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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一场梦

    六年后的某一天。

    银河帝国,西南边陲。

    这里群山莽莽,峰峦如林,自古便有“三千大山,天堑之地”的称号。

    晚霞如火。

    远远地,已经能够看见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无夜眼眸一亮,擦拭掉额头汗水,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终于看见有人栖居的地方了……”

    他已经在这穷山恶水般的地方跋涉了七天之久,风餐露宿,以野果为食,一路上经历了许多凶险和磨难,好几次更是差点丧命在凶兽之口。

    这时候能够看见一缕炊烟,虽然距离极远,可还是令无夜心中一振,原本疲惫无比的身躯重新振作起来。

    继续前行。

    不多时,一片开垦得整整齐齐的灵田出现在视野中,这让无夜又进一步确定,既然有灵田,那么附近应该存在着一个村落才对。

    这片灵田内种植着灵谷,明显已快要成熟,谷穗沉甸甸的,一阵风吹来,绿油油的灵谷起伏如波浪,夹杂着一股草木清香。

    “按照这种长势,这灵谷不出十天就能收割了……嗯?不对。”

    无夜似发现什么,来到路边的灵田前,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这一片灵谷长势虽好,却并不容乐观。

    灵田湿润肥沃,并不缺乏灵力,只是那些灵谷青翠的茎干上,隐隐呈现出一股颓败枯萎的迹象,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无夜拔出一株灵谷,放在手中端详片刻,用指尖轻轻挑开茎干嫩绿的表皮,旋即就眼瞳一凝。

    只见茎干内部,趴着许许多多莹白虫子,只有沙砾大小,它们不断蠕动,正在蚕食灵谷茎干上蕴含的生机。

    沙斑虫!

    这片灵谷正在遭受到了虫灾侵害。

    依照无夜判断,若不能及时除掉这些沙斑虫,这一片快要成熟的灵谷必将枯萎衰败,失去所有灵力,到那时即便收割下来,也必将损失惨重,严重的话甚至可能颗粒无收。

    “看来这村落中应该没有【纹身师】坐镇才对,否则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将要成熟的灵谷出现这等糟糕情况了。”

    无夜若有所思,旋即就哑然摇头,在这穷山恶水般的地方,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纹身师愿意在此栖居了。

    毕竟,据无夜所了解,这世上的纹身师可是很尊贵的一类人。

    这时忽然一声叹息声传来。

    无夜转头一看,却见在不远处的地方,一个身穿兽皮,魁梧高大的中年一屁股坐在一块灵田边缘上,怔怔看着灵田叹息不已。

    这中年愁眉不展,黝黑粗犷的轮廓上尽是烦恼之色。

    前说道:“大叔可是在为这片灵田发愁?”

    “是啊,唉,这该死的贼老天,已经足足一个月都没下雨了,再这样下去,我种的这三亩灵谷可就全完了。”

    兽皮中年似乎郁闷许久,闻言登时像发牢骚般说出来。

    不过当他扭头看清楚无夜的面貌时,顿时吃惊道:“小家伙,你是从哪里来的?”

    在他眼中,无夜一身洗的浆白的粗布麻衣,身躯瘦削,略显清稚的面庞上带着一抹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背后还背着一个老旧斑驳的木箱,木箱内也不知装的什么,压得他腰杆都有些弯。

    看其年龄,充其量也就十二三岁大小。

    这样一个少年郎,忽然跑到雲村的地头上,可着实有些令人奇怪。

    要知道在这方圆千里范围内,仅仅只有一个雲村,除此之外,其他地方皆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人迹罕至。

    兽皮中年印象中,差不多在这十多年岁月里,雲村便没有再来过一个陌生人了。

    而今天却在自家灵田前突然出现一个十二三岁的单薄少年,如何不让他奇怪?

    “大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无夜笑着说道。

    他很清楚,若是自报姓名,难免会被对方刨根问底追着问更多的事情,那样就太耽搁时间了,而他已经饿得快走不动路。

    兽皮中年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道:“你说什么?”

    无夜笑道:“我说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让这片灵谷获得丰收。”

    兽皮中年皱眉看了看无夜那略显清稚的清瘦苍白面孔,狐疑道:“小家伙,你该不会是吹牛吧?”

    这话从一个弱不禁风似的瘦弱少年口中说出,可就显得太过荒谬了。

    无夜笑了笑,指着手中那一株剥开茎干的灵谷,说道:“大叔你看,你种植的灵谷并非是缺少雨水浇灌,而是闹了虫害。这种虫子名叫沙斑虫,以吞噬灵谷茎干为食,若是不及时解决掉它们,你种的这一片灵谷可就全毁了。”

    兽皮中年悚然一惊,目光死死盯着那茎干中的莹白色沙斑虫群,咬牙道:“他妈的,怪不得我浇灌了那么多河水都没用,原来是这些该死的害虫搞的鬼!可是……”

    他神色顿时变得苦恼,挠头道:“这些害虫分布在灵谷茎干内部,我可不懂杀死它们的办法。”

    无夜笑而不言,眼睛眯起来,笑容干净得像阳光。

    兽皮中年愁眉苦脸叹息许久,猛地一瞪眼,似意识到什么,叫道:“小兄弟,你既然认得这种害虫,那肯定有办法驱除它们吧?”

    无夜点了点头,目光澄澈中带着一丝从容。

    “太好了!”

    兽皮中年激动的脸膛发红,心中对无夜的怀疑已经消散不少。

    见兽皮中年意动,无夜趁机说道:“大叔,我若是帮你这个忙,你能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兽皮中年毫不犹豫道:“只要你能帮我白路这个忙,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说完,他猛地发现这话说的太满,登时又讪讪道:“当然,你提的条件可都得是我能办到的,若是办不到的,我也没法子。”

    无夜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想在村里找一个落脚生活的地方。”

    白路吃惊道:“你说你要在雲村定居?”

    无夜点了点头,目光澄澈干净,并不是在开玩笑,需要认真的时候,他从不会流露任何轻佻的神态,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

    白路登时犹豫了,挠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跟村长请示一下,这事我可坐不了主,不过我感觉问题应该不大。”

    说着,他扭头一溜烟就朝远处的村落里跑去,一派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模样。

    无夜哑然,旋即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扯开嗓子叫道:“大叔,记得回来时候帮我捎一些吃的,没有足够的力气可帮不了你的忙。”

    “好嘞!”

    远远地,传来白路那粗犷的声音。

    “还真是一位淳朴的大叔啊。”

    无夜笑了笑,将背后的破旧木箱放在地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这才转过身,走入灵田中仔细观察起来。

    灵谷是一种修行中不可或缺的食物,蕴含着丝丝缕缕的灵力,可种植起来却非常不简单。

    从播下种子那一刻开始,就要时时刻刻防备着虫灾、天灾、还要经常除草养护,一旦出现差池,灵谷品质就会降低,甚至可能导致灵力全失的情况发生。

    像眼前这块灵田,就是遇到了虫害,若不能将它们彻底驱除杀死,后果堪忧。

    不过对无夜而言,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没多久,白路就从远处村落返回,只是他返回时,身边还跟了一大群村民。

    夕阳残照,染红茫茫苍山,白路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尘土飞扬。

    无夜怔了怔,耸了耸肩,知道情况有变了。

    “白路,你说的那位高人在哪里?”

    “小声点,莫要惊扰了高人!”

    远远地,已经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言辞中皆都显得颇为兴奋和好奇。

    无夜目光一扫,就落在为首一名老者身上,老者须发花白,虽然瘦削,但身躯骨架高大,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股威严气度。

    “咦!”

    当看见远处立着的无夜,那高大老者猛地止步,眉宇间的一抹兴奋之色凝固,被一抹疑惑取代,似浑然没想到白路口中的“高人”居然是一个略显清稚的瘦弱少年。

    “高人呢?白路你说的高人呢?怎么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站在这里?”

    当看清楚无夜的模样,那些跟随白路而来的村民神色间也都带上一抹狐疑。

    白路顿时一阵尴尬,连忙叫道:“各位,高人就是眼前这位小兄弟!”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场面顿时乱套了。

    “什么?你说这小毛孩子可以让你的灵谷丰收?这简直是胡闹!”

    “哈哈,白路啊白路,你明显被这小鬼给骗了,他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娃娃,哪是什么高人?还杀死沙斑虫呢,我看他只会撒泡尿帮你浇灌一下灵田。”

    “白路,如今大家的灵田都遭了祸害,在这等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众人有不满的,嘲笑的,狐疑的,发怒的,乱糟糟一片,皆都下意识认为白路被骗了。

    毕竟无夜显得太年少,清稚瘦弱,略显清秀的面庞上还有着一抹苍白之色,这种形象也很难和“高人”有什么关联了。

    白路登时急了,手足无措,连连叫道:“各位,我真没骗你们,这位小兄弟说了,能不能行,试一试便知道!”

    可惜,众人皆都感觉上当受骗了,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解释。

    就在这糟乱的局面中,无夜浑然不理会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径直走到那高大老者身前,道:“若我没猜错,您应该便是雲村的村长吧?”

    “正是。”

    高大老者点了点头,一对略带沧桑的目光上下一打量无夜,倒是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显得很沉稳。

    “那您是否答应我的条件?”

    无夜问道。

    高大老者敏锐察觉到,眼前这少年看似清稚年幼,可身上却有一股和他年龄不相匹配的沉静从容气度。

    这让他心中不禁一动,点头道:“若你能办到你所说的,我可以做主让你留在雲村。”

    此话一出,附近不少人皆都怔然,纷纷狐疑开口:“村长,您该不会真相信这小家伙的话了吧?”

    这一刻,高大老者充分展现出一位村长的魄力,挥手道:“这世上的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成与不成?”

    无夜笑了,知道局势已定,转身朝白路道:“大叔,我要的食物可带来?”

    白路连忙拿出一大块风干的兽肉递了过去,还贴心地为无夜准备了装满水的皮囊。

    无夜也不废话,蹲在一侧田埂上就狼吞虎咽起来,这兽肉虽没多少灵力,可洒了盐巴和酱料,味道着实不错。

    那些村民看见无夜这般饿死鬼投胎般的模样,不禁一阵哄笑,心中则愈发怀疑了,这小家伙该不会是个骗吃骗喝的小叫花子吧?

    就连白路也不禁有些发呆,心中生出一股不踏实的感觉,若是无夜是撒谎骗人的,那他白路可也丢人丢大发了。

    唯独高大老者略带慈和地看着无夜,目光中带着一丝异色,这小家伙要么是个不怕死的骗子,要么是真有能耐。

    无论是哪一种,能够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这等胆魄已经很值得肯定。

    没多久,无夜将一块兽肉风卷残云般吃掉,又灌了一肚子甘冽的泉水,浑身一阵畅快。

    “小兄弟,是不是该行动了?”

    白路忍不住道。

    “再等等。”

    无夜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口道。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远处天边已涌来一抹夜色。

    就在众人已经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无夜终于有所动作,他打开脚边地上的陈旧木箱,动作娴熟地从中抽出一柄长二尺三寸,宽三指的苍青色短刀,然后抬脚径直走进了那灵田中。

    这一刹,高大老者眼眸一眯,他隐约感觉,无夜身上仿佛多出一股让他似曾相识的气质,沉凝、从容、专注,显得与众不同,勾起了他心底深处一段早已快要忘却的模糊回忆。

    高大老者当机立断,挥了挥手,制止住周围正自牢骚抱怨的村民:“莫要再喧哗,静静等着。”

    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瞬,所有吵杂声音皆都消失,所有目光都望向了远处的无夜,神色间兀自带着一丝狐疑。

    虽不能交谈,但一些村民彼此使了一个眼色,就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把守在灵田四周,以防无夜趁机逃跑。

    无夜仿似没有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微妙,径直从怀中摸出一块拇指粗细,形似獠牙的金色断骨。

    他右手握紧刀柄,腕部发力,将苍青色的刀锋刮在这一截金色断骨上,发出嗤嗤的摩擦声音。

    一缕缕淡金色的粉末从断骨上飘洒,落入无夜掌中,直至掌心覆盖了厚厚一层淡金色粉末,无夜这才罢手,小心收起那一截金色断骨。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蹲在地上,用指尖蘸着那淡金色粉末,在湿润的土地上勾勒起来。

    这个距离,让一众村民能够清楚看见他在做什么。

    只见无夜清稚略显苍白的面庞上一片专注,目光沉静清澈,指尖犹如一道苍劲笔锋,在地上勾勒出一道道曲折繁密的纹理,动作娴熟自然,宛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那些村民皆都禁不住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无夜的动作,以及土地上那一副流露着神秘气息的淡金色图案雏形,心头不知为何,齐齐涌上一丝震惊。

    哪怕他们再愚钝不明白,也看得出无夜正在做的,乃是一种完全超乎他们想象的事情。

    那专注而笃定的眼神,那干净利落的娴熟动作,以及地上那一副快要逐渐被勾勒而出的淡金色繁密图案,无形中给无夜披上一层神秘色彩。

    许多村民心中的狐疑不知不觉消弭,甚至不少人的心已被无夜所展现出的手段征服。

    他们看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对无夜所展现出的手段产生赏心悦目的惊艳美感。

    而此时,高大老者浑身不易察觉到地一震,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稚嫩少年在地上所篆刻的,竟然是纹身!

    篆刻纹身,乃是属于纹身师的独有标志!

    村长肖天任,也就是那位高大老者自然清楚这一点。

    可是他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纹身师,故而当甫一看见无夜手中动作时,心中也不禁有些恍惚,甚至无法确定。

    纹身……

    难道这瘦弱不堪的少年郎还是一位纹身师不成?

    不对!

    真正的纹身师,哪个不是高贵尊崇之极的存在,即便是搁在人烟鼎盛的城市中,都称得上是地位超然之辈。

    眼前这少年才不过十二三岁,且衣着打扮朴素得略显寒酸,似乎和传说中的纹身师根本不搭边。

    肖天任深吸一口气,努力抚平心中的波动,目光继续看过去。

    看着动作娴熟,神情专注而从容的无夜,这一刻,肖天任忽然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好奇,这陌生的少年究竟来自哪里?他是否真的能够化解这一场灵田危机?

    气氛寂静,唯有无夜俯身灵田间,以指尖不断在那湿润而肥沃的灵田中勾勒出一道道繁密而灵动的轨迹。

    动作恰似灵蛇起舞,天马行空。

    那些村民早已看呆住,心中的狐疑逐渐消失,与之相随的,升起一缕莫名其妙的期待!

    不知不觉,暮色消退,天空被一抹如墨夜色取代,一颗颗硕大明亮的星辰,洒下清冽的星辉,一轮冰月如银盘高悬,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

    也就在此时,无夜指尖猛地一顿,而后在那一副玄妙神秘的图案上轻轻一划。

    嗡~

    宛如呼吸一般,那由金色粉末勾勒而出的图案骤然一亮,迸射出一道笔直如线的金芒。

    直冲天穹!

    村民顿时心中一震,眼瞳扩张,犹如魔怔了一般,目光齐齐随着那一道冲起的金芒望向了天穹。

    夜色中,一缕缕银灿灿的月光犹如受到召唤,开始像潮水般汇聚,出现在那一道金芒的尽头。

    月光朦胧,越聚越多,像清莹的水波般氤氲着,那空灵而圣洁的美丽,顿时震撼了所有村民。

    他们从出生就一直栖居在雲村中,哪曾见识过这般神异的手段?

    这简直堪比神迹!

    轰隆!

    当那如清莹水波般的月光积累到一定程度,宛如不堪重负似的,轰然倾泻而下。

    哗啦啦~~

    像月光汇聚的滂沱大雨,泛着圣洁的光,沿着那一道金芒,降临到那一片饱受虫害的灵田中。

    一瞬间,整片灵田笼罩上一层如梦似幻的皎洁银色,在这如墨般的夜色中显得异样的美丽和空灵。

    而立在灵田中的瘦弱少年,沐浴月辉之下,凭空多出了一股神秘而令人敬畏的气质。

    全场寂静,一众村民皆都神色呆滞,瞠目结舌。

    就连村长肖天任也不例外,目光中尽是惊异之色。

    无夜可没有理会这么多,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暗松一口气,眼眸中泛起一抹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之色,擦拭了一下额头弥漫的汗渍,便小心翼翼退出了这片灵田。

    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效果如何了。

    “少年人,你很不简单呐。”

    不知何时,村长肖天任来到了无夜身边,目光饱含深意。

    无夜笑了笑,道:“前辈谬赞,只是用噬金鼠的本命骨粉为引,篆刻而出的一个初阶【引光纹身】罢了,不值一晒。”

    对于无夜的坦诚,肖天任似微微有些意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旋即就点头道:“走吧。”

    无夜一怔:“去哪?”

    肖天任哑然:“自然是为你安排一个落脚栖居之地,从今以后,这雲村便是你的家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说着,他已负手转身而去,连灵田中正在发生的变化也不理会了。

    这一切反倒令无夜微微怔了怔,这位老人竟不等灵田中的事情分出一个结果,便提前做出了收容自己的决定,这倒是出乎了无夜意料。

    无声地笑了笑,无夜没有迟疑,紧随着跟了过去。

    ……

    雲村依山而建,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宁谧平和。

    肖天任带着无夜径直来到村子尽头,这里有着一座破落小院。

    三间茅屋,一方庭院,庭院中央是一株虬劲垂柳,两侧则开辟着一洼菜田,如今则生满了野草。

    茅屋明显年久失修,生满了蛛网,灰尘遍布。

    吱呀~

    推开房门,肖天任将灯油点上,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黑暗的房间。

    “这里很多年已经没住人了,你便在这里暂时住下,等明天一早,我叫一些人来帮你收拾一下庭院。”

    无夜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房间虽简陋,但床榻、桌椅应有尽有,甚至在窗边位置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零散搁置着一些书卷,都已布满灰尘。

    “多谢前辈,这里很不错。”

    无夜拱手道。

    “不必客气。”

    肖天任苍老的眸子凝视着无夜,道:“少年人,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又是为何要栖居在我雲村,不过既然你如今已经成为我雲村的一员,自然就不是外人,希望你以后可不要做出一些对不住雲村的事情。”

    无夜笑着点了点头,道:“前辈放心便是。”

    肖天任拍了拍无夜肩膀,便转身离开。

    确定肖天任已经离开之后,无夜这才将背上一直负着的陈旧木箱小心放在床边一侧地上,然后推开窗户,目光怔怔望向夜色中的无垠星空。

    许久之后,无夜禁不住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喃喃道:“三个月辛苦跋涉,终于让我进入到银河帝国的疆域了……青枫散人,您若在天有灵,就请安心吧,我会如您所愿,好好活下去的……”

    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袭粗布麻衣,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倚窗而立,瘦削的身姿蒙上一层淡淡月光,那清稚而略显苍白的面庞上,有着一抹伤感之色一闪即逝,旋即便重归平静。

    雲村外,远远地传来一阵欢呼声,夹杂着一声声的惊叹。

    无夜侧耳倾听半响,唇角不禁噙上一抹笑意。

    没有再耽搁时间,无夜抬手关上窗户,来到床前,借着昏暗的灯火,再一次打开了那个伴随了他十多年的陈旧木箱。

    而此刻,白路蹲坐在自己家的灵田中,粗犷的面容上尽是亢奋狂喜之色,他哆嗦着嘴皮,碎碎念道:“奇迹!奇迹啊!这该死的虫灾终于消失了,他妈的,老天开眼呐!”

    “老铁,这可不是老天开眼,而是那位小哥的功劳!”有人好心提醒了一句。

    “对!”

    白路一拍大腿,叫道,“老子之前还说什么来着,小哥他定然不会骗人,可你们这些家伙却怀疑人家是骗子,简直是有眼无珠!糊涂到家了!”

    附近一众村民顿时一阵窘迫,讪讪不已。

    他们哪能想到,一个衣着寒酸,才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郎,竟可以引动天穹月光倾泻而下,为灵田破灭灾害?

    简陋的草屋中,昏黄油灯摇曳,陈旧的木箱被打开,露出一柄苍青色的短刃,一部泛黄的书卷,一支暗灰色的半尺篆笔。

    篆者,刻画书写者也。

    所谓篆笔,实则便是一种形似毛笔,笔尖为锋利之刃的物事,乃是纹身师篆刻纹身所需的工具。

    故而篆笔又被叫做纹刀。

    无夜个人更喜欢纹刀这个称呼,纹刀,谐音便是问道,问道天下,谁与争锋?

    这感觉说不出的让人振奋。

    无夜的目光在那一部【泛黄书卷】和【暗灰色半尺篆笔】上停留了许久,这两件东西对他而言,有着极为不同寻常的意义。

    泛黄书卷约莫三指厚,书卷无名,书皮是用兽皮裁剪而成,已经很破旧,明显这一卷书存在的岁月已经很久,仅仅看一眼,就让人油然感受到一股岁月苍茫的气息。

    那支暗灰色半尺篆笔也颇为独特,和通常所见的篆笔颇为不同,它更像一柄剑,表面暗哑无光,烙印着神秘的云纹图案,笔锋似剑刃,通体散发出一股令人心寒的冰冷气息,直抵灵魂深处。

    这是无夜身上最为重要的两件神秘宝物。

    木箱中除了短刃、书卷、篆笔这三样物品之外,尚有一些骨头、兽皮、植物茎干、矿石一类的东西,皆都是灵材,可以用来炼器,经过特殊手法熔炼之后,也可以充当篆刻纹身所需的灵墨和材料。

    这些灵材,皆都是无夜在这一段时间的长途跋涉中所搜集得来,若是用来出售,也可以获得一笔不小的财富。

    在木箱最角落处,还有一堆只有拇指粗细,通体凹凸嶙峋,宛如玉石般的坚硬木料。

    这种木料名叫“石松银木”,并无什么价值,唯一的特质就是够硬,像石头一样坚硬。

    对纹身学徒而言,学习篆刻纹身,石松银木是一种绝佳的练习材料。

    无夜小心翼翼拿出那一部厚厚的泛黄书卷,坐在了临窗书桌前。

    静静看着这一部书卷,无夜却并没有打开,而是陷入到了沉思。

    恍惚之间,无夜思绪如飞,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

    那是一座矿山牢狱,关押着很多囚徒,与世隔绝。

    从无夜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就一直呆在那一座矿山牢狱中,那里的天空是黑色的,阴暗潮湿,从来没有阳光。

    那里的气氛也很压抑,每天都有囚徒死去,每天也有新的囚徒被送进来。

    在无夜的记忆中,直至那一座矿山牢狱彻底破灭之前,从来都没有人能够从那一座牢狱中逃脱。

    严格而言,无夜并不是囚徒,他是一个弃婴,在被发现的时候,差点就被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囚徒当做食物给吃掉。

    这是青枫散人告诉他的。

    而无夜之所以活下来,当然是被青枫散人给救了。

    青枫散人的来历谁也不知道,但在那一座矿山牢狱中的地位却很独特,无论是看守矿山牢狱的守卫,还是那些囚徒,都对青枫散人恭顺尊敬之极。

    一切都因为青枫散人的另一个身份——纹身师。

    无夜自幼便跟随在青枫散人身前,从懂事的时候,就开始被青枫散人命令着去做各种事情。

    识字、辨认灵材、学习制墨、练习篆刻、记忆纹身图案……同时还兼顾着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等等杂事。

    无夜认为自己已经算是青枫散人的弟子,那矿山牢狱中的守卫和囚徒也是如此认为的。

    但是青枫散人却从来不认可无夜这个弟子,按照青枫散人的说法,他这辈子都没打算收徒弟,无夜只能算是他身边一个打杂的,仅此而已。

    对于这个说法,无夜也曾情绪低落过一阵子,但后来就逐渐淡忘了,只不过在心底深处,他一直把青枫散人当做师尊看待罢了。

    矿山牢狱的生活很枯燥,暗无天日,随着无夜逐渐长大,也开始慢慢了解到,原来在这矿山牢狱之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在无夜九岁的时候,青枫散人第一次带着无夜外出,离开了那一座牢狱矿山。

    但仅仅三天之后,便又返回来。

    这三天中,给无夜的震撼是巨大的,他看见了外界的模样,看见了阳光,也看见了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

    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青枫散人就会带他外出一次,多则十天,少则三天,便会再度返回那一座矿山牢狱中。

    外出的目的倒也简单,青枫散人篆刻纹身图案,需要外出采撷更多的灵材。

    而随着一次次外出,无夜也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唯一让无夜疑惑的是,为什么青枫散人宁可留在那暗无天日的矿山牢狱中,也都不愿意留在外边?

    遗憾的是,直至那一座矿山牢狱破灭消失,无夜也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矿山牢狱破灭了……

    一想到这,端坐在书桌前的无夜心中猛地一痛,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三个月前的那一副惨烈画面——

    那一天,他正在练习篆刻一道“青木纹身”图案,青枫散人正在熔炼一炉灵材,嘴中兀自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房间外边,一众守卫正挥动着手中染血的铁鞭,不断抽打那些干活不出力的囚徒,喝骂声和哀嚎声在黑暗的天空下回荡着。

    这样的一天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无夜早已习惯,他甚至都不会再去同情那些看似可怜,实则骨子里穷凶恶极的囚徒。

    只是那一天,唯一显得有些异样的就是青枫散人。

    无夜从小就知道,青枫散人的脾气很不好,暴躁而没有耐心,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被青枫散人破口大骂过多少次,也早已习之以常。

    因为青枫散人骂归骂,但从来不打人,并且骂无夜的时候,也往往是无夜犯错的时候。

    只是那一天青枫散人的脾气显得尤其暴躁,摔烂了房屋中的许多东西,甚至连他最喜欢的那一支篆笔“青穹燃金”都被他一把扭断。

    正当无夜心中有些奇怪的时候,就看见青枫散人拿出一个陈旧的木箱,把那一部泛黄书卷、一柄苍青色短刃、以及一支暗淡无光的半尺篆笔一股脑丢进了木箱中,交给了正在发怔的无夜。

    至今无夜还记得,当时的青枫散人神色阴晴不定,复杂之极,有痛恨,也有无奈和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认真庄肃之色。

    那种认真和庄肃,是无夜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了那一幕。

    当时青枫散人双手紧紧攥住无夜的肩膀,很用力,在无夜都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要被捏碎的时候,青枫散人开口了。

    “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独自一个人生存,所以,你必须要好好活着!”

    那一刻,青枫散人声音沙哑而坚定,眼眸充满了血丝,充满了宛如临死前的疯狂。

    “记住,老子好不容易才把你救下,绝对不能死!”

    然后,青枫散人指着那一部【泛黄书卷】和【暗灰色篆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道,“以后要好好保管它们!你以后能否顺利修行就要靠它们了!尤其是那一支笔,其中藏着一个连我至今也未曾揭开的秘密,只要你能破解它,哪怕就是被挖走了本源灵脉,也足可以逆天改命!”

    “还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谁剥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本源灵脉吗?老子告诉你,答案就在银河帝国!”

    “你得活着去寻找,所以你不能死!”

    “记住了吗!?”

    几乎歇斯底里的声音中,青枫散人神色已经变得隐隐都有些狰狞,无夜那一刻已完全被震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再然后,青枫散人拽住无夜那瘦弱单薄的身躯,一路横冲直撞,来到了一条无夜从来没见过的幽邃矿道口。

    “去吧!”

    矿道幽邃,仿佛深不见底的大渊,青枫散人却是毫不迟疑,一把将无夜推入了矿道口深处。

    那一刹,无夜甚至都来不及去反应,整个人就像悬崖上下坠,脑袋一片空白。

    也是在那一刹那,他的视野中看见一只苍老手掌,撕裂了矿山牢狱上空的黑暗,轰隆隆降临而下。

    那苍老手掌如此之大,遮盖了天穹,每一根指节都宛如擎天之柱,每一道掌纹都宛如沟壑纵横,恐怖的紫色火焰弥漫在苍老手掌表面,像从域外星空倾泻而至的一片紫色火海,焚化黑暗,燃尽苍穹,充斥着可怖的毁灭气息。

    无夜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究竟谁人之手,竟可以……遮天!

    大手遮天,紫火毁世!

    这一刹,林寻思绪骤然变得混乱,坐在书桌前的瘦弱身影猛地一颤,禁不住狠狠攥起了双手。

    那一幕如此惊世,如此耀眼,一只手,遮天盖地,充斥毁灭世间的伟岸之力!

    那一刻林寻的心灵也被震撼,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焚天毁地的力量!

    那简直犹如传说中的神祗降临世间,随手便可摘星夺月、炼化江海、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无量威能。

    “总有一天,我也可以的!一定!”

    林寻深呼吸一口气,心中的斗志犹如燃烧,沸腾一片,力量,是他目前最为欠缺的!

    他渴望力量!

    直至许久,林寻心绪这才稍稍恢复平静,看着书桌上那一部泛黄的兽皮书卷,目光中闪过一抹复杂。

    至今林寻还记得,临别时青枫散人那郑重无比的嘱咐——“以后要好好保管它们!你以后能否顺利修行就要靠它们了!尤其是那一支笔,其中藏着一个连我至今也未曾揭开的秘密,只要你能破解它,哪怕就是被挖走了本源灵脉,也足可以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