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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争论

    阿瑟望了一眼帐篷方向,悄声说道:“如今能找到人就好,哎,也不知道寻北这段时间怎么过来的,我听府里人说,陆夫人将她打得皮开肉绽的,这人可真是点背,你一走她就倒霉,也是陆夫人钻了空子……”

    晏裴野抿了抿唇,想起当初见到沈南玉时,她被关在一个铁笼里,又瘦又小,浑身脏兮兮的,真的看不出半点人样……

    阿瑟又说着:“不过她费尽心机伪装身份,甚至能狠心将自己的身子变成这样,一定是经过了不寻常的事……要不然上苍有好生之德,怎么却让一个女子能决绝成这样,也不知道她这样的人,以后还有没有福报……”

    晏裴野瞥他一眼,说道:“她即便隐瞒身份,可来朔州后,救了我两命,后来又助我剿杀蛮狄狗贼,疫病来时舍生忘死救灾,还想方设法给朔州铁骑想出开拓军饷的办法……桩桩件件,凭什么她不能得到上苍福报?上苍若不庇佑,我便来庇佑!”

    阿瑟看着晏裴野一副护崽子的样子,说道:“公子,我知道您一直对她有意,可絮我直言,要伪装到这地步,她肯定没少吃那些邪门之药,这样的人,只怕以后连子嗣都没有,我可听那说书的人说过,东土之国也有这样的奇人异士,可是身子骨都是掏空了的,年寿不长……”

    晏裴野冷道:“我自有主张。”

    阿瑟急道:“那王爷能同意吗?”

    晏裴野望着崇山峻岭天高地阔,沉默了一瞬,才说道:“会的,一切都会好的……”

    阿瑟:“但愿吧。”

    顿了顿,他又嘟囔道:“不过寻北本来看着也不像个普通的女子,上阵杀敌,比男人还凶狠……这样的人,真的能安于家室吗……”

    想起往事种种,晏裴野心绪一动。

    ……

    外面晏裴野与阿瑟的说话声沈南玉此时都感觉不到。

    她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好多人挤进了她的梦里。

    细碎的片段纷至沓来,她突然看见那海棠花树下,父亲着白衣翩然而去,似有风缓缓送出一句,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都是人情债……

    她想伸出手去,拉住父亲问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情债……

    可是一阵风刮来,父亲倏然不见……

    唯有那树海棠簇簇……

    在混沌中,这株海棠像是给了她某种启示,父亲临死那晚,那些黑衣人来找的是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感觉一个清凉的东西覆在自己额头,驱散了烦躁心绪,然后感觉到被温暖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

    她终于有了片刻的舒适,进入到了无梦的沉睡中。

    ……

    一声尖利的鸟啼穿云而过。

    沈南玉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顶低矮的帐篷,简陋的席榻,旁边有个矮矮的坐墩。

    外面的火光映照在篷布上,光怪陆离。树梢间的鸟发出叫声,飞舞掠过。

    她抬起手,将搭在自己额头上的冰布条拿下来,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这是哪儿?

    很快,门帘一掀,晏裴野裹着风似的大步走了进来。

    阿瑟识趣在外面守着。

    沈南玉坐了起来,揉着后脑勺,有些气恼的瞪向来人。

    罪魁祸首蹲下高大的身躯,脸上已没有刚在外面时的愁容,嬉笑着说道:“还疼?不至于吧,做我的侍卫,连这点疼都挨不过?我给你揉揉。”

    他伸出手去,在沈南玉额前探了一下,说道:“已经退烧了。”

    沈南玉避无可避,被动地感受着。

    他覆在自己额头的掌心里结了一层粗茧,甚至还有伤痕的粗粝感……

    沈南玉深吸了一口气,将纷杂的思绪甩走,同时也躲开了晏裴野的掌心。

    晏裴野看她躲闪的样子,脸色沉了下来。

    沈南玉轻声道:

    “我得回去了。”

    晏裴野脸上霎时间盘旋着风云:“回哪?”

    沈南玉说道:“我如今是杞王身边的师爷,身负辅佐之职,自然要回去杞州,那里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我……”

    晏裴野一腔的热血被浇了个透,不由得讥诮地说道:“一醒过来,你便说要回杞州?怎么,这么快就另择良木了?”

    沈南玉脸绷得紧紧的:“事发突然,因缘际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初二公子能收留我,我感激在心,自问在王府中时,我也是竭尽全力……只是寻北才疏学浅,本就是乡野出身,实在难堪大任了,二公子若还觉得我有做出了一点功劳,不妨放我的自由身罢……”

    晏裴野呵呵冷笑:“说得真是冠冕堂皇,我初还不信别人说的,你判府逃离……现在从你嘴里说出这般冷心冷情的话,可真叫我大开眼界啊。”

    沈南玉紧紧地咬着舌尖,默不作声。

    晏裴野眸中压抑着怒火:“你以为投靠杞王,便能帮你重报大仇吗?他一个不受宠的四皇子,一个弃子而已,是什么让你如此急迫的投奔于他?难不成你以为那样一个小子还能当皇帝不成?值得你下这么大的血本?”

    沈南玉反驳道:“二公子说笑,寻北有什么血本可下的,不过是偶然相遇,觉得杞王品性优良,值得跟随罢了……”

    晏裴野声调拔高:“值得跟随?你是看中了人家是皇子的身份吧,甚至说不定幻想着,天上掉个馅饼,哪天就成了皇帝,你就可以拨乱反正,岂不比跟在王府,身份比不上皇族血脉有保障?你……是不是只要能报你的仇,就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委屈都可以受,甚至哪怕那小子对你有觊觎之心也可以?那我们之前算什么?”

    “你……”

    沈南玉气得唇白。

    永定候府内,那高宅之院中的不谙世事的闲散富贵花,是她这一辈子再也回不去的云端。

    她曾在数个夜晚,辗转反侧,最后对自己说:就这样吧,这样最好,不要把他拖入旋涡中,不要给阉党整治王府的理由,沈氏之罪,不应该成为刺向王府的一柄利刃……

    她半晌才缓缓说道:“我跟你之间本不算什么……我……尚末来得及恭贺你将迎娶贵女……,至于我,你说得没错,杞王出身卑微,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我辅佐他,有什么不好的吗?我们的身份,云泥之别,二公子何必作弄我?”

    话罢,两人都气急了眼似的,沈南玉更是连连咳嗽。

    帐篷外的阿瑟急得团团转,自家公子还真是不开窍啊,只得劝道:“好容易见了面,吵什么呀,公子,您想想看,好不容易找到寻北,一路上这风餐露宿的……”

    晏裴野顿了顿。

    可是看到沈南玉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又怒道:“我不会迎娶什么贵女,我不像你,我说过的话便会做到,不像你血口喷人……不管你说什么,你是我晏裴野的人,我什么时候允准你去做别人的师爷了?你还讲不讲点道义?”

    “……”

    “……”

    “我离开王府是迫不得已,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身边那么多的侍卫,少我一个不少……”

    “那不一样!”

    晏裴野气得捏紧了拳。

    这个可恶的人,刚一醒来就故意气他不成。

    看他的样子,沈南玉低垂下眸眼,静了半晌,才说道:“听说阳谷关出了点事,你受了伤,现在怎么样了?”

    晏裴野赌气地说道:“用不着你虚情假意……”

    外面的阿瑟连忙说道:“寻北,你不知道公子为了找你,被人骗了,受了很重的刀伤,然后平王又逼迫他,公子是为了王爷不受牵连,才只能自贬为庶人的……可他出了府,立即就马不停蹄地南下,想着你只能往南走,去接你的兄弟,这一路上真的是茶不思饭不想的……”

    晏裴野恶声恶气地说道:“你跟这个没良心地说这些做什么?她会关心我的死活吗?我如今没了身份地位,她更有理由另攀高枝了……”

    听到他浓浓的不甘愤怒和委屈,沈南玉心里五味杂陈。

    可还是硬撑着说道:“之前的事,我也不想说了,陆氏不容我在王府,我走也是事出无奈,二公子,你生来万众瞩目,这世上太多无奈,原本就不能尽兴由心……”

    “胡扯!”

    晏裴野嘴角微微颤抖:“别以为只有你受尽万般苦楚……如今我只跟你说一句,回我身边来,我会照顾你……”

    沈南玉蹙眉苦笑:“你如今的境遇……当务之急,还是先顾好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