人为之迷醉。现在是三月一日的傍晚,日渐西落,琼林苑中张灯结彩,夜宴即将开始。当然,与以往的琼林晚宴不同的是,本次宴会将有两名当朝的年轻官员,进行一次比武。

    大厅中,此时已经座无虚席。按照以往的惯例,每年的这个宴会,除了文武百官能够参与之外,各地的名士名流也会受到朝廷的邀请参加,而且为了把这个宴会办成一个成功的宴会、胜利的宴会、不赔本的宴会,朝廷也特许一些商贾巨富,通过捐钱的方式捐出一些座位。所以三月一日的琼林宴,往往比年末的集英殿宴更加热闹。眼下宴会的各项活动还未开始,皇帝和太皇太后也还没有出来,所以大厅中人声鼎沸,大家都在相互攀谈,拉拉关系什么的。

    杨翼无疑是最受人关注的人之一,事实上当杨翼来到大厅中之后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子脱!”钱勰拉着杨翼的手:“我给你引见一下,这几位可是汴京城中的名士,这位…”

    杨翼无聊的和各种各样的人打着招呼,其实注意力一直在林东身上,他这个时候就非常羡慕林东。林东虽然算得上宴会的主角,也确实引人瞩目,不过毕竟林东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殿中的大人们跟林东也没什么交情可言,所以上去打招呼的人就少了很多,更何况林东近来后就满脸杀气,此时一个人坐在大厅的一角,除了王敬心和郑雍等人上去慰问了几声,就再也没人搭理。“养精蓄锐啊!这次可有得打咯!”杨翼非常无奈自己应酬繁多。

    “子脱!”张择端扯着个人跑过来:“这位是李公麟,字伯时,太皇太后亲自诏来参加晚宴的。”

    “哦?”杨翼大为惊讶,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伯时兄,久仰啊!据闻伯时兄善画人物车马,今日一见,本官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公麟大笑道:“杨大人今夜比武,我适才大言不惭,说若是杨大人不来听我几句话则必败无疑。正道不信,非要拉着我来见杨大人!”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杨翼大可一笑了之,不过说这话的是李公麟又另当别论。据杨翼所知,李公麟不是一般人,乃是整个宋代最重要的人物画家,对人物的观察可以说到了传神的地步,而且其作画大胆的摒弃了色彩,专用白描,依靠着对人物活动及神态的细心捕捉,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和表现力。

    “伯时兄,还请赐教!”杨翼谦恭的求教,心说也只有像李公麟这样的人物,才能对人观察入微,莫非他看出了些什么?

    李公麟目注杨翼道:“以杨大人的身形高大,谈笑间眼神灵动,行走时步伐既稳健又不失轻盈,想必动起手来一定是凌厉无比,以万均去势追求绝对力量。而林东锋芒收敛,眉目间英气逼人,走路时腰腹摆动幅度甚小,可见其更擅长以以虚诱实,剑走偏锋,追求最有力的一击。以此看来,二位斗技相当,恐怕林东更能持久,胜利可期!”

    杨翼不禁心中震动:“先生有何以教我?”

    李公麟望望张择端:“正道与我乃是画中挚友,我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赐教谈不上。不过一言相告,若是子脱想取胜,要点在于以实击虚。雷霆之势所到之处,要让对方即便是虚也要跟着你的节奏虚,也就是说你要用你的力量得到主动。”……

    杨传香也在大厅中,当然,他的座位是花了大把的钱捐来的,此刻他正在和王敬心说笑。

    “王大人!小民也就是卖卖酒什么的,这汴京城里还要您老多关照啊!”杨传香笑眯眯的,不过他心里可有点紧张,说起来为了这次比武自己可是押上了全副身家,等下要是输了,自己就从座上宾变成了叫化子啊!

    “哪里哪里!杨大老爷才要多关照兄弟啊!”王敬心恨不能吃了杨传香,若不是杨传香捣乱,这次赌局自己又怎会白忙活呢?“令侄真是人中龙凤啊,刚赢了夺标赛,风头极劲,今晚想必亦是能胜!”

    “哦?”杨传香乐呵呵的道:“林东不是王大人的手下么?王大人是支持林东得胜的吧?”

    一说起这事,王敬心就肉疼,支持林东?赔了底裤俺都没那么多钱:“那个…本帅还是支持令侄。目下大多数人都下注在林东这边,林东有许多人支持,本帅就不掺和了。”

    杨传香不依不饶,事实上他很喜欢欣赏王敬心这种即痛苦又不得不违心的表情:“既然王大人也支持我那不成气的侄子,待会就一块为他鼓劲吧,想必王大人也下了不少钱在我侄子身上吧?待会鼓劲声可要大点哟。”

    王敬心觉得想用头去撞墙,这都什么破事?自己痛恨的人去比武,自己还得在一边鼓劲助威,不来还不行,真是冤大头作到家了,你个杨传香老混蛋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可恶啊:“要的,本帅当然,嘿嘿,为杨大人鼓劲。”

    ******

    皇帝赵煦今天算是把瘾过足了,闹腾了一个白天,眼下又有一场龙争虎斗,怎能不让他满心欢喜?“娘娘,您说今晚谁会赢?谁会娶王存的孙女?”

    “哀家以为,输赢天定,不过娶王存孙女的事情,还是要顺应天意为好。”高太后现在已经和皇帝来到大厅的主位上,她现在想到的是几个月前南泊的那个夜晚,赐胡军为了杨翼的爽约起来闹腾的事,这次若是杨翼赢了,南泊那边是不是又会闹腾起来呢?眼下殿前司似乎和契丹人有什么勾搭,武学这支力量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原先安排杨家和王家联姻的策略要作改变啊!

    在全场的瞩目中,比武终于来开了帷幕。对于这场比武,在座的众人大都下了注,所以对结果相当注意,其实不只是殿上的人,就算是在琼林苑外边,此时也聚集了很多探听消息的人,这次比武真是牵涉了很多人的心啊!

    杨翼和林东来到场中,顿时使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从杨林二人身上感受到了必胜的气势。王临碧坐在王存的身边,她脸上蒙着一层薄纱,让人看不到她此刻担忧的表情。事实上本来这个场合虽说关系到她终身幸福,但也没有她参加的份,只是王存碍不过她的哀求,才勉为其难的带了她来。此时杨翼和林东就站立在场中,胜负顷刻可知,王临碧忍不住心中祈祷,但愿林东能把这个凶悍无耻的小人打败。

    互相致礼之后,杨翼缓缓的抽出了弯刀,林东同样缓缓的拔出了剑。刹那间,两人的气势有若潮涌般发出,大厅内杀气弥漫。

    “林大人请!”杨翼低沉的声音响起。

    “杨大人请!”林东阴沉的声音冷冷的回应。

    杨翼不再客气,手中弯刀高高举起,口中如梦幻般沉吟道:“日落月出,林大人可否知道传说中的圆月弯刀?此弯刀虽非彼弯刀,可也锋利无比,刀下亡魂无数,林大人小心了!”

    语音甫落,杨翼猛然发力,脚步快速交叠,迅疾掠过两人间丈余的距离,弯刀如闪电般力劈而下。林东如鬼魅般身形闪动,往后退去。杨翼一刀落空,气势已竭,但脚步丝毫不减速,提刀直逼而上。林东一退之后不再退,见杨翼的刀从下方向上划来,双腿猛然出力,身体腾空而起横向弹直与地面平行,避过下方划来的刀锋,手中的长剑直刺杨翼面门。

    杨翼去势难收,连忙扭腰发力侧身避过刺来的剑。太快了,杨翼暗暗心惊,剑锋从脸颊的旁边刺过,杨翼能感受到金属冰凉的感觉。

    侧身后的杨翼已经把从下而上的刀抡在身侧后,此时林东从空中落下,杨翼就势再次挥刀从身后方绕出一道弧线,兜头劈向林东。这下林东惟有举剑硬挡。“铛”的一声,两人的兵刃首度交加,发出清脆的声音。

    此时大厅中的众人才回过神来,剧烈的叫好声顿时雷鸣般响起。张择端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看着场中的战局一边问:“伯时,看出什么来没有?”

    李公麟目不转睛道:“废话,快得都看不清楚啊!”

    最紧张的当然是王敬心和杨传香,钱啊!这么多钱砸杨翼身上,林东那一剑差点就要刺中杨翼了。

    杨翼在兵刃交加的时候心中大惊,林东真强啊!自己这刀从身后划弧劈出,本以为可以将林东劈退几步,可林东居然脚下如生根般硬架着不动,可见根基之扎实。林东的心里也不好受,因为杨翼力量实在是大,虽然林东架住了这一刀,但也觉得血气翻涌。

    林东足部发力,猫腰弹直后猛的架着杨翼的刀往前冲,竟将杨翼顶得往后退去。杨翼退了几步,终于调整好步伐,刀往上举身体后仰,脚向前踢出。林东闪避得更快,撤剑后收避过这脚,剑再直刺杨翼胸腹,杨翼急忙将举着的刀划下,荡开了来剑。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得火热,观战的诸人无不迷醉其中。杨翼每刀均势大力沉,林东左右闪避中不时还出一两剑,每剑都指向杨翼薄弱处,而且绝不硬碰杨翼的弯刀。

    “以实击虚!”对于林东这种闪避加还击的阴柔打法,全力进击的杨翼在体力上支持不了多久,耳边浮现出李公麟的话。

    杨翼突然一个踉跄,刀向旁边荡去,中路空门大开。林东瞧得确实,杨翼虽然踉跄但脚步不乱。“哼!诈我?”林东微微冷笑,并不上当,只是站在原地向杨翼中路刺出一剑。杨翼大叫来得好,他荡开到旁边的刀全力向刺来的剑横扫,“铛”的一声,两人兵刃再次接触,

    杨翼这下全力横扫,力量何其之大,林东长剑几欲脱手,勉力把持住后身形已乱。

    杨翼知道机不可失,迅速贴到林东最近处,刀法全力施展,瞬间向脚步浮动的林东连续劈出五刀,每一刀所取角度均是刁钻无伦,像一道道的激电闪劈而来,在刺耳的刀风呼嘹中,刀剑不住交触。

    林东此时苦不堪言,本来照他的想法,就是尽量避免兵刃接触,毕竟自己力气不如杨翼大。可是现在杨翼发了疯一样贴近自己,每一刀都当头直取,闪无可闪啊,只有不断举剑架住杨翼的刀。

    连续的五下猛击,使杨翼占尽上风,每一刀都击在林东的剑上,这便是以实击虚,无论林东闪得再快,终究还是被自己夺取了主动,每一刀林东都必须用剑格挡,比武无形中成了两人力量的比拼。

    数十下砍劈格挡之后,林东终于支持不住了,再度硬接了杨翼劈来的一刀后他的手臂已经是酸痛难当,忽然手一软,刀被杨翼劈落在了地上……

    “好!”大厅中发出震耳的叫好声,胜负以分。当然,叫好主要是因为比武实在是太激烈精彩了,其实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肉疼,输了好多钱啊!

    杨传香得意的大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总算没输掉家底,顺带赚了几十万贯,发财了啊!王敬心则摇头苦笑,虽说终究自己这边也多少赚到了点钱,可基本上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王临碧掩面而泣,难道竟要嫁给这个小人吗?

    高太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示意杨翼二人上前。

    “杨卿果然神勇啊!”高太后微笑道:“不过林卿的表现亦是十分精彩,本来事先说好胜者娶王相公的孙女王临碧,但如此精彩的对决之后,哀家却以为轻易将林卿摒弃出局甚为不妥。”

    杨翼心中大喜,来了!高太后果然害怕把王临碧嫁给自己后赐胡军会不安分。杨翼故意上前一步跪倒道:“臣,愿意娶王临碧,还请太皇太后娘娘成全!”

    高太后心里也不知啥滋味:“杨翼,你也是朝中大臣,书读了这么多,当知成人之美!哀家听闻林东与王临碧早有情愫,你又何必非要拽着不放呢?”

    “那臣该当如何?”

    高太后和声道:“也不能让你吃亏,哀家知道你和胡人之间的关系,胡人依附我大宋,并且为大宋立下如此功勋,你在其中出了大力。”

    高太后望望四下众臣,有许多话不能讲得这么明白,总不能说让杨翼娶乌伦是为了拉拢赐胡军对付殿前司吧?“哀家以为,我大宋一直未能好好的犒赏兀声延征人,杨翼为我大宋年轻俊杰,愿与之联姻,诸位以为如何?”

    众臣议论纷纷,当然也不会有人出来反驳,殿前司和御史台巴不得杨翼不与王存扯上关系,更是不会反对。

    高太后对杨翼说:“爱卿,辛苦你了!你就是我大宋的王昭君啊!”

    杨翼心中暗笑,表情上不情不愿,得了便宜再卖乖,泣道:“臣,愿为国捐躯!“

    高太后心中苦笑,也不知你是真是假,什么为国捐躯?反正这事情也只有这么办,其实说起来无论林东和杨翼谁赢这事情都不好办,早知道何必来这一场呢?“诏!封乌伦珠日格为夷附公主,杨翼娶之!”

    ******

    真定路帅司府,三月一日的夜晚。

    竺明时的心情很好。本来竺明时也就是帅司府的司户参军,官说大不大,可是自从车盖亭案发之后,竺明时就有点时来运转。首先是一直赖在自己上头作威作福的蔡京被调到赢州去了,自己再也不用受气,其次就是朝廷一直没有委派新的安抚使,而是暂时让自己“权”一下,让自己好歹也过了一把军政首长的瘾。

    眼下竺明时正在对月饮酒,待会还要欣赏河间府送来的几名高丽歌姬的舞蹈,真是快乐似神仙啊!

    “大人!”一名小尉匆匆跑来:“杨得贵大人求见!”

    “噗哧!”竺明时口中的酒喷了出来:“杨得贵?本帅没有听错吧?他不是混武学去了吗?”

    “没错!”小尉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下官以前见过杨大人,错不了,他身上还有枢密院授予的章叠。”

    “他来干什么?”竺明时最烦的就是杨得贵,这混蛋以前在帅司府的时候,就仗着蔡京的宠爱对自己百般不敬,走的时候还欠着自己七百贯钱不还,真是可恶啊!

    “他说有重要军情禀报!”小尉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迟疑,说起来杨得贵这人在真定路的口碑确实不怎么好:“非要见竺帅不可!”

    “我呸!”竺明时闻言顿时大怒:“放他的狗屁!明月当空,天下何其太平,哪来的什么军情?这家伙定是来骗钱的。去,找几个以前被他欺负的出去,好好收拾他,再给我赶出真定府!什么玩意?嘿,他还敢回来?蔡帅,哦不?蔡京老家伙都失势了他还敢回来?看不把他收拾的!要不是看在他是杨侍郎的堂兄弟份上,本帅扒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