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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身死

    幽暗的苍穹,星光点点,紧临着王府一侧的街道上也已经黑寂无光。

    暗夜中,几道影子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地潜入了王府。

    王府内万籁俱静,唯有费度的院子里传来几声异动。

    黑夜中的眼睛窥视着院子中的一切。

    房内床榻上,费度脸色惨白如纸,他脸上的皮肤像一张被人揉皱的纸似的,这毒发得如此剧烈,他的药已经无法控制住……才不过几日功夫,他生命的机能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急速消逝。

    “老子……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我绝不……”

    费度苍白唇里溢出几声低语,他不甘就此臣服于毒性之下,他的眼珠暴突,咬牙承受着万蚁噬心的剧痛。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咦”了一声,屋中的费度正陷入神思昏匮之中,完全没有听到这点响动。

    黑暗中的人看了看四周,确定杞王府内巡夜的人都已经放松了警惕后,一道影子便堂尔皇之地潜进了屋子。

    费度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屋内出现的人时,瞳孔一缩。

    安秉槐打量着他,说道:“啧啧,果然是你,居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若不是你毒发的样子,我还真没敢确定,大名鼎鼎的太子隐师杨扶居然藏身在这里。”

    费度冷冷地望着他,初始的惊愕过去,他忍住涌到喉头的铁锈味,视线掠过安秉槐,不动声色地朝外查看,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跟随。

    安秉槐冷笑道:“放心,你那个假孙子,我已经派人好好招待他去了,黄泉路上,你一定不会寂寞的……”

    “真是想不到,这盅王之毒如此霸道,能叫你如今变得面目全非,真是可怜可怖……”

    费度盯着他:“毒……是你下的?”

    安秉槐笑道:“当年的我无足轻重,所以你对我不设防,你着了道,可怪不得我。你数次对太子提议,等他登基之后要整顿朝纲,削减内监权力,导致孙公公等人对你非常嫉恨,你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费度浑身如蚁噬,心内如同烈火在焚,周身如同浸入十八层地狱中的油锅。

    安秉槐眯着眼睛,欣赏着他的惨样,看到费度皮肤下像是无数条盅虫在穿行凿动,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惹得安秉槐“啧啧”的咂着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费度的面皮抖动,骂道:“……狗贼无耻……”

    安秉槐却冷笑:“无耻?你不无耻?你为了太子生母,居然自请进宫做了阉人,你埋得什么龌龊心思?你不无耻?”

    费度大力地喘了口气:“……我心昭昭,可向日月……太子本性纯良……若不是被你们这些狗贼陷害,觊觎东宫之位……太子之母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安秉槐摇头叹了口气:“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往事不可追……”

    “如今我看你这样子,毒深已入骨,回天无力了吧,真是想不到你能活到今天,我还以为你早就掉下悬崖摔死了呢……难怪遍寻不到你的尸骨,谁能想到你居然成了杞王的人……不过区区蝼蚁,不自量力,敢跟孙公公争光辉?”

    费度噗了一口黑血,冷道:“蝼蚁之命,却活得自在,不像你,爬得再高,始终是条狗.”

    安秉槐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这朝中势力如蛛网交缠,岂是你我可以撼动的?你以为就凭杞王?”

    费度说道:“所以你就可以背弃太子?当年太子之母当你待你不薄,她名位不高,可为了搭救你出掖庭,不惜冲撞皇后,如此大恩,你却背弃了她……早知如此,应该让你这等狗贼在掖庭里烂死!“

    安秉槐眼睛一眯,杀机陡现,冷冷地说道:“你活得太辛苦,我便让你死得痛快点,以此来报你师妹的恩吧……”

    他袖中匕首滑出,向费度直扑去。

    费度目眦欲裂,竭力闪躲,但他正好毒发,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躲闪不及,只觉得胸口一痛,安秉槐手中的匕首正狠狠地刺进了胸口。

    费度积攒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安秉槐踹开。

    安秉槐在地上狞笑着爬起来:“别挣扎了,你看看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变成这样子,还有什么好活的,不如去陪你那个短命的师妹吧……”

    费度捂住伤口,随着喷涌出来的血,脸上更显灰败之气。

    安秉槐得意洋洋地扑上来,费度不由得闭上了不甘的眼睛。

    只听得扑通一声,预想着的痛苦没有到来,却感觉到一个身子扶住了自己,耳边听到沈南玉急切的哭喊声。

    费度撩开疲惫至极的双眸,看见安秉槐已倒卧在地上,晏裴野正从他身上缓缓抽出剑来。

    沈南玉泣不成声,抱着血葫芦一般的费度。

    他身上的血流出来的已经全都是黑褐色,脸上的皮肤快速的干瘪,看着可怖至极,死亡正毫不留情地盘旋在头顶。

    费度翕动着嘴唇:“……你爹没……有贪……为了救太……太子,他……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天下……苍生,该谢……他……”

    沈南玉听到此言,震惊不已:“你认识我爹?你知道我爹身死的缘由?”

    费度微微眨了眨眼。

    他已气力无多,缓缓抬眸,看着走近的晏裴野,一边抖索着抓住沈南玉的手,另一只手向晏裴野抬去,似乎有很多的话要交待。

    晏裴野蹲下高大的身子,将手递给他,在弥留之际,费度将二人的手紧紧地合在一起。

    晏裴野凑近费度,说道:“你放心,沈氏孤女,虽然脾气拧了点,但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费度缓缓点了点头,回光返照般挣扎着说道:“……对不起……不该拖你……下深渊…………去支持……太子……”

    话未必,他发白的头颅已顷覆了下去,再无气息。

    沈南玉摇着他,崩溃至极:“不行!你不能死,你给我说清楚!我爹还未沉冤得雪,你不能死!”

    晏裴野温热的手扶住她颤抖哀号的肩膀,缓缓说道:“他是个正直之人,是太子身边的隐士,姓杨名扶,因为被那些阉党下了毒,他被扔下悬崖后,装成了奴隶,才躲过了搜寻,后来碰到了你……”

    泪眼模糊中,沈南玉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你们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他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我爹是怎么死的?”

    晏裴野强硬如铁的臂膀紧紧地抱住沈南玉,任由她在怀中崩溃扭打。

    他亲吻着她,在她耳边说道:“你别怪他,他很犹豫……,在王府中时,他就确定了你的身份,可是怕你羽翼末丰便要去报仇,所以他只好一直瞒着你,一直从旁训练你,只求你能全须全尾而退……”

    往日时光倒朔回流。

    费度张牙舞爪的戏弄,冷心冷面的教导,不轻意让人看出的关心……

    那隐藏在仇恨与纠结中的心意似乎在这一刻才刷的一下褪下伪装。

    沈南玉的喉咙发出悲鸣:“他凭什么要这么瞒着我?他凭什么敢抛下我而去……我不会原谅他,我不能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