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入江湖
这些天，会稽的街头巷尾都在传一个爆炸性新闻——原来秀月楼的花魁怜月正是虞家失散多年的亲女儿，这事还是虞家二爷亲口说的，准不是胡话。听说虞家已经准备迎回自家闺女了，这事儿成了最近城里各大闲得无聊的群体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各方关注的角度不尽相同。
首先是经常光顾秀月楼的魏公子，他看起来有些激动。
“你知道的，怜月姑娘是我的文友，我们在梦里创作过无数传世佳作，我也曾在诗会上有幸拜读过她的诗词，身为女子，她的才华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我认为怜月姑娘回到虞家之后一定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展现自己的才华。有时候做决定很难，经过许多个日夜的思考，我决定将自己对怜月姑娘的爱带到虞家，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参加怜月仙子认祖归宗的仪式了，至于秀月楼，祝它一切顺利。”
好的，看来刘公子有些身体部件需要更换了，不用担心，我们的记者最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种状况。
“怜月姑娘，你带我走吧！没有你我怎么活啊，怜月姑娘！”
好的，看来需要更换的不止是外设了。
接下来是在西市的客栈里帮工的罗五弟，“上电视”这件事让他非常激动，不过不要害羞，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嘛。
“高人，俺现在走正道了……问俺虞家的事啊？最近伙计们都在说，俺嘴笨，也就不敢多问，昨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了一起在厨房的小六，他竟然说我喜欢男的，所以不用关心怜月姑娘的事！冤枉啊！”
最后就是节目组邀请到的重量级嘉宾，传说是我们敬业的记者在会稽的街上捕捉到的，事实证明每天三圈也许并不足够，她就是本次事件的知情人士——小小的阿桃姑娘。
“啊！坏家伙，你怎么老能抓到我呀！放我下来！哎，小姐这两天什么情况？很正常吖，老夫人可喜欢小姐啦！就是家主大人的心情有些不好，他都没和小姐拥抱……这是可以说的吗？至于小姐，她现在每天都嘀咕着什么‘反正我算有冠军了，退役就退役吧’；‘营销冠军也是冠军’什么的。真是的，小姐总是说怪话，跟你这个坏家伙一样，略略略。”
看来我们的嘉宾很热情啊，就奖励她和敬业的记者一同进行接下来的采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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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桃最后还是逃跑了，拯救她的是记者的善良一面，但这并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开始的结束。
“另一个我，好无聊啊，我们回家找望北兄玩吧。”
【望北今日早晨就辞别安家了，你忘了吗？】
李北望走了，距离安家的归宗仪式结束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他似乎是接到了宗门传来的书信，在今日早晨辞别了安家的众人，独自踏上了回乡之路。
“空山，你有空来玩啊，到时候俺和俺的翠莲招待你。”
望北兄真是个好客的人啊，想念他。
不知不觉，莫散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归家时已是黄昏了，刚一进府，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大侄子苦口婆心地安慰两个小侄子。
“陞儿，你是大孩子了，要明白大孩子的责任。”
“大哥，抱歉，守护阿正的梦想正是我这个兄长应尽的责任！”
“你是大孩子了，大哥还小，你可怜可怜大哥吧！这事儿真不行，把你们两个带上，父亲会扒了我的皮的。”
“正儿不想大哥被扒皮！二哥，正儿还是不去啦。”
原来玄感兄还会扒皮这项技能吗？
“你们在聊什么啊？”
莫散好奇地凑了上来，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扒皮的部分详细说说。
“空山兄，你来的正好，陞儿和正儿要跟着我去参加七日后的铸剑大典，你快帮我劝劝他们，那场合真不是这两个还未及冠的小儿该去的。”
一番兄友弟恭的唇枪舌剑之后，莫散得知是安荃的两个弟弟偷听到了大哥与父亲的谈话，知晓了李北望接到的宗门书信是让他代表裂山门参加由“生死客”古浪山举行的铸剑大典，而安家作为三吴地方有名有姓的豪族，也当由家主之子安荃代其父去观礼这位“生死客”发起的盛事。
“所以这个生死客是个什么人物？给你们两个小孩儿整这么激动？”莫散很好奇。
“叔父实在不晓江湖事，话说二十年前那千面门祸乱江湖，咱们三吴的武人之间每天都有异常古怪的自相残杀上演，后来这邪派暴露，三吴英豪群起而攻之。出身义兴的古大侠正是剿灭它的主力，大侠凭一己之力杀入那邪派位于家乡义兴郡的总坛，一手生死钩，好似无常索命，翻手间便擒杀了那千面门主采桑子，后又全身而退，传那妖人首级入京师，江湖为之一振。后来古大侠就成了这二十年来无数小说话本的主人公，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人物！什么古大侠三戏孟三娘、生死客夜宿北风庙……”
“哦，这是江湖形态的孽障啊。”
也就是顶流。
“唉……可惜古大侠在那场围剿之后就鲜有出手了，看来是觉得自己杀孽太重，有伤天和，当真有侠义精神啊！”
莫散眼珠一转，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追星的小孩子。
“咳咳，两位侄儿，你们要明白……叔父也想去，大侄子，带上叔父吧！”
【你想让他们明白什么……】
作为一位已经在江湖上闯出名号的人物，莫散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怎么见识过真正的江湖和江湖人，记忆里自己身边可以长期存活的江湖人好像就李北望一个。反正老安的事情也解决了，自己来会稽的最初目的算是达成了，闲着也是闲着，是时候摆脱大隐隐于市的状态，去真正的江湖开开眼界。
两个大人熟练地无视了孩子的请求，大哥知道此行并非万无一失，所以绝不会带两个弟弟去冒险；叔父知道大侄子心里有数，所以他只想着自己到时候要怎么找乐子。
陞儿带着年幼的正儿哭着跑开了，可是他们不知道，这只是人生苦难的开端。
莫散的请求自然是被愉快地答应了，当二人走出安清元的书房时，安荃拍了拍他的肩膀。
“空山兄，到时候齐家的人也会去，你要当心些。”
莫散看了他一眼，随后嘴角含笑，微微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君以诚待我，我等必将以诚报之，古人诚不我欺。
……
午夜时分，兴奋得睡不着觉的莫散决定出来趁着月色溜一圈，然后他就发现了现在每日在安府内随机刷新的安琉。
“哟，小侄女，今天你母亲没刷……没跟来啊？”
“叔父说笑了，母亲这个时候已经歇息了。”安琉喜欢月光，她认为月亮是纯白色的，然后纯白色的光照在自己身上，会让喜宁静的她更添几分与自然相呼应的闲适。
“我听闻叔父打算跟随意诚哥去参加那个铸剑大典，是想见识一下江湖吗？”
“是啊，总要去见识一下的，我们都想。”
莫散随口回应，而安琉还以为这里的“我们”指的是莫散和安荃，秀美的双目望着叔父身后高悬的明月，似是无意地问道：“叔父想去见识更广阔的江湖，阿琉甚是欣喜……叔父有一天会和安家相忘于江湖吗？像那些话本里的侠客一样。”
待她看向叔父的位置，那人已经走远了，夹杂着月光的晚风送来了他的回应。
“不会啊，我们都是恋家的人。”
怎得还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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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莫散并不是很喜欢像这样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而且这车还颠得厉害。
“真佩服你，颠成这样还面不改色。”
“空山兄看来不常乘马车啊，像我这样从小坐到大的早就习惯这份颠簸了。”
坐在对面的安荃老神在在，看来是久经磨练。
【要不换我坐吧，你休息一会儿。】
“另一个我，你不会觉得颠吗？”
【不会，我坐过更颠的。】
安荃察觉到对面的莫散气质突变，此刻的他正襟危坐，刚刚的那副衰样荡然无存。
“说起来，我们此行向西前往义兴郡的玄色山庄，大约需要两天的路程，不过空山兄放心，大概三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能在一处庄园停下歇息了，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你就放宽心吧。”
【大侄子真好，知道为我着想，你奖励他一个捏捏。】
“滚。”
原本会稽和义兴是有水路相连的，江水自上游流经健康之后经安陵与义兴郡至会稽，此水道常年通航，是连接政治中心京师与经济重心东土的一条重要交通线，但莫散晕船，所以只能走这陆路。
第二次离家的青年将手臂倚靠在马车开出来的窗框上，安静地欣赏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像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三个时辰转瞬即逝，当马车抵达庄园时，莫散瞧见了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正与几个家仆模样的年轻人在前方的一处凉棚等候，见这安家的马车到了，赶忙在家仆的搀扶下迎了上来，待马车停稳，一阵听起来像是铜锣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人王必安在此恭迎老爷多时！给老爷请安！”
安荃刚跳下马车，那王必安就跟训练过一样一个箭步向前抓住他的手腕上下摇晃。
“哎呀，是小人失礼了，原来是大少爷来啦。”
“王叔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且先把这马上的礼品卸下来，再带着这几匹马歇息吧。”
“遵命！”
这边王必安热火朝天地吩咐家仆忙了起来，莫散那边也下了车，看向安荃的眼神中充满了“大户人家就是豪横”的意味。
“这位是王必安王叔，我家曾经的家仆，现替家里打理这座田庄……王叔，这位便是空山兄，我家的自己人。”
安家少爷一面给莫散介绍，一面高声招呼王必安。
王必安想来行礼，却又因为忙着指挥牵马卸行礼抽不开身，只得遥遥抱拳，像在感谢。
“他曾是大伯亲信的家仆。”
“哦，那就难怪了。”
走进这田庄，路边是大片的水田，在田地与蓝天的交界处，几十个弯腰的壮小伙儿辛勤地劳作着，他们个个身强体壮，看着像是吃饭顿顿能沾上荤腥的。
【安家这么厚道，地里干活的伙食都这么好？】
见莫散望着那些在泥潭般似的水田里来去如风的汉子，主动解释道：“他们都是裂山门的新晋弟子，说起来，这一批弟子估摸着就是今年结课了。”
“结课？什么意思？”
“看来空山兄是真的不曾关注过江湖啊，别的地方不清楚，会稽周边的各大门派在招收新弟子之后都会先把他们下放到这膏腴之家的田庄里课田，哪怕是从小培养，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也要去课。各有各的规矩，裂山门这边是课田三年之后才可正式入门派习武，而这课田的地点自然就是我安家的产业。”
“这么正规！那裂山门的弟子毕业……学成之后呢？”
“学成之后要么入我安家领份工钱，要么就由我家和门派一同给他们安排一份用得上他们的差事，若是都不愿意接受，就顶着个裂山门弟子的身份出去自己谋条生路了。”
“看来还是个相当成熟的体系啊，另一个我，你怎么看？”
【与我那边不同，这个世界的各行各业大概都被这个庞大的江湖催化了，怕是也包括……】
“更激烈的民变和更强势的镇压？”
莫散补充道，说来也是，一个农业社会怎么可能养着这么多不事生产的群体还能这么稳定地运转，所以与其说这庞大的江湖是一个传统农业社会中的异数，不如说它本就是维持这个社会运转的基础之一。
在常人的思维定势中也许会认为这个由江湖介入后编写出来的名为社会的程序出了故障，但就一句话：生命总是会自己寻找出路。
这就是莫散入这江湖之后学到的第一课。
两人在交谈声中抵达了他们的住所，是一处景色优美的庭院，走进去观察，房间整洁，看来时常有人打扫，甚至还在庭院内部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大概这就是庄里最高规格的接待了。
二人浏览一遍后甚是满意，而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却见一男一女在不远处兵刃交错，看来是起了冲突，旁边的几人看样子是在劝架。
“匡成山，我再说最后一遍，要么向真儿赔罪，要么留下你这狗腿！”
“想要就自己来拿啊，看看你有没有本事！”
交错的两把剑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两人誓要在这角力中分个胜负了。
“是乐子的味道！”
是武侠小说里经典的江湖纷争！现在正是出现一个从天而降的大侠主持公道的时候！
【唉……】
冲突愈演愈烈，却就在要分出个胜负的时候，一柄不过几寸的小剑飞驰回来，其形也似流星拖尾，势如破竹，精准击中两剑交错之处，这二人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震颤从手中兵刃传来，他们抵抗不得，眼睁睁看着兵刃从手中飞出，重重落在地上。
有高手！
转头望去，却见这一身白衣的俊美公子背着烈阳负手而立，见两人同时看了过来，轻蔑一笑，伸出手指指向落在二人中间的小剑。
直接挑明了！正是他强势介入了他们之间的冲突，如此狂妄！怎得不说话？看来自己也不可妄动。
一阵风吹过，证明此间的时空并未冻结。
“一定要我自己捡回来吗……”
？
两人愣了一下，随即开始争抢地上小剑，最后还是刁红音更胜一筹，抢得小剑并送至这位强者手中。
“嗯，第一，绝不意气用事；第二……”
【少废话。】
“咳咳，你等有什么冤屈，我微博法官今日定断个明白！你手脚麻利，你先说。”
法官指向了刁红音，原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师弟师妹，他们均别过头不与她对视。
看来不说不行了！
“那个，好教少侠知晓，这匡成山昨夜趁着夜色轻薄我家真儿，我今日来找他讨个公道。”
咬牙切齿地说出冤屈，惴惴不安地等待判决。
“好啊！涩涩，死刑！”
公正严明的微博法官决定判处这胆敢轻薄少女的痴汉死刑！
“你放屁，那真儿什么姿色，我看得上？不要侮辱我花丛圣手匡成山！”
这痴汉还敢在法官面前出言不逊！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大胆！带受害人上来，我要在她面前好好惩治这恶徒！”
见莫散发怒，匡成山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刚想解释，却见一哭泣的女子牵马而来。
“嗯，长得倒也不差，你就是那受轻薄的少女？且细细道来，本法官今日必代表正义为你主持公道！”
这小姑娘听罢法官之言，开始抱着马号啕大哭。
“真儿！你好惨啊，怎得还有人如此狠心，要揭你伤疤！”
？
法官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匡成山见真儿出现，知道怕是瞒不住了，开始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
“行了！别哭了，是我干的行了吧！明明，明明就是她先勾引我的！当时喝了点儿，她晃得又那么厉害，哪个男人经得起这种诱惑！”
？？？
“好啊！看老娘砍死你！”
贼子已经招供，正是行刑的时候！
“等等！”
法官的头有些晕，看来在太阳底下待久了确实不好。
“所以……它是真儿？”
此言一出，牵马的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
“真儿，说了这么多，他都不认得你！呜呜……”
“……”
“另一个我，我成乐子了……”
【没关系，至少你现在的表情很好笑，你看意诚就笑得很开心。】
-----------------
“没想到少侠武艺如此了得，不过打那淫贼就罢了，为何我等也要挨打？真儿还小，我怕她留下阴影。”
“呜呜，真儿，疼不疼？”
原来是藏锋门的师兄匡成山昨夜瞧见呈江派小师妹田妙妙所骑的小马真儿眉清目秀，色心大起，再加上刚刚小酌了几杯，故而上前与田妙妙攀谈，用话术支走她后对真儿实施了暴行。
不过真儿拼死抵抗，一马蹄命中了男子下体，施暴者仓皇逃离，但逃走的过程中被前来巡查的刁红音撞见，后来刁红音见真儿的神色明显不对劲，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不过现在双方的矛盾成功消除了，法官莫散大人当着他们的面重重轻薄了一下真儿的屁股，随后赤手空拳将在场的所有人教训了一通。
“所以空山兄为何连我都要打啊？”
总之是没有人受伤的大团圆结局。
除了一个乐子人。
“另一个我，这就是江湖吗？”
【这就是江湖……吧？】
这就是江湖吗？当然不是，它见证的腥风血雨从未停歇，但总有入江湖的人希望他看到的地方永远温暖得像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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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跑了！”
“是的，前辈，空山已经离开会稽了。”
“他去哪儿了？”
“不得而知。”
告别了安家的家主，季无忧再一次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齐修那小儿，揍过之后就听话了，要不然……”
剑仙懂了歪心思。
“妈的，算了！小孩儿多少算忠义之人，打了有损心境。”
剑仙放弃了自己的歪心思。
“唉，你听说了吗，生死客回义兴郡了！说是要举办什么铸剑大典。”
“听说了啊，那可是生死客啊，不知那铸剑大典又是何等的盛事？”
“哦吼，去看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剑仙再次出发了。
首先是经常光顾秀月楼的魏公子，他看起来有些激动。
“你知道的，怜月姑娘是我的文友，我们在梦里创作过无数传世佳作，我也曾在诗会上有幸拜读过她的诗词，身为女子，她的才华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我认为怜月姑娘回到虞家之后一定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展现自己的才华。有时候做决定很难，经过许多个日夜的思考，我决定将自己对怜月姑娘的爱带到虞家，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参加怜月仙子认祖归宗的仪式了，至于秀月楼，祝它一切顺利。”
好的，看来刘公子有些身体部件需要更换了，不用担心，我们的记者最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种状况。
“怜月姑娘，你带我走吧！没有你我怎么活啊，怜月姑娘！”
好的，看来需要更换的不止是外设了。
接下来是在西市的客栈里帮工的罗五弟，“上电视”这件事让他非常激动，不过不要害羞，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嘛。
“高人，俺现在走正道了……问俺虞家的事啊？最近伙计们都在说，俺嘴笨，也就不敢多问，昨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了一起在厨房的小六，他竟然说我喜欢男的，所以不用关心怜月姑娘的事！冤枉啊！”
最后就是节目组邀请到的重量级嘉宾，传说是我们敬业的记者在会稽的街上捕捉到的，事实证明每天三圈也许并不足够，她就是本次事件的知情人士——小小的阿桃姑娘。
“啊！坏家伙，你怎么老能抓到我呀！放我下来！哎，小姐这两天什么情况？很正常吖，老夫人可喜欢小姐啦！就是家主大人的心情有些不好，他都没和小姐拥抱……这是可以说的吗？至于小姐，她现在每天都嘀咕着什么‘反正我算有冠军了，退役就退役吧’；‘营销冠军也是冠军’什么的。真是的，小姐总是说怪话，跟你这个坏家伙一样，略略略。”
看来我们的嘉宾很热情啊，就奖励她和敬业的记者一同进行接下来的采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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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桃最后还是逃跑了，拯救她的是记者的善良一面，但这并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开始的结束。
“另一个我，好无聊啊，我们回家找望北兄玩吧。”
【望北今日早晨就辞别安家了，你忘了吗？】
李北望走了，距离安家的归宗仪式结束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他似乎是接到了宗门传来的书信，在今日早晨辞别了安家的众人，独自踏上了回乡之路。
“空山，你有空来玩啊，到时候俺和俺的翠莲招待你。”
望北兄真是个好客的人啊，想念他。
不知不觉，莫散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归家时已是黄昏了，刚一进府，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大侄子苦口婆心地安慰两个小侄子。
“陞儿，你是大孩子了，要明白大孩子的责任。”
“大哥，抱歉，守护阿正的梦想正是我这个兄长应尽的责任！”
“你是大孩子了，大哥还小，你可怜可怜大哥吧！这事儿真不行，把你们两个带上，父亲会扒了我的皮的。”
“正儿不想大哥被扒皮！二哥，正儿还是不去啦。”
原来玄感兄还会扒皮这项技能吗？
“你们在聊什么啊？”
莫散好奇地凑了上来，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扒皮的部分详细说说。
“空山兄，你来的正好，陞儿和正儿要跟着我去参加七日后的铸剑大典，你快帮我劝劝他们，那场合真不是这两个还未及冠的小儿该去的。”
一番兄友弟恭的唇枪舌剑之后，莫散得知是安荃的两个弟弟偷听到了大哥与父亲的谈话，知晓了李北望接到的宗门书信是让他代表裂山门参加由“生死客”古浪山举行的铸剑大典，而安家作为三吴地方有名有姓的豪族，也当由家主之子安荃代其父去观礼这位“生死客”发起的盛事。
“所以这个生死客是个什么人物？给你们两个小孩儿整这么激动？”莫散很好奇。
“叔父实在不晓江湖事，话说二十年前那千面门祸乱江湖，咱们三吴的武人之间每天都有异常古怪的自相残杀上演，后来这邪派暴露，三吴英豪群起而攻之。出身义兴的古大侠正是剿灭它的主力，大侠凭一己之力杀入那邪派位于家乡义兴郡的总坛，一手生死钩，好似无常索命，翻手间便擒杀了那千面门主采桑子，后又全身而退，传那妖人首级入京师，江湖为之一振。后来古大侠就成了这二十年来无数小说话本的主人公，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人物！什么古大侠三戏孟三娘、生死客夜宿北风庙……”
“哦，这是江湖形态的孽障啊。”
也就是顶流。
“唉……可惜古大侠在那场围剿之后就鲜有出手了，看来是觉得自己杀孽太重，有伤天和，当真有侠义精神啊！”
莫散眼珠一转，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追星的小孩子。
“咳咳，两位侄儿，你们要明白……叔父也想去，大侄子，带上叔父吧！”
【你想让他们明白什么……】
作为一位已经在江湖上闯出名号的人物，莫散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怎么见识过真正的江湖和江湖人，记忆里自己身边可以长期存活的江湖人好像就李北望一个。反正老安的事情也解决了，自己来会稽的最初目的算是达成了，闲着也是闲着，是时候摆脱大隐隐于市的状态，去真正的江湖开开眼界。
两个大人熟练地无视了孩子的请求，大哥知道此行并非万无一失，所以绝不会带两个弟弟去冒险；叔父知道大侄子心里有数，所以他只想着自己到时候要怎么找乐子。
陞儿带着年幼的正儿哭着跑开了，可是他们不知道，这只是人生苦难的开端。
莫散的请求自然是被愉快地答应了，当二人走出安清元的书房时，安荃拍了拍他的肩膀。
“空山兄，到时候齐家的人也会去，你要当心些。”
莫散看了他一眼，随后嘴角含笑，微微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君以诚待我，我等必将以诚报之，古人诚不我欺。
……
午夜时分，兴奋得睡不着觉的莫散决定出来趁着月色溜一圈，然后他就发现了现在每日在安府内随机刷新的安琉。
“哟，小侄女，今天你母亲没刷……没跟来啊？”
“叔父说笑了，母亲这个时候已经歇息了。”安琉喜欢月光，她认为月亮是纯白色的，然后纯白色的光照在自己身上，会让喜宁静的她更添几分与自然相呼应的闲适。
“我听闻叔父打算跟随意诚哥去参加那个铸剑大典，是想见识一下江湖吗？”
“是啊，总要去见识一下的，我们都想。”
莫散随口回应，而安琉还以为这里的“我们”指的是莫散和安荃，秀美的双目望着叔父身后高悬的明月，似是无意地问道：“叔父想去见识更广阔的江湖，阿琉甚是欣喜……叔父有一天会和安家相忘于江湖吗？像那些话本里的侠客一样。”
待她看向叔父的位置，那人已经走远了，夹杂着月光的晚风送来了他的回应。
“不会啊，我们都是恋家的人。”
怎得还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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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莫散并不是很喜欢像这样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而且这车还颠得厉害。
“真佩服你，颠成这样还面不改色。”
“空山兄看来不常乘马车啊，像我这样从小坐到大的早就习惯这份颠簸了。”
坐在对面的安荃老神在在，看来是久经磨练。
【要不换我坐吧，你休息一会儿。】
“另一个我，你不会觉得颠吗？”
【不会，我坐过更颠的。】
安荃察觉到对面的莫散气质突变，此刻的他正襟危坐，刚刚的那副衰样荡然无存。
“说起来，我们此行向西前往义兴郡的玄色山庄，大约需要两天的路程，不过空山兄放心，大概三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能在一处庄园停下歇息了，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你就放宽心吧。”
【大侄子真好，知道为我着想，你奖励他一个捏捏。】
“滚。”
原本会稽和义兴是有水路相连的，江水自上游流经健康之后经安陵与义兴郡至会稽，此水道常年通航，是连接政治中心京师与经济重心东土的一条重要交通线，但莫散晕船，所以只能走这陆路。
第二次离家的青年将手臂倚靠在马车开出来的窗框上，安静地欣赏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像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三个时辰转瞬即逝，当马车抵达庄园时，莫散瞧见了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正与几个家仆模样的年轻人在前方的一处凉棚等候，见这安家的马车到了，赶忙在家仆的搀扶下迎了上来，待马车停稳，一阵听起来像是铜锣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人王必安在此恭迎老爷多时！给老爷请安！”
安荃刚跳下马车，那王必安就跟训练过一样一个箭步向前抓住他的手腕上下摇晃。
“哎呀，是小人失礼了，原来是大少爷来啦。”
“王叔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且先把这马上的礼品卸下来，再带着这几匹马歇息吧。”
“遵命！”
这边王必安热火朝天地吩咐家仆忙了起来，莫散那边也下了车，看向安荃的眼神中充满了“大户人家就是豪横”的意味。
“这位是王必安王叔，我家曾经的家仆，现替家里打理这座田庄……王叔，这位便是空山兄，我家的自己人。”
安家少爷一面给莫散介绍，一面高声招呼王必安。
王必安想来行礼，却又因为忙着指挥牵马卸行礼抽不开身，只得遥遥抱拳，像在感谢。
“他曾是大伯亲信的家仆。”
“哦，那就难怪了。”
走进这田庄，路边是大片的水田，在田地与蓝天的交界处，几十个弯腰的壮小伙儿辛勤地劳作着，他们个个身强体壮，看着像是吃饭顿顿能沾上荤腥的。
【安家这么厚道，地里干活的伙食都这么好？】
见莫散望着那些在泥潭般似的水田里来去如风的汉子，主动解释道：“他们都是裂山门的新晋弟子，说起来，这一批弟子估摸着就是今年结课了。”
“结课？什么意思？”
“看来空山兄是真的不曾关注过江湖啊，别的地方不清楚，会稽周边的各大门派在招收新弟子之后都会先把他们下放到这膏腴之家的田庄里课田，哪怕是从小培养，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也要去课。各有各的规矩，裂山门这边是课田三年之后才可正式入门派习武，而这课田的地点自然就是我安家的产业。”
“这么正规！那裂山门的弟子毕业……学成之后呢？”
“学成之后要么入我安家领份工钱，要么就由我家和门派一同给他们安排一份用得上他们的差事，若是都不愿意接受，就顶着个裂山门弟子的身份出去自己谋条生路了。”
“看来还是个相当成熟的体系啊，另一个我，你怎么看？”
【与我那边不同，这个世界的各行各业大概都被这个庞大的江湖催化了，怕是也包括……】
“更激烈的民变和更强势的镇压？”
莫散补充道，说来也是，一个农业社会怎么可能养着这么多不事生产的群体还能这么稳定地运转，所以与其说这庞大的江湖是一个传统农业社会中的异数，不如说它本就是维持这个社会运转的基础之一。
在常人的思维定势中也许会认为这个由江湖介入后编写出来的名为社会的程序出了故障，但就一句话：生命总是会自己寻找出路。
这就是莫散入这江湖之后学到的第一课。
两人在交谈声中抵达了他们的住所，是一处景色优美的庭院，走进去观察，房间整洁，看来时常有人打扫，甚至还在庭院内部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大概这就是庄里最高规格的接待了。
二人浏览一遍后甚是满意，而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却见一男一女在不远处兵刃交错，看来是起了冲突，旁边的几人看样子是在劝架。
“匡成山，我再说最后一遍，要么向真儿赔罪，要么留下你这狗腿！”
“想要就自己来拿啊，看看你有没有本事！”
交错的两把剑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两人誓要在这角力中分个胜负了。
“是乐子的味道！”
是武侠小说里经典的江湖纷争！现在正是出现一个从天而降的大侠主持公道的时候！
【唉……】
冲突愈演愈烈，却就在要分出个胜负的时候，一柄不过几寸的小剑飞驰回来，其形也似流星拖尾，势如破竹，精准击中两剑交错之处，这二人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震颤从手中兵刃传来，他们抵抗不得，眼睁睁看着兵刃从手中飞出，重重落在地上。
有高手！
转头望去，却见这一身白衣的俊美公子背着烈阳负手而立，见两人同时看了过来，轻蔑一笑，伸出手指指向落在二人中间的小剑。
直接挑明了！正是他强势介入了他们之间的冲突，如此狂妄！怎得不说话？看来自己也不可妄动。
一阵风吹过，证明此间的时空并未冻结。
“一定要我自己捡回来吗……”
？
两人愣了一下，随即开始争抢地上小剑，最后还是刁红音更胜一筹，抢得小剑并送至这位强者手中。
“嗯，第一，绝不意气用事；第二……”
【少废话。】
“咳咳，你等有什么冤屈，我微博法官今日定断个明白！你手脚麻利，你先说。”
法官指向了刁红音，原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师弟师妹，他们均别过头不与她对视。
看来不说不行了！
“那个，好教少侠知晓，这匡成山昨夜趁着夜色轻薄我家真儿，我今日来找他讨个公道。”
咬牙切齿地说出冤屈，惴惴不安地等待判决。
“好啊！涩涩，死刑！”
公正严明的微博法官决定判处这胆敢轻薄少女的痴汉死刑！
“你放屁，那真儿什么姿色，我看得上？不要侮辱我花丛圣手匡成山！”
这痴汉还敢在法官面前出言不逊！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大胆！带受害人上来，我要在她面前好好惩治这恶徒！”
见莫散发怒，匡成山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刚想解释，却见一哭泣的女子牵马而来。
“嗯，长得倒也不差，你就是那受轻薄的少女？且细细道来，本法官今日必代表正义为你主持公道！”
这小姑娘听罢法官之言，开始抱着马号啕大哭。
“真儿！你好惨啊，怎得还有人如此狠心，要揭你伤疤！”
？
法官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匡成山见真儿出现，知道怕是瞒不住了，开始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
“行了！别哭了，是我干的行了吧！明明，明明就是她先勾引我的！当时喝了点儿，她晃得又那么厉害，哪个男人经得起这种诱惑！”
？？？
“好啊！看老娘砍死你！”
贼子已经招供，正是行刑的时候！
“等等！”
法官的头有些晕，看来在太阳底下待久了确实不好。
“所以……它是真儿？”
此言一出，牵马的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
“真儿，说了这么多，他都不认得你！呜呜……”
“……”
“另一个我，我成乐子了……”
【没关系，至少你现在的表情很好笑，你看意诚就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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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少侠武艺如此了得，不过打那淫贼就罢了，为何我等也要挨打？真儿还小，我怕她留下阴影。”
“呜呜，真儿，疼不疼？”
原来是藏锋门的师兄匡成山昨夜瞧见呈江派小师妹田妙妙所骑的小马真儿眉清目秀，色心大起，再加上刚刚小酌了几杯，故而上前与田妙妙攀谈，用话术支走她后对真儿实施了暴行。
不过真儿拼死抵抗，一马蹄命中了男子下体，施暴者仓皇逃离，但逃走的过程中被前来巡查的刁红音撞见，后来刁红音见真儿的神色明显不对劲，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不过现在双方的矛盾成功消除了，法官莫散大人当着他们的面重重轻薄了一下真儿的屁股，随后赤手空拳将在场的所有人教训了一通。
“所以空山兄为何连我都要打啊？”
总之是没有人受伤的大团圆结局。
除了一个乐子人。
“另一个我，这就是江湖吗？”
【这就是江湖……吧？】
这就是江湖吗？当然不是，它见证的腥风血雨从未停歇，但总有入江湖的人希望他看到的地方永远温暖得像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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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跑了！”
“是的，前辈，空山已经离开会稽了。”
“他去哪儿了？”
“不得而知。”
告别了安家的家主，季无忧再一次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齐修那小儿，揍过之后就听话了，要不然……”
剑仙懂了歪心思。
“妈的，算了！小孩儿多少算忠义之人，打了有损心境。”
剑仙放弃了自己的歪心思。
“唉，你听说了吗，生死客回义兴郡了！说是要举办什么铸剑大典。”
“听说了啊，那可是生死客啊，不知那铸剑大典又是何等的盛事？”
“哦吼，去看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剑仙再次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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