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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混乱

    一路沉默,六人终于回到了圣坛。他们看着那些好似永不停歇的祷告着的信徒们,迈步走到圣坛四周静静侍立,数百个信徒有序又杂乱的分散开来,将他们与圣坛围在中间。

    黑袍修士欧尔达文的头上满是刺青,他是一个虔诚且沉静的人。

    他认为现今这个被大多数人认为生与死是“秩序井然”“不容亵渎”的世界是一个“充斥着不信,怯懦与荒诞者的无可救药的世界”。

    他认为单凭口舌的传教是无济于事的徒劳之举,为此他抛弃了毛发,将经文铭刻在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他割去了舌头,因为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唯有“武力的鞭笞才可以醒悟”,而不是“徒劳无力的口舌”。

    他与认同自己的挚友成为了无眠圣人的弟子,但在无眠圣人的计划中心甘情愿的将主导者的位置让给安德鲁森这个明显比他更善于统筹领导的人。

    他是一个对自己有着清晰认知的人,也因此所有人都对他十分信任与器重。

    也因此,他是第一个发现有着异教气息出现在圣坛周围的人,他抬头追溯着这股令他作呕的气息,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最后他竟然将目光锁定在了安德鲁森的身上。

    “怎么了?”

    安德鲁森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来问道。欧尔达文摇摇头,发现那异教的不洁气息已经消失。

    “什么人!”

    女骑士斯克莉特惊怒出声,手中双剑出鞘,却只是徒劳的向四周望去,完全找不到对手的踪影。

    下方祷告着的信徒中发生一阵骚乱,却又被黑骑士席尔瓦一声冷哼压住。面甲下面色冷峻,却又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无力感。

    侏儒威伦特转入地底,像是发现了什么,片刻后又在远方钻了出来,六人随即发现那个异教的气息开始了分裂。他们严肃的的看向四周,明明感知里可以明确的发现两个与他们泾渭分明的气息,但是他们却完全找不到这两个气息所在。

    “二位,既然来此做客,那么遮遮掩掩的可不好吧。”

    安德鲁森出声怒道,同时其余几人浑身紧绷,力量引而不发。

    “连人都数不过来,算什么待客之道。”

    一道带着嘲讽的笑声传来,但是他们却依旧迷茫的不知从何下手。那原本只是两道的异教气息瞬间化分为四,紧接着又变为八道。

    就在他们一脸茫然的时候,牢笼内的柯莉特同样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赤露着上身的光头男子。

    这个男子是直接从外面爬上来的,而柯莉特他们是随着这个牢笼一同被缩小了数十倍的体型,这意味着这个人的体型只有常人的小指大小。

    “在下生命女神的眷者,齐特拉·罗摩克里希那。说说吧,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有归途教派的人,你们又是谁?”

    这人见到柯莉特后毫不见外的席地而坐,未待柯莉特发问他自己就一股脑儿的吐出三个问题来。

    柯莉特略一沉吟,便将一切都告诉了他,同时坦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被剿灭了的归途教派会出现在这里。

    “这样啊,既然这里原先是他们的地盘,那么他们应当是通过‘死眠’来度过数百年的时间,最终到这个时代去完成什么亵渎之事。”

    “而所谓的可以在灵界风暴中活动,我猜他们当时一定是如同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吧。”

    “他们不过区区四阶而已,这灵界风暴内只有风暴眼这个地方才有他们的安身之处。也真亏他们有能在灵界风暴中定位风暴眼的技术,还好巧不巧的让你们撞上了。”

    生命神眷略微思考便得出了大概,而后他环视四周,又笑道:“这可真是大手笔,用一头真正的巨龙当做材料,用来铸造神座迎接归途邪神。

    “好了,礼尚往来,就让我把你们放出去吧,也顺便给他们一点乐子。不过我的本体被那个老不死的拖住了,所以我只能为你们打开这个牢笼同时制造供你们逃离的混乱。但是最后能不能逃离还需要看你们自己了。

    “记住,出口就在你们进来的地方,这里的结界是对外的。”

    安德尔·威廉是一个出身奥约尔公国的国际商人,他名下掌握着三家银行,数十家商铺。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通过钱财买到子爵的爵位,但最终他却卖掉了所有的财产,将一切都献给了归途之主。

    事实上,购买爵位正是他经商的源动力,他是一个乡下成长的土包子,他的父亲是当地的磨坊主,有一点不多的知识与书籍。同时他的父亲也是个倾诉欲望很强的人,以至于整个村庄都没有人愿意单独在路上遇见他的父亲。

    在这之中,安德尔是一个例外,他聪慧且安静,对父亲恭顺且具有耐心。他阅读完了父亲所有的藏书,明悉父亲那些“理论”其实只是一个用朽木随意堆砌的塔楼。但是他还是成为了父亲在当地唯一的“知音”。

    不久,安德尔接手了家业,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在经商方面有着极大的天赋,他的雄辩往往使那些难缠的顾客心甘情愿的让出远超他们预期的利益。

    直到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富豪,他的为父亲带来了更多的书籍,让他思索出“自以为正确的答案”,同时骄傲的与自己的孩子诉说。

    而他却无心听父亲的唠叨,他带这个极少进城的父亲参观了他的宅邸,让他大开眼界。

    他在期间听说了公国由于财政危机有意出卖爵位,他想起经商过程中那些贵族老爷们完全不合理的税法抽取了他足足三分之一的利润,那高昂的过路费与不知多少次的被伪装成盗匪的领主势力的抢劫。他开始为此而努力,他开始渴求权势与可以购买爵位的资格。

    于是他一步步成为了跨国大商人,他充分发挥自己的雄辩与来自父亲的那种猛如烈火式的语气。然而正当他决定成为贵族时,他的父亲却去世了。

    那时,他没有悲伤,而是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情感出现在他的心底,他猛然发现了自己脸上的皱纹,他突然发现自己由于那些所谓的“同龄”友商们脸上的年轻与父亲的在世所忽略的老迈。

    对死亡的恐惧感使他找上了自己的友商,他渴求他们保持青春的秘密,于是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突破自己的底线,为他们提供“人口耗材”之后,就在他将要失去耐心之时,他终于见到了神迹!

    那是一个名为“死之归途”的仪式,两个有着巨大贡献的教徒被复活,他激动的浑身颤抖,匍匐着轻吻主持者的脚背。

    十年前,他激动的被告知,他的贡献足够让他“见证神降”,他有机会“觐见神明”。

    于是他和两百多的信徒被塞进一艘船,这艘船被教内的一位主教缩小,让一位地位更高的信徒带着登上了一座岛,在这里他们来到了圣坛,见到了神座——一头巨龙!

    他们眼看着自己周围的世界变得庞然,又在经历了一片惊涛骇浪之后变回原样,他发誓自己永远也忘不掉由小变大的感觉,那是一种从心灵上都开始变大的感觉。

    感受着自己不断的增长,他感觉自己好似可以这般无限的增长下去,直到增长到足以掌控一切,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因为变小才会再度变大,只是惊叹于自身生命的伟大。

    心底的那种感觉好似还在,眼前闪烁着白色的光,那是神的恩典,他贪婪的将之吞噬,俯视着四周惊恐的教友,暗自发笑,这些迷途的人怎么可能会体会到神的恩典。

    只是,这地底好似有些逼仄,那些站在圣坛上的神使好似有些碍眼,为什么更接近神明的是你们,而不是有着“恩典”的我,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