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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怀揣梦想 星夜奔驰

    陆大坚在犹豫与忐忑之间,悄悄的给父母留下了一封信,告知他们,自己走了,去城市找活糊口,说不定以后还能给父母带回来一个儿媳妇呢!

    于是在八零年三月的一个晚上,趁着父母和两个弟弟熟睡之际,他轻轻的起床,避开家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行囊,穿戴整齐,走出了家门。

    临走之时,当他的脚步踏出大门门槛,他忍不住回头看,乘着月光的微微斜射,他看到父母疲惫的躺在那里,两个弟弟斜躺在旁边的小床上。床上的芦苇杆做成的铺垫,随着他们的翻身,吱吱作响。用泥土切成的床墩并不结实,他们细微的挪动一下,就会噗噗的掉下干裂的泥巴块。

    泥块脱落,扬起微微的烟尘,渐渐腾起,弟弟们呼吸到这浑浊的空气,立马被呛的嘎嘎咳嗽起来。大坚怕父母惊醒之后发现他不在,会跟出来找寻,把他在撵回来。于是他加快脚步,迅速的朝向县城的方向走去。

    这个县城离这个村庄足有六十公里开外,大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只是农闲之际,听村里的大人物们讲过,县城可热闹了,到处都是人,还有洋汽车到处跑,每家每户还有一辆洋马,——好多年后才改了名字叫做自行车。县城的人都有大白馒头吃,隔三差五的还会有米粉蒸肉加餐呢!

    村的里的大人物们出过远门,有见识,当他们在太阳底下,给村里的小伙子们讲县城的种种美好之时,大坚听得心驰神往,尤其听到还有数不尽的大白馒头之时,口水都快流到下巴额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城市里有那么多的人,或许就有哪一位甜美的姑娘看上自己,成就自己的美满姻缘呢!

    这里是华夏中原地区,虽然已经过了寒风如刀割的冬天,但是阳春三月的夜晚,还是显得很凄冷。晚间阵阵凉风吹起,穿过大坚的衣袖脖颈,让他感到瑟瑟的发抖。阵阵的凉意袭来,让他本就矛盾的心思,感到更加迷茫。

    陆大坚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顺着已知的大马路进发,月光下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吹过来的阵阵冷风。

    不过大坚并不感到害怕,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独自一人熬过来的,当父母不在家时,是他带着两个弟弟,躲在漆黑的红薯窖,当再长大一点时间,他就经常在漆黑的夜里,或者在天不亮的早晨,独自一人去野外割草,捡柴。伴随他的常常是黑暗中的野外虫鸣,和偶尔从树林中扑腾起飞的小鸟。

    此刻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他没空去联想漆黑的夜晚,身后是否有妖魔鬼怪,或者突然的犬吠之声把他吓着。是否是有不干净的魂灵引起动物感应。

    因为据村里的老人们讲,当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之时,人们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只有未成年的婴儿和猫狗牛等动物能够看到,它们会通过各自的叫声,来表达对灵异的感知,从而提醒主人们,当心。

    陆大坚从不考虑这些。虽然偶尔他听到别人谈论这样的话题故事之时,也会感到丝丝的凉意从后背心穿过。但是过后,他会坚定的相信,只有人,活着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见惯了周围人的冷漠,和他们明里暗里无情的中伤和残害。

    就连他家的亲戚,姑舅老表,都从来不与他们家来往,对他们家嗤之以鼻,避而远之,生怕与他们家沾上半点关系。

    而妖魔鬼怪从来没有出现过,更没有伤害过他和他的家人。只是在闲谈之中,那些老人们为了吸引别人的好奇心,故意添油加醋,臆想出来的故事!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几个小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大坚此时有点感觉到肚子饿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包裹里的红薯和仅有的一小包花生。都还在!然后他又赶快把手拿开,不能吃,不能吃,还没赶到城里,还没有找到活路,这些干粮要留到最紧要的时刻才能吃。

    他又想到此时父母和两个弟弟应该已经发了现那封信,说不定父亲已经在追赶自己的路上了,想想母亲得知自己突然不辞而别,肯定又是免不了躲在哪个角落里黯然流泪伤心。还有两个弟弟,遇到别人的欺负和嘲笑之时,总是依靠着自己的保护和安慰才破涕为笑。现在发现哥哥走了,没有了依靠,以后会更加的噤若寒蝉,胆小如鼠。

    陆大坚知道不能想的太多,不然这么多的顾虑会阻碍自己去城市博取人生的雄心。想到这里,他大踏步的继续前进。

    母亲最先发现大儿子不在的,随后又发现了那封信,她知道大坚去意已绝,而且她还认为大坚的决定是对的,但是作为母亲,作为女人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但是她没有立刻大呼小叫,把丈夫和剩下的两个儿子吵醒,而是一直拖到天大亮,陆道才问起大儿子是不是上地干活了?妻子才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他,轻轻的说了一句,“你自己看吧”。

    陆道才从妻子红肿的目光中,感受到有不祥的预感,迅速的接过信封,打开信纸细看。看完之后,哀叹一声,噗呲的得苦笑一声,嘴里蹦出两个字“也好!”接着慢慢的把目光看向妻子,然后深情的说道“他确实要为自己的人生拼搏一次了”,然后又低下头无奈的看着脚下从树上落下的残叶,绵软的问道“他能到城里找到活吗?”妻子转过身去,无力的回答道“不好说,也许吧!”

    两个弟弟也在门后面,悄悄的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出来对着父母,异口同声的说道“会的,大哥会找到活干的,他那么聪明能干,一定能养活自己的”

    陆大坚所要去的城市名叫华城,是这个地区方圆百里最大的县城,也是是一个江河汇集,三省通衢之地,在古代南来北往的客商汇聚于此,在这里交换货物,切磋文化。在现代这也是一个军事要地,经济区域中心。

    可是这里经过日寇时期,民国时期,整座城市一片萧条,百废待兴,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仅有的几个大型工厂生产着粗劣的产品,县城里除了少部分的工人有稳定收入之外,其实大多数土生土长的县城人口,日子过得也紧张巴巴的。

    其中也有很多失业人员,没有了固定收入,沦落成无家可归者。

    他们其实比乡下人过得更苦,曾几何时,他们还羡慕乡下人,因为在农村,如果人们吃不饱,饿肚子,还可以去野地挖野菜,打野鸡充饥,在这个广阔的天地总能碰到填饱肚子的东西。但是城市就不一样了,此时的城市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繁华,能够给大家提供收入的地方实在是少之又少。

    这样矛盾的想法就这样融合在当时人们的心中,乡下人想着城里的热闹,城里人想着村庄的广阔。

    当时的县城与农村已经开通了班车,只不过是每月只有一趟,而且是只开通城市与大镇的班车,而他们村庄相距集镇还是二十多公里呢!所以他们村能够坐上公共客车,而且能够去县城开开眼界的人,极其稀少。

    陆大坚不停的走着,暂时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父母兄弟,现在他的心里只想着要早点进入城市。

    虽然这个县城离家乡只有六七十公里,但是他和身边的人谁也没来过。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时。伴随着他,这种恐惧主要来源于自己对未来未知的恐慌。同时他又感到很兴奋,这种兴奋来源于他对新世界的期待和渴望!

    这时,突然一个大机器轰轰隆隆,摇摇晃晃,在并不平坦宽阔的马路上移动。吓的陆大坚赶快跳开马路,钻进路旁的田埂草丛之中。轰隆声渐渐走远,伴随着远去的轰隆声之后,是一路上滚起的尘土飞扬,

    陆大坚在草丛的缝隙中看到并作出判断,这其实就是人们常说的大洋车,只要给这个洋车灌注汽油,不用马车牛车拉,它自己就可以跑起来。

    他还看到车的前面坐着三个穿军装的军人,其中最左边一个手里抱着一个圈圈,左右摆动,应该就是掌控洋车方向的东西,旁边的两位军人穿戴整齐,笔直着腰杆,目视前方,身体伴随着机器左右摇晃。洋车后面用军绿色的帆布包裹的方方方正正,密不透风。

    大坚猜想,那后面一定是给城市里的人们送去的大米或者面粉吧。

    想想都感到兴奋,顺着洋车去的方向,他远远看去,似乎看到了城市的灯光,抬眼看看天空,太阳已经西下,月亮已经升起,他已经走了一天,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公里,路上的行人极少,偶尔碰到几个马车牛车,都是附近的村民,也没有搭便车的可能,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

    摸摸背囊里的红薯和花生,糟糕,糟糕.,怎么没有了?大坚急的满头大汗,立马把背囊卸下来,反复的翻找,发现背囊底下破了个洞,红薯和花生都漏掉了。

    因为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粮食,仅有的一点红薯和花生,他也不敢多拿。而且他专门挑选小红薯头和颗粒细小而又干瘪的花生,只带了将就够两天的分量。

    现在全没有了,他赶快往回去的路上努力的跑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期望在附近漏掉的,还能捡回来。

    他怀着激切的希望,疯狂的往回赶着,可是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花生和红薯的痕迹。

    他失望的蹲坐在地上,瘫软的像一团棉花,瞬间倒了下去。迷迷糊糊,他想到了母亲的泪珠,想到了父亲的被批斗,兄弟的唯唯诺诺,亲戚的冷眼旁观,邻居的嘲讽!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站了起来,罢了,哪怕往回再走十米,就能找到,也不用再找了,人生不走回头路,回头必有晦气受。不用再找了,现在要保住背囊里面的衣服,到了县城没有地方睡,还要多穿几件衣服御寒呢!

    总之现在的任务是尽快赶去县城,那里没有人认识自己,那里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父母身份的卑微,和生存的苟且。那里不会有人嘲笑自己。那里有很多的妙龄女子。走,走,走,只要饿不死,就往前走!

    就这样,陆大坚从月光漫天,走到了阳光普照,现在又走到满天星辰,一口东西也没有吃,一口水也没有喝,整整走了一整天,终于走到了县城。他高兴极了!梦寐以求的城市就在眼前。朝思梦想的理想就要在在这里实现!

    县城果然与乡村不同,虽然萧条,但是到了晚上,路上还有依稀的路灯,虽然间隔很远。还有工厂昼夜不停的运转,时常还会有工人走出来。丝毫不会因为天色已晚,而停止工作。

    不像农村,夕阳西下,燕雀回巢,夜幕降临,到处是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回家,而家里没有电灯,只有煤油灯晃动着灯芯,咔嚓咔嚓的作响。而煤油灯,也没有几家可以肆意地一直亮着,有的干脆连煤油灯也不用,到了晚上,有的趁着月光干农活,没有月光,就早早的上床睡觉。万籁俱寂。

    还有城里的道路果然干净,而且还平坦宽阔,到处都是水泥铺设的整齐道路,一点也看不到泥土的痕迹。

    在家乡,一旦下雨,道路就会变得泥泞不堪,那些平时不很坚固的路面,加上人们的踩踏,就会变得完全不能行走,要出门就必须要穿胶皮鞋才可以,有时间胶皮鞋也不行,马车牛车在泥土道路上压来压去,经过雨水的填充,变得像沼泽地一样,不能行走。

    而这里,城市之中,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和担忧,真是太棒了!

    道路的两边是粗壮茂盛的梧桐树,梧桐树伸出来的枝叶,填满了水泥马路的上空,就像国王的仆人在两旁为主人举起的遮阳伞,远远看去,美丽极了!

    树叶在微风中,缓慢的晃动摇曳之间,依稀可见天空的星辰闪闪发光!

    大坚笑了,看着路上的灯光,看着不远处城里人家房屋中投射出来的灯光,他高兴的笑了,城里没有寂寞黑暗的夜晚,城里有彻夜通宵的工作工人。城里人多,城里机会多。好啊,好啊!大坚满意的笑了,笑了!

    现在他要赶快先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因为他现在是又饿又累又困,必须先解决一个问题,先好好的睡上一觉,再想办法寻找吃的。

    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依稀有几个人在不停地跳上跳下,嘴里还不断的讲着加油,一二三之类话!旁边有一大堆黑糊糊的东西。于是他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判断他们应该是在抬东西之类。

    走近一看,才知道他们抬的是木材版,而且旁边还有一条火车轨道,此时那几个人已经忙完了,围在一起小声的讲着话,他们没有注意到陆大坚的靠近。

    大坚只想赶快先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于是他就在木板附近,找了块小木板靠着墙,自己钻在木板下面美美的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