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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忆起燃湖的年少时光

    很多地方,清明扫墓叫拜山,而我们则叫“投湖”。

    当然,一开始是叫拜湖,也跟上山扫墓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后面水库水位逐年上涨,1998年洪涝之后湖边的墓地,要么被淹没,要么被冲到湖底了。

    如此,人们祭拜的方式,慢慢也就变了。

    人们会开着小艇或划着小船,在清明那天的午后,十几个村庄的船只,浩浩荡荡地朝湖心开去,蔚为壮观。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参加的一项祭祖活动。

    到了湖心,一番焚香、祈愿,大人嘴里念念有词。

    小孩只想直接看“投湖”。

    “投湖”是祭祖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

    大人、老人面色凝重,小孩眼里全是期待。

    似乎每家每户都有一种无声的默契,都在差不多的时间把早已准备好的“投湖”祭品,包括熟的米饭、肉,生的五谷杂粮,写满祭文的旗幡,还有纸扎纸钱以及花瓣等都投到湖里。

    然后开始放水鞭炮。

    放水鞭炮是一门技术活,技术不过关的家庭,还得让邻居帮忙一起放,否则鞭炮是没法在水面或者水里放响的。

    假如鞭炮在水里如果没有响的话,那是忌讳的。那意味着老祖宗不认你、不领你的情,或者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做生意的人,尤其这个环节不敢出差错,因此他们准备的鞭炮也是最多的。

    鞭炮响起的家庭,人们一脸轻松。

    反之,非常难堪。

    有粗俗的汉子,甚至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无非是一些狠话。

    “我回去拿个水雷管炸死你个不顾家的!”

    “明年别想我来了,饿死你个不正经的!”

    “以后香都不烧一只给你!”

    女人以一种哭哭丧丧的语气陪着不是,似乎在挽回某种败局。

    这个时候现场应该是最热闹的,小孩尤其感到兴奋。

    因为当祭品投湖之后,各种各样的鱼儿,甚至平时基本不出没的深水大鱼,都游上来吃祭品。现场每个人都手忙脚乱,小孩子总觉眼睛不够用,要看水鞭炮,还要看水鞭炮炸起来的水花,还要看水鞭炮炸到了什么大鱼。

    大人们就简单有序多了。

    他们纷纷拿出备好的鱼兜、鱼笼,不管是被水鞭炮炸翻、炸死的鱼,还是来吃祭品的鱼,都可以捞。

    妈妈说,那是祖宗带回给家里人的。

    清明那天晚上,我们附近村子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吃鱼,但我死活都不吃,小时候没少因此挨揍。

    大人问,我也没有说原因。

    我心里知道,在孩提时代,我对祭品充满着天然的恐惧心理,所以吃过祭品的鱼,我打死也不吃。

    现在的清明节,我们这些“湖人”后代,除了白天“投湖”,还兴起了晚上“燃湖”。

    不过,晚上去“燃湖”的,大多数都是年轻的男女,年长者或家长去基本是开船、撑船、保护大家安危的。由于我们从小生活在湖边或者距离湖边不远,无论男女老少都有不错的水性,遇到落湖了也不会紧张,扔一个救生圈或一块浮木就好。

    十几岁的少年,二十出头的青年,都不要家长同行,主要是嫌碍事。

    燃湖,其实就是带着花灯,到湖心点亮。

    花灯可以自制也可以湖边小贩那里购买,有大有小、形态各异。有心形的,有带音乐的,有灯纸全英文的,有拿自己照片贴满的,有写上心上人名字的,有单独一只的,有两只或几只连在一起的。

    还有飞的,那其实就是孔明灯了。

    燃灯的时候,在微微的灯火里,女孩们光洁的脸颊,被映衬通红,男生看着她们,眼里都是绵绵情意。女孩们脸如此透红,也不知是灯光,还是男孩的话语所致。

    不言而喻,燃湖其实是年轻男女表露心意的最好方式。

    有表白,自然也有捣乱,那些争风吃醋、多角恋情,往往这个时候全面败迹,而把情敌推到水里是最大的胜利。

    如果你有幸伫立岸边良久,你会看到那一片星星点点,也会听到不时有人落水的声音,或者女孩尖细的叫喊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和音乐,在清明微冷的夜里、湖里、人们的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如此,你一定也和我一样,凝神注视身边的那个她吧,或者期待未来出现的那个她吧,以及轻轻牵起手里的那个她吧!

    我和吴念,也曾去过几次燃湖。

    但我们在不同村子的船上,要在众多的船只里、众多的人群中,互相找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虽然去过的那几次,我们都远远的看到了对方,但在家长的“保护下”,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唯一的一次,我们靠得最近的时候,吴念匆匆地给我塞了一张纸条,动作隐蔽得监考老师都难以察觉。

    还是她一贯的风格,预设答案的不等式。

    你>我。

    我花了好几天才求出解,或者说,才敢小心翼翼的试探解。

    “在我心里,你最重要”,这是不等式的答案。

    这次燃湖之后,我们迎来了全市第五次统考。

    她又一次站在那个高高的领奖台上,骄傲得像个女王。她初中到高中的闺蜜、我初中三年的同桌——袁舟,特意提前告诉我颁奖的日期,好让我最后一次膜拜台上的女王。

    袁舟也在台上,就站在吴念的左侧。

    右侧是一位戴眼镜的高瘦男同学。

    袁舟目光一直盯着我的方向,神色冷峻,冰得似块木头;吴念并不知我在场,男同学也不会关注到我在场。吴念眼里看着全体高三师生,而男同学眼里只有袁舟和吴念,一会看她,一会看她。

    但我总感觉,袁舟是要我看她。

    因为这是袁舟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领奖台,就像我看吴念一样,袁舟在台上同样骄傲得像个冰女王。

    老实说,她的机会不多,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然后高考,然后上大学,然后失联,和吴念失联,和袁舟失联。

    哗啦啦的潮水迎风响起,打断了我年少久远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