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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古来真话最伤人

    阿飘闯荡江湖前,没少听天师府的牛鼻子老道们鼓吹一些以讹传讹的江湖轶事,可惜他们说的那些自认为惊为天人的江湖轶事,与今日漠城所发生的一切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否则一路没少惹阿飘暴跳如雷的毛驴不会看得双眼痴呆,像个雕塑一般呆立在当场。

    阿飘俯首看向檐下目光呆滞的毛驴,盘算着待江湖之行结束回到鼋头渚,将今日这场景叙述给那帮一辈子也没离开过太湖的老道们,老祖宗的毛驴可以为这事做个见证。

    “喂,傻驴……数百名实力不俗的江湖高手集体拿刀剑抹脖子,这等骇人听闻的等场面回去说予天师府众人,可以博个喝彩不?”

    臭名远扬的太湖一霸,在未踏入这纷争江湖前,最喜打听老道们口中的江湖轶事与道听途说的陆离传说。

    阿飘每每听到起兴处总忍不住幻想哪天自己闯江湖,会不会有朝一日成为别人口中拍手叫好的“主角”?

    毛驴抬头望了阿飘一眼,驴眼里的神情有些不悦,它发现最近总喜欢发呆或是傻笑的太湖一霸,表情和眼神总有意无意总透着些对驴不尊的放肆。

    于是毛驴没来由地甩了甩驴尾巴,龇牙蕴酿片刻翔意后,用力从肥硕的屁股间噼里啪啦崩出一堆粪便。

    由于毛驴蓄积的力量过大,一堆飞翔直接喷射在檐下一堵墙面,将原本好端端的一堵墙糟蹋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恶心的斑驳粪影。

    毛驴用最恶心的方式宣泄对阿飘的诸多不满,待阿飘无语至极地扶额,这驴又用屁股蹭了蹭墙角,俨然是为阿飘诠释什么叫做“发粪涂墙”。

    懒得与心眼比针还小的毛驴继续计较,阿飘将目光再次聚焦在古井上,此时井口依然在吸食尸体的鲜血,只是这股诡异力量与之前相比平和许多,似是井内被封印的黑龙已经得到了满足。

    这一次对数百尸首的吸噬,莫说是初入江湖的阿飘,就是久经沙场的梁魄等人也为之色变,井底被封印镇压的黑龙所散发的可怕力量足以毁灭整个郡城,它若继续吞噬下去,梁魄担心井底的封印很可能会被冲破。

    不断从漠城各处汇集于此的其他江湖高手见到眼前景象,无不惊骇得面容呆滞,失去神韵,蠢蠢欲动的贪婪之心因为恐惧顿生怯意而变得犹豫彷徨,久久无法平复心绪,也不敢再向那杏花巷的古井靠近。

    疯狂吸噬完新鲜血液与精魄不久,井底再次发出一阵刺耳龙吟,这声音由井底激荡扩散,从井口喷勃而出,将井水激起数丈之高。

    水花如柱喷涌,直射天际,在天空划过一道如银河流淌的剔透弧度,然后重重砸落在青石之上,发出猛烈声响。

    “哗啦啦!哗啦啦!”

    水花砸落之声好似惊涛拍岸,听得瞋目众人双耳一震。

    就在众人以为井底黑龙吸噬足够多的血液与精魄就此结束,那些萦绕附着在兵器上的黑烟再次飘荡游动在空气中,久久不见消散。

    黑烟始终在一堆尸体与兵器上游动,似在寻找新的目标吮吸血液和精魄,然而见此情形的其他江湖众人已经不敢轻易刀剑出鞘,纵然是使用木剑的阿飘这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所有人陷入长时间纠结、犹豫及彷徨的复杂情绪,不敢再为争夺精金古币而大动干戈,深怕血色花瓣幻化的黑烟将其手中兵器附魔,自个儿不受控制地抹了脖子。

    已经面目全非的杏花巷只剩下死寂,狗爷神色复杂地看向许天,一个他原本十分熟悉,现在却越发看不明白的少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井底囚禁了一条黑龙?”

    杏花巷的特殊之处狗爷从未对人提及,因为井中古老的封印随着时代久远已逐渐被人所遗忘,连他有时也不太确定这儒家天罗地网封印的是附魔妖气,还是度化机缘。

    世人口口相传的“此地拔刀坏规矩”,也在漫长的岁月中被冲淡了所有细节,如今古井秘密公之于众,狗爷意识到少年其实早就知道井下秘密,只是他一直在隐忍,一直在等待时机。

    “我父亲死的那天!”

    狗爷努力回忆太子丹酒醉自挂东南枝的那个夜晚,思绪在这一刻五味杂陈的涌上心头,他终于在这一刻恍然,明白是谁助井下黑龙动了阵眼。

    狗爷由衷感慨:“他是一个好父亲,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儒家如今没有天人强者,这天罗地网崩裂只是时间问题,没有这道法阵吸食黑龙华灵,截取气运和契机,其余封印必将形同虚设,黑龙挣脱束缚只是时间问题。”

    一切尽知的许天没有得意,表情冷漠得可怕,狗爷只觉得他已非三年前那个忍辱负重的可怜质子,也绝非那个心地善良的质朴少年。

    太子丹献祭了自己的精魄换取黑龙的复苏,他试图用自己的命换取为儿子逆天改命的契机,让他能够活下去。

    而散布精金两刃刀在漠城,将种种联系与自己挂钩,以自身为诱饵吸引天下强者高手汇聚于此拼杀,从而为井下黑龙提供源源不断的精魄与血液,助力黑龙进一步打破儒释道三家强者施下的三道封印,这个算计任谁能联系到一起?

    但这人畜无害的少年做到了,以身为棋子,让着偌大江湖成了棋盘。

    将一切问题想通之后,狗爷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你想复仇,有很多种方式。”

    许天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冷笑:“指望昔日春风得意,目空一切的珞珈山三少爷再度拿起地上那柄剑?”

    狗爷沉默了,是那种被人扒光了衣服还被无情嘲讽的毫不留情,少年一个脏字未提,却说出了这世上最伤人的狠话,犹如揭开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

    古来真话最伤人!

    “你我都是没有选择的可怜之人,于世间如浮萍,于我而言,有你守护是锦绣添花,倘若没有你守护,我依然得谨小慎微的活着,所以我看似有很多选择,其实已经没了选择的机会和资格,异国为质之人无家国,如今的我与大黄有几分区别?”

    似乎能够体会到许天的无助,大黄狗的眼神里流露出温情的安慰表情,它蹲坐在地上看着狗爷和许天,保持着一只忠犬的安分与娴静。

    “我要复仇,为死去的父母报仇,前提必须是活着,只要能活着,与魔交易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