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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将

    城门下的士兵绞着在一起,候伯参挥刀刺向一个兵卒,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多年的同僚,现在却拔刀相向,血溅一身,候伯参脸上的神情决绝而残忍。

    护着他的蛮狄死士将他围在中间,好叫晏裴野那骇人的弓箭射不中他。

    候伯参的眼角余光望见城墙上的晏裴野森冷的目光,只觉得心脏有微微的酸涩,握着刀的手竟有些脱力,不知是激战后累的,还是……

    晏裴野一双狼一般的深眸迸发着滔天的恨意,他凝视着候伯参,如同盯着一个死物。

    候伯参嘶哑着声音竭力喊道:“晏二,你忘了我们同生共死的日子了吗?狡兔死,走狗烹,你今日杀我,可曾想过来日陈元白会怎么对付你?”

    城墙上的陈元白指甲深深地抠进墙皮里,他受伤的肩膀在战栗。

    被围截的数日里,他狼狈不堪,阿瑟领着人悄悄救出他时,他已经熬得面颊凹陷,嘴唇和手指都干裂开来,肩膀和脸上都中了伤。

    他的确是为着绞杀晏氏父子而来。

    数日前,宫中发现刚刚离京的晏王的反判言词刻于他在京的寝宫之中,其中言词刻薄,视陈氏王族如无物。

    陈元白不由得大怒,在朝中一干士族的挑动下,他亲自率军追击了出来,结果还没追到,便有消息说晏王已经被杀!

    他立时觉得不对,可还没等回京,便被蛮狄黑巾人围截了。

    他没想到自己带出来的这些京中富贵子勋子弟挑中来的护卫如此不堪一击,等阿瑟带着人马找到时,他们已经被围在绝地一日一夜了。

    一想到堂堂一国之君,被这弥天大计耍得团团转,此时此刻还要面对敌人公然的挑衅,他身上的血性都在叫嚣和狂怒。

    他身边的贴身侍卫替他嘶声吼道:“候伯参,晏氏是我大誉忠臣良将,你休想要支援镇西铁骑护卫大誉江山的一丝一毫……”

    “哈哈哈……可笑,垂死挣扎……”

    候伯参仰天长笑,再不多言,他带进来的蛮狄人是死士,刀卷了,便用蛮力死死地抱着大誉士兵,用牙咬,用脚踹,恍如闻到血肉的鬣狗,绝不肯松口。

    外面的蛮狄人已经在搭建云梯,妄图从侧面攻上城墙,墙头上很快响起厮杀声。

    蛮狄人凶悍,镇西铁骑也不是孬种,他们摆开阵形,围成几队,长枪一致朝外,将妄图从狭窄的城门冲进去的蛮狄人分割成小股,城墙上的箭矢也瞄准了落单的蛮狄人,那些箭矢在空中发中哨音,犹如刀锋舔过颈项,令人不寒而栗。

    城门口的蛮狄人在左冲右突中始终无法再靠前一步。

    大誉的士兵倒下了一批又一批,城门口堆尸如山,而城墙上,沈南玉筹集着运来的火油罐、石头,也越来越少。

    陈元白在城墙上,不顾身边侍卫的阻拦,拼命挥剑砍杀。

    但他不是习武出身,没几下,又添了新伤,他身边的侍卫踉跄着爬行,哭喊着:“陛下,求您了,先跟小的去避避吧……”

    话音未落,便被蛮狄人一刀刺穿后背。

    望着蛮狄人掠过墙头上,沾着血的狰狞面孔,陈元白禁不住悲怆难抑,热泪滚滚而下。

    难道老天真要绝陈氏皇族于此地?!

    另一头的晏裴野也被爬上来的蛮狄人缠住,无法脱身救他……

    突然,一阵牛角的号声划破了长空!

    只见茫茫天际之处,涌起了一股诡异的尘土,那些尘土遮天蔽日,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灰茫茫的天与地都连在了一起!

    幕布向前滚动,从沙尘中漏出的青黑色蹄子震的大地在发颤,伴随着那响彻云野的叫声,即便现在是白日当头,仍令人不寒而栗。

    攀爬在城墙上的蛮狄人眦目欲裂。

    他们千百年来游牧在苍茫的西北地方,自然比谁都知道这些野牛的恐怖!

    一头野牛王率先从幕布中冲了出来!

    它身姿矫健,双瞳殷红似要滴血,那黑色油亮的身躯简直像快速移动的黑色圆木,在它的身后,更多的野牛鼻子里喷着气流,发出的声音绝不温驯……它们在那团又黑又重的沙土若隐若现,正快速的以势不可挡的态势冲向蛮狄军的后翼!

    “不可能!狼峰山下的神灵怎么能被驯服!”

    “是天神怒了!快跑啊!”

    蛮狄人惊恐地掉转马头,徒劳的举着手中的兵器,但双股战战,任谁都明白,阻挡不了这些狼峰山下灵物的恢宏之势。

    随着野牛群的逼近,一个纵马夹杂在其中,形容飘逸的少年影影绰绰的现身在牛群中。

    只见他手中挥中长鞭,声音清脆,在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身着衣着的人群!

    是月支人!

    当年那个流落大誉的小小的赤木,如今已经长成了英俊少年,他犹如神兵天将,带着月支人,来向谋害了他爷爷生命的蛮狄人来复仇来了!

    候伯掺进退不得,脸色苍白,听着身边的蛮语都带着深深的恐惧:

    “是赤木那个小子!”

    “他会用药,那些野牛群被控制了,快撤……”

    野物群冲进了蛮狄人的队伍,简直如同摧枯拉朽,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上空,不绝于耳。

    人马被撞翻,被踩踏,皮肉被牛角挑破,人狼相搏,筋骨断裂,血肉飞溅!

    城墙上的人望着这一幕人间惨剧,即便这些人是他们恨不得生啖其血的可恨的掠夺者,此时此刻,也被自然力量所征服!

    晏裴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吼道:“回防——”

    殊死护守城门的大誉将士们,被这亘古难见的奇像激得一凛,咬紧了牙关,将闯进来的蛮狄人通通斩杀,接着拉上了城门。

    同时,城墙上的士兵们将箭头朝外,对准了被牛群侵袭的蛮狄人!

    ……

    这一仗赢了!

    可以说赢在毫厘之间。

    若没有赤那驱赶牛群帮忙,或者哪怕他稍迟一点,候伯参也许便夺了墙头,那时一切便都晚了。

    陈元白亲自接见了赤那。

    赤那第一次见到大誉的皇帝,神情中不觉有些局促,一双眼睛左右逡巡着,似乎在找什么人,直到看到一道清丽且消瘦的人影风尘仆仆的奔进来时,他才眼前一亮,开心地扑了上去:“寻北!”

    但他又在看清沈南玉的形容装扮时有些愣住了。

    “你怎么……”

    沈南玉的脸上还粘着灰,虽然仍是一身的男装,但喝药调理的身体已有恢复,再怎么伪装,也能让人认出这是个女的。

    她望着赤那的窘相,脸上的笑怎么都抑制不住,捏了捏如今已经比自己还高的赤那,赞叹道:“你小子长高了!”

    当年,赤那跟着商队逃回了月支,月支人深知自己的实力不够,所以不敢向蛮狄人寻仇。

    而蛮狄人这些年也没给势单力薄的他们好日子过,他们的牛羊被随意掠夺,成龄的女人被肆意践踏,蛮狄人奉行一切以拳头硬说话,恐怕死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被小小的月支人截了和。

    赤那望着沈南玉依旧佚丽的面容,不禁有些害羞:“我没想到,你是个女的,你信里也没说……当年……”

    当年我们还同吃同寝,我还在你面前撒过尿!

    赤那的脸上有些不自然。

    沈南玉却微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当年的小弟弟,如今都懂得害臊了!”

    “咳……”

    旁边的陈元白望着赤那旁若无人的与沈南玉嬉笑,不由得有些挂不住了脸。

    这赤那对自己堂堂一个皇帝的问询都漫不经心,可一见了沈南玉,那脸上的神色简直可说是荡漾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