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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客前来

    “我是想出去,但不是要这么早出去,至少得十多岁吧?毕竟这世道对于一个未成年来说还是太凶险了,你说是不是,铁头?”

    柳沧海离开家,蹲在村子的土路旁,拿胳膊肘拄了拄同样蹲在身边的小伙伴。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婴儿时期看到的“铠甲召唤”,从旁侧敲击地询问自己母亲得出的反应来看,连自己出自高门大户的母亲大人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见这个世界的水有多深。

    跟着自己一起来的那把剑可是直到现在都还被塞在床底下呢!

    只见铁头嘿嘿一乐,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也早早吃完饭出了门,所以才会被同样跑出家的柳沧海逮了个正着。

    “小海哥,我娘说你的爹和娘都很有本事,所以你将来也一定是个有本事的人,我爹说过,我们村出你一个小海哥是福分,你将来一定会干大事,会光耀韩家村每一户的门楣。”

    “所以你不管什么时候离开韩家村,我都会支持你的!”

    而柳沧海则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他继而眨眨眼,“行吧,我就当你赞成我的意见吧!”

    “嗯嗯嗯……”铁头嘴角含笑,一脸憨厚地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路边有一嘴没一嘴地搭着话,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柳沧海在讲,铁头在听,村里行经的乡亲看见两个孩子都会笑着打个招呼。

    日当正中,春意正浓,暖风阵阵,乡亲,土路,炊烟,瓦舍,孩童,好一幅田园牧歌。

    就在离着两个孩子不远的地方,老村长和那道头戴斗笠身裹包袱的身影站在一起,共同朝着柳沧海那边眺望。

    “景山兄,我就说这孩子不错吧!”

    比起前些年,须发之间更添白絮的老村长乐呵呵地看向身旁的身影,而那道身影抬了抬斗笠,露出一张同样苍老,刀削斧刻般的脸,虽然须发之间也掺杂着白须,但腰板却是挺得笔直。

    被老村长称为景山兄的老者笑了笑,

    “两个孩子都不错,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小铁头出生的时候可没带着把玄兵。”

    “哦,那就是另外一个,那孩子油嘴滑舌的,看着不像是个走正道的呀!”

    老村长一脸无奈地苦笑,“小海跟油嘴滑舌可挨不上边吧,村里谁不知道他聪明又懂事,景山兄……”

    “嘿,先去他家看看玄兵再说!”

    这面无杂须,容貌刚毅,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超然气质的老者便是老村长的旧识,被其修书一封叫到此地的“景山兄”,燕国剑客,李景山。

    这个人一生游历四方,闲不住脚,老村长那封信寄到神京的时候,李景山本人其实都已经快走到玉拥境去了,但靠着某种“传信秘法”,他还是接收到了老村长书信当中的内容。

    说实话,李景山本来是不想来的,他这趟前往玉拥,是想要围观凌天宗的巨型飞舟“涉远号”横渡东海的“启航仪式”的。

    东海茫茫无际,更有强绝海兽游荡,但传说其上有着未曾被发现的新陆地,曾有执兵者驭兵飞渡,未果,想来也只有全玄泱一等一的炼器门派凌天宗炼制的飞舟可以一试了。

    凌天宗对自家这次的探索显得是信心满满,向全玄泱发出了邀请,邀请大家来观看巨型飞舟的启航仪式,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地向全玄泱介绍自家的新产品以及未来的明星产品——“巨型飞舟”,再着实地收上一茬关注与订金。

    李景山对于买飞舟什么的无甚兴趣,但是热闹却是不能不看的,所以一听说这消息便欣然起行,谁曾想马上就要走到玉拥境了,却是突然收到了自己老相识的消息,告诉自己一个山脚旮旯里出了把玄兵,还有个跟玄兵一起来的孩子。

    天下玄兵,乃是天成之物,自隐于名山大川,溪流湖泊,只等有缘人遇之得之,才会现于世间。

    得玄兵者若再得玄兵认可,便可实力大增,修行境界突飞猛进,更有召唤“偃甲”之能,披挂上阵,刀光箭矢不加身。

    如此人杰,便被称为“执兵者”。

    又因为玄兵秉性各不相同,灵性傲岸,即使有人将其寻获,也很难说就一定会受其认可。

    这便造就天下悠悠万载,被发现的玄兵虽然数量可称寥落稀少,但也要比受到玄兵认可的“执兵者”的数量多得多。

    玄兵若不遇其主,持之杀伐甚至还不如寻常法器厉害,故可谓之“玄兵易寻,执兵者难觅”。

    尤其是近些年来,李景山游历东南,也偶尔会听说哪处又发现了一把玄兵,但通常不会伴随着执兵者一同出现,神物寻不到命中注定的主人,便宁可神物自晦,寥寥无名。

    所以相比起某个地方又新出现了一把玄兵,新出现个执兵者才算得上是一件在地方上值得称道的大事。

    所以李景山才不愿意来,玄兵虽然稀罕,但拿到手不得其承认,就跟个烧火棍没什么区别,除非跟玄兵一起来的小子真是个天生的执兵者,可即使这样自己也不一定愿意收他为徒。

    毕竟当年燕齐两国也有一两个百年难处的执兵者要拜自己为师学习剑法来着,自己还不是拒绝了?原因无他,单纯的看不顺眼!

    要心性没心性,要品格没品格,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得到了玄兵的认可,李景山至今认为那两把玄兵一定是瞎了眼,或者干脆也不是什么好兵器。

    李景山自己不是执兵者,但他跟执兵者交过手,也自认自己的品性比之不差,不得玄兵,无非就是没那命罢了。

    所以这小子会有那命吗?

    李景山走在乡间小路上,回想着那道蹲在路旁侃侃而谈的少年身影,心中思绪翻飞。

    若是这小子真有那命,自己已然老迈,又有伤在身,只要心性过得去,就将一身本事传下去吧……

    “这趟来,景山兄似乎跟当年有些不一样了。”

    在他身旁的老村长拄着拐杖慢行着,突然看着他笑了一声。

    李景山挣脱思绪,看着须发皆白的老友,亦是笑着应道:“那是当然,从来岁月不饶人,你这当年在神京城左右逢源,名动烟花酒巷的青衫相公,不也是满头白发,垂垂老矣了吗?”

    “我说的可不只是形貌上的变化。”老村长捋着花白的胡子,摇了摇头,抬起一只干瘦的手指着他,“要说从前,景山兄那张脸上可不会露出这么犹豫的神色!”

    “那时候人家都叫你什么来着?快人快剑李景山?可是连国相的面子都不给,他家的小公子都让你一剑挑了心窝窝!”

    “那是他咎由自取……整天欺行霸市,强取豪夺,我早有所耳闻,那天让我打了个照面,也是他命中合该有此一劫!”

    这位老剑客似是被勾起了回忆,脸上流露出自得的神色,感叹不已。

    “那时候,欸,那时候啊……”

    然而不过片刻,回忆浮起又消隐,脸上的自得神色也悄然褪去,李景山叹了口气,看着老村长,苦笑一声。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像年轻的时候那般快意潇洒了,人老了啊,身上还有伤,总要想些身后事喽——”

    老村长含笑颔首,拐杖戳打着地面,却是径直转移话题,“那就好,这样一来,小海被你收为徒弟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就知道。”

    闻听此言,刚才还满脸感慨的李景山便是嘴角一抽,“你这人就算老得牙齿都掉光了也还是满肚子的算计,这小子到底跟你什么关系啊?让你对他的前途这么上心?”

    “景山兄,多有怠慢。”只见老村长嘿嘿一笑,又正色说道,“关系嘛,那就是小海是韩家村的后生。”

    “而这具老朽之身是韩家村的村长!”

    李景山闻言摇摇头,沉吟一声,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来拿在手里,片刻后又笑了一声。

    “晓得了,说了半天,原来变了的不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