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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高朋满青尊,长歌起华筵

    千钧一发之际,赵之遥踢开了枪尖并一剑刺出。而冯玉山心中则顿感无力回天了,这一剑眼看就要刺向自己。

    “啊!”台下一人忍不住尖叫出声。

    但就在下一刻,两只坚实的手指探来,似缓实快,紧紧捏住了赵之遥的剑尖。原来是裁判家老及时出手,制止了赵之遥的进攻。他面带笑意,欣慰地对赵之遥笑了笑。

    赵之遥攻势被阻,自然落到了地上。于是他先向裁判家老抱拳行礼,以表谢意,而后再转过身来对着冯玉山行了一礼。

    他为何要致谢呢?实际上,在最后的关头,赵之遥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击,没有经过他的思考,所以他已经收不住了!

    虽然这在比试过程中难免会发生,少年少女血气方刚,打着打着上了头,也属正常。但是如果赵之遥真的收不住这一剑,而刺伤——甚至是重伤了冯玉山,那么就麻烦了。

    所谓比武大典,还得是和气第一,输赢第二,能够有所磨砺有所锻炼才是最重要的。若赵之遥刺伤了冯玉山,反而坏了规矩,伤了和气,这是众人都不想看到的。

    此时冯玉山刚刚缓了过来,他知道自己输了。但是他心中非但没有什么怨言,只是肃然抱拳回礼,而后洒然一笑。

    这一幕被唐庄等人看在心里,立刻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他们知道冯玉山这是已经品尝了失败的滋味,却没有被所谓的失败打倒,而是坦然接受了它。

    这样的人以后必然可以获得卓越的成就。

    “唐之唯,你现在想起来了吗?”冯玉山喘着气,忽然问道。

    当然没有,赵之遥醒来一个多月了,连自己是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又怎么会记得以前的事呢?于是他只好边调整呼吸边回道:“下台之后,有空再说吧。”

    “哈哈,也是。这事儿在台上说,确实不方便。”

    听到这话,赵之遥愣了一下,但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最后,裁判高声宣布:“唐家堡胜!”场上一下子爆发出山洪般的喝彩。

    见台上两人和和气气地分开了,看台上的诸位首领却凑到了一起。

    先是天鹏派掌门孟尝功说道:“哎呀!唐堡主,老冯,精彩啊!真是后浪推前浪,一代胜一代啊!”

    “呵呵呵,小儿献丑了。”唐庄很是谦虚。

    “孟掌门过奖了,唐堡主也谦虚了。”冯家家主像是坐不住,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弟子平日里惫懒得很,今日有幸能与唐二公子斗上数个回合,恐怕已经实属不易了。”

    “冯家主过谦了。各位也都看见了,小儿最后一剑已经收不住手了,说明他技艺还不够纯熟。”唐庄端起茶杯,侃侃而谈,“倒是玉山小兄弟,枪技快如雨燕,且能收能放,让我也是大开眼界啊!”

    “嗨……没有没有……”

    “老冯,你怎么老站着,坐,坐……”

    “哈哈哈哈……”

    一阵热切的交流后,看台上的各位家老又开始了谈笑风生。只不过谁都不知道大家各自心里怀的什么鬼胎……

    接下来,一场场比试轮番进行,让台下的观众直呼过瘾。转眼间,炎热的白天就结束了……夕阳斜挂天边,暑气却迟迟不肯消退,唯有一阵阵晚风,能提醒那些意犹未尽的人,今日的比试已经结束了。

    于是众人逐渐退去,循着吆喝阵阵,走向了大街……

    ……

    大街上,赵之遥等人正在漫步闲逛。

    “哈哈,我当时一剑横扫过去,就知道对面肯定是慌了!所以我……”

    “唉唉唉,打住!就你那一剑,还能让他发慌?得了吧你!”

    “是啊,哈哈哈。二公子,你说呢?”

    赵之遥微微一笑,道:“师兄力气惊人,想必是能令对方心生惧意的。”但实际上那位师兄平日里背石锁时,常常落后于人。

    大家听出了赵之遥的玩笑之意,哄然大笑。唯有那个师兄气得跺脚。

    就在几位插科打诨时,突然两只手臂搂住了大家:“各位唐家的弟子,你们好呀?”

    赵之遥只觉得这声音分外耳熟,回头一看,果然是郭鹏。

    只见郭鹏与众人贴在一起,语气讨好地说道:“几位看上去真是格外眼熟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打算?不如我请各位喝上几杯?”

    一位被夹在中间的师姐率先挣脱,她不悦地问道:“你是谁啊?我们和你很熟吗?”

    “是啊,你是谁啊?”

    众人纷纷挣脱。

    “我是郭鹏啊!那个一脚踢飞……踢飞,那个谁的郭鹏啊!”

    “原来是他。”

    由于郭鹏有些胡闹,后来云鲲派就没让他上场了,所以众人对他印象较浅。

    当然这也是因为郭鹏不太看得上那些对手。

    “是是是,你们终于想起我了。”

    “你有何贵干?”

    “是啊,无事献殷勤。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哎嘿嘿,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个人。叫唐之静。”

    众人顿时面色古怪,纷纷看向了站在一旁没有言语的赵之遥。见状,郭鹏也看向了赵之遥,结果没看倒还好,一看到赵之遥他顿时面露喜色:“哎呀!兄弟啊!你怎么在这里?让我找得好辛苦啊,刚刚你怎么不说句话呢?”

    说完,郭鹏就要报上去,但半路就被一句“慢着”拦了下来。

    赵之遥叹了口气:“你找她做什么?”

    “这,这……”郭鹏搓了搓手,“我捡到了她的发簪,想要交还给她。”

    “那好,你把发簪给我吧,我可以替你还给她,也免得你……”

    “唉,那不行!”郭鹏突然挺直了腰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得亲自还给她。”

    众人见状交流眼神,无不暗暗点头,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郭鹏对唐之静有意思!

    但随即,他们又暗暗摇了摇头:这个郭鹏多半没戏!

    他们觉得原因很简单,而且唐家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之静与唐之唯乃是青梅竹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啊!

    从小,他俩就关系密切,常常玩一整天也不分开,而且他俩除了彼此,不和任何其他同龄人玩耍。有一次,两人一起玩捉迷藏,一直玩到了天黑,唐之唯还不慎掉入了水中,呛了很多水。最后还是唐之静不畏水深,跳进了水中,将唐之唯救了上来。

    还有一次,两人玩耍时无意间摔碎了唐季梁珍藏多年的瓷器。唐季梁得知后极为恼火,当场就把唐之静拉到了一边,痛骂一顿。而年纪尚小的唐之唯却张开双臂,护在了唐之静的身前,勇敢地承担了责任。最后二人一起受罚,把唐季梁的书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

    不过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于是众人不约而同地向赵之遥告辞,转身就离开了。

    一位师兄离开前,还拍了拍郭鹏的肩膀,摇头叹气。

    这些人是偷笑着离开了,却留下了两个大眼瞪小眼,一脸糊涂的人。

    赵之遥不想过多纠缠,率先开口道:“你想亲自给她也可以,但是今晚恐怕是没机会了。”

    “哦?这是为何?”郭鹏瞬间解除了“坚决不屈”的模样。

    “因为今晚她得参加我父亲的寿宴。”

    “寿宴?今晚还有寿宴?”

    “是。”

    “那……我只好违抗师命了!”郭鹏突然大义凛然地看向天空,“还请师父原谅,不肖徒儿不能随你一起去唐家堡了!”

    “……你要去唐家堡?干什么?”

    “去找唐之静姑娘啊。”

    “不。我是说你师父原先让你跟着他干什么?”

    “去唐家堡啊,参加一个什么……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

    赵之遥心中万分无语。因为今晚唐家堡只有一场接待外宾的宴会——那就是唐庄的寿宴。

    华灯初上,今夜的唐家堡犹如披上了一件璀璨的纱裙,尤其是山上的条条灯光,交织旋转,汇聚到了北面山腰处的一座厅堂。这里正是唐庄的五十大寿举办处。

    “玉箫门门主到!”

    随着唱门响亮的一声通报,玉箫门的门主带着一男一女两位弟子,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厅堂。唐庄随即起身行礼,命人上前接待:“云阳君,欢迎欢迎,快快落座吧。”

    云阳君随即跟随两名弟子,来到了唐庄的右手边,第三位坐席上。

    待唐家弟子用铜盆端来温热的清水,为三位客人倒水洗手过后,唐庄继续道:“云阳君真是仙风道骨,虽然年长于我却面色红润有光,叫人艳羡啊。”

    “哈哈哈,不敢当。唐堡是主日理万机,故而疲惫伤神呐。相较之下,我闲云野鹤,胸无大志,怎可与君相提并论呢?”云阳君轻抚长须,眼中慧光闪动,“不过在下近来颇有感悟,也幸得上苍垂怜,偶然间炼得几枚宝丹。今日既是唐堡主大寿之日,便赠予君三枚好了。”

    说完,他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花纹古色古香的小木盒,递给了身边的唐家弟子。而他身后的两位弟子则瞪大了眼睛,似乎对师父的行为有些惊讶。

    “哈哈哈,多谢云阳君。来人,还不为云阳君沏上上等的灵溪茶!”唐庄当即喜笑颜开。

    而此时的厅堂外,赵之遥和郭鹏才刚刚抵达。二人还喘着气,郭鹏就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师父正在与人交谈甚欢,大师兄肖翔也在一旁。于是他面露难色地和赵之遥道了别,虽然小声嘀咕着“这下麻烦了”,但还是边挠着头边走向了那边。

    赵之遥则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原因无他:郭鹏实在是太啰嗦了!赵之遥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有好几张嘴,藏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因为从山下一路走上来的过程中,郭鹏这小子几乎就没怎么喘过气,还一直在说个不停。他从唐之静聊到了唐家,又从唐家聊到了云鲲派,最后从云鲲派又聊到了他的家乡,赵之遥实在是不胜其烦。

    但好在现在终于清静了。赵之遥边欣赏着大厅外的灯笼,边担心着自己今晚睡觉会不会做噩梦,梦见好几个郭鹏陪着自己爬山,还是爬不完的那种……

    这时唐之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挥着手道:“之唯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呀?快来快来。”

    “哦,我刚刚陪那个郭鹏稍微转了转。”赵之遥不想再多说什么,随口说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谎。

    不过借助着灯光,赵之遥发现唐之静的发簪并没有少。而察觉到赵之遥的目光,唐之静歪头疑惑地笑了笑:“之唯哥哥在看什么呢?快来帮我们接待客人吧,宴会就要开始了。”

    于是赵之遥便跟着唐之静来到了大厅的门口,向一位位来宾行礼致意……

    不一会儿,宴会便开始了。

    大厅之内,高朋满座,众人齐聚一堂十分融洽。当然了,唐庄左手边的各位唐家家老等人,明显气氛要比右手边的各个门派及家族要热烈得多。

    见时候差不多了,唐庄便举杯起身,众人也纷纷跟从。

    他看了看左手边,是自己的爱妻严钰琳。

    又看了看左边的席位:有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友晋言,有早些年前来投奔还帮助自己打下了一片江山的唐季梁,还有儿子,侄女,等众多优秀的弟子。

    他再看了看右边的席位:有云鲲派的掌门许泽鑫,天鹏派的掌门孟尝功,玉箫门的门主云阳君,等等等等……这些人与自己明争暗斗了二十多年。

    最后,他收回目光,并在唐之唯身上顿了顿,并微微地点了点头。

    亲友环绕,对手如云,唐庄百感交集。

    终于,他朗声开口道:“诸位,今夜能见到这高朋满座,胜友如云的盛况,唐某不胜荣幸啊!想来,岁月匆匆,斗转星移,我竟已到了知命之岁。而唐某得护一隅,未有愧对先祖,离不开在座各位的鼎力相助。虽然唐某无以回报,但也愿略设薄宴,以表谢意!

    “在此,我还有拙作一首,为大家助兴,还望各位今夜可以原谅唐某招待不周:

    “九万鹏程自有期,乾坤此日一开禧。

    百年世界春秋阅,八卦时来岁月移。

    天马不须夸矍铄,云龙元是任遨嬉。

    从今四海归耕地,更问何曾见凤仪。”

    一首诗毕,满堂喝彩,随即舞乐齐奏,添酒开宴……

    ……

    ……

    ……

    但,在座的每一个人此时都不曾料到,这竟是唐家最后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