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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80年代

    十一年后的某一天。

    有人开了口,其余村人自然也纷纷跟随劝慰起来。贾婆子涨红了脸还想辩解两句,贾老却是扯了她一把,然后拱手同村人行礼道谢,末了又把无夜姐弟请进了自家院子。

    如幻不是傻子,他匆匆赶来替姐姐挡了“灾”又挣到了村人的同情,自觉已是收获良多,若是再拿着架子把贾家得罪狠了,那以后姐姐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了。

    他弯腰给贾贾老头婆子行了大礼,口口声声说自己一时心急失了礼数,请长辈不要见怪。贾老贾婆子见他这般,心里就是再不痛快也得揭过去了,虽说论亲疏,如幻算是晚辈,但他可是自小读圣贤书的人,岂是乡野之人可比。

    贾老扫了一眼笑呵呵的傻儿子,赶紧客套两句就拉着贾婆子回了堂屋,留下无家姐弟坐在厢房里说说体己话儿。

    如幻上下仔细打量着两日未见的姐姐,眼圈儿忍不住又红了,哽咽道,“姐,你受苦了。”

    无夜抬手替这瘦弱的少年擦了眼泪,心下甘苦掺杂。也许真是她太贪心了,老天爷送了她这枉死的孤魂来到这陌生的世界重生,想必已是难得开恩,怎么还会再把活得好好的军军送来陪她呢?

    当初为了那负心汉忽视了真正关心她的弟弟,甚至还曾恶言相向。如今在这样陌生的世界,还能见到同弟弟容貌一般无二的少年,甚至同样称呼她姐姐,给予她一个补偿的机会,这已经是件极幸运的事了,她真的不该要求更多…

    如幻见得姐姐一再走神,心下很是不安,他想要再多劝几句,但无奈早起偷跑过来已是冒了风险,若是再耽搁下去被后母发现,她就又有理由把家里所有活计都压在他身上了。他不怕苦累,就怕没有时间读书,朝廷开恩,秋日时又要开县试,到时候他一定要考个秀才回来。然后再苦读两年,进京科考,入仕当官,他要所有欺负过他们姐弟的人悔断肝肠!

    想到这里,他狠狠心猛然站了起来,“姐,我回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无夜一时间也不知道同这新弟弟说什么好,只得点头送他同贾家老两口告辞,然后又回了厢房继续发呆。

    有句极高深的话怎么说来着,存在即合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而且绝对回不去了,那就只能打点精神好好活着了。前世在那般冰冷的钢筋丛林里挣扎生存,她早练就了超强本领,想必只要她够努力,一定也会在这里过上好日子吧。

    她正这般琢磨着,不想下身突然一凉,原来月月到访的亲戚又上门了。她赶忙爬到炕尾翻开一只青色小包裹,待得拿出两条深灰色的布带子,这才突然醒过神来。这抖一抖就要掉下一层草木灰的东西,难道真要同她紧贴个三五日吗?只是想想,她就忍不住想要咧嘴。可是,不用这个又能有啥办法,别说去哪里找棉花和棉布自制“护舒宝”,她现在就连换洗的衣裙都没有,当真是名副其实的一穷二白。

    说到底,不管她以后想在这个世界做什么事,想过什么样的舒心日子,没有银钱傍身都是万万不成的。原本还觉千头万绪难整理,如今都得放到一旁,还是先琢磨怎么迅速赚点儿钱改善生活吧。

    不提无夜如何一边琢磨生财大计一边痛苦的与草木灰亲密接触,只说花海随着看完热闹的村人们一起溜溜达达出了自家院门。有那村人拉着他打趣道,“花海,又去梁大夫那里啊?你都娶完媳妇儿了,以后就不用上山采药了吧?”

    花海甩开那人的手,瞪眼嚷道,“不行,我要卖药赚银子!我娘说了,娶了媳妇儿还要生儿子呢,以后我儿子也要娶媳妇儿!”

    众人瞧他一脸认真模样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当然那笑声里有多少善意,多少嘲讽就没人知道了。毕竟一个傻子能娶媳妇儿已是贾家祖坟冒青烟,若他再传宗接代,香火不断,那可着实惹人嫉妒了。

    花海不理会众人的笑闹,一路溜达很快就到了东山脚下的小院子,他连门也不敲一下就走了进去。

    小院儿里,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老头儿正在翻晒着竹匾里的草药,扭头见得他进来就笑着招呼道,“无夜是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不要让他回忆起来。”

    花海随手关了院门,回身之时脸上已带了三分笑意。这笑意就像春日里第一缕春风,迅速融化了冰雪。那先前现于众人眼前的憨傻模样,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衣衫还是那套衣衫,眉眼还是那双眉眼,但偏偏望过去就是让人觉得通身的贵气从容,俊逸不凡。

    梁大夫忍不住停了手下的活计,心下叹息不已。他虽是自小看着这孩子长大,亲手教他学文习武,但到得如今,还是忍不住时时被他的过人风姿所惑。他这个半百老者尚且如此,可以预见,若是它日被那些年轻女子见到庐山真面目,定然会疯狂痴缠不已。如此,他也对得起那人的重托了吧?

    段瑞眼见自家先生又望着他怔愣失神,怎会不明白他又想起了什么。他的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复杂与钦佩,一个男人为了一句誓言,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子,放下功名利禄,放下娶妻生子的圆满,甘心情愿隐居在这穷乡僻壤多年,这要多深重的情感才足以支撑他度过几千个日夜?那个人又是何其自私…

    “先生怎知又是我惹事,先前不过是怕村人起疑,偶尔寻事解闷罢了,怎会日日如此?倒是先生您今早可喝过药汤了,头疼好些了?”段瑞一边扶了先生到院角的石桌边安坐,一边笑着问起琐事。

    梁大夫听得这话却尴尬的咳了两声,遮遮掩掩应道,“嗯,我这头疼是老毛病了,你就别惦记了。”

    段瑞还要说什么,不想小药童柚米正担着两桶水从院外进来,见得师徒两人坐在桌边就嘻嘻笑道,“花海哥,我听人说你家小嫂子逃跑了?”

    梁老大夫一听这话眼睛也亮了起来,跟着追问道,“无家丫头逃跑了?是不是你装傻欺负人家了?”

    段瑞眼见这一老一小都是满脸放光等着听八卦的模样,心下极是无奈。他伸手在柚米的头上弹了弹,笑骂这被他看做师弟的少年,“平日少同村里那些三姑六婆闲话儿,平白被她们拐带坏了。那套伏虎拳,你可练熟了?若是下次考校,你再输给拾玖,看你脸面往哪搁?”

    柚米听得这话好似被人踩了尾巴,那里还顾得抠问八卦,握着拳头嚷着,“绝对不会,我输给谁也不会输给一个丫头片子,我这就去练拳。”他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掉了,水桶晃荡间撒得院子里处处都是水花儿,也惹得那师徒俩好笑不已。

    今日天色晴好,细细碎碎的阳光从柳枝新发出的嫩叶间穿过,落在石桌上,斑驳而闪耀。段瑞端起茶壶给老爷子倒了茶,这才拿起桌角的几封信件。

    待得拆开第一封才扫了几眼他就皱了眉头,略微高声唤道,“萤火!”

    随着话音落地,那院外的大柳树上就跳下一个身穿暗绿紧身衣的少年,单膝跪地应道,“少爷请吩咐!”

    段瑞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几下,眉眼间的温和之色渐退,冷声吩咐道,“八雲城主事潘德背主贪墨,断一手,逐!”

    “是!”绿衣少年应下,转身就跃出了院墙,几个起落消失在山林里。

    梁老手中的茶杯晃了晃,双眼盯着茶水漾起的涟漪,轻轻皱起了眉头。八雲城主事背主虽然可恨,但断手之后却是连个铺面掌柜都不能再胜任,以后怎么养家糊口?他有心劝解几句,但瞧见自家学生冷冰冰的脸色之后,又把那些求情之言连同茶水咽了下去。

    也许那个人真是错了,若是当初把奈亚拉托提普留在她身边,虽然要经受生死磨难,但总比变成今天这幅冷心冷肠的模样要好上许多吧。

    “奈亚拉托提普,春日晴好,过几日可要出去走走?这时节,京都外的桃花坞已是满山桃花,不如…”

    “听说西边的宁家园子就种了半山的桃树,再有几日也该开花了,若是先生喜欢,学生陪您去喝酒赏花如何?”段瑞仿似没有听出老爷子话里的隐含之意,一边闲适的继续翻看着信件一边笑着说道。

    梁老大夫眼里闪过一抹黯然,冰冻三尺,怎是几句话就可以融化的?倒是他有些过于着急了,希望将来有一日会有人暖透这孩子的心吧。

    没有听见先生应和,段瑞还以为先生恼了,于是又道,“半月前惊春在许城带回两坛栀子酿,我放在橱柜里了。先生尝着若是味道还好,去赏花时就一起带过去。”

    “栀子酿?惊春这小子,亏得我平日待他那般好,有了好酒居然没有先给我送来。下次记得派他去漠北吹吹风,让这小子醒醒脑子。”果然,梁老听得有好酒,什么烦恼都扔到了一旁,直接奔去了厨间。

    段瑞摇头失笑,抬头望望碧蓝如洗的晴空,然后慢慢收了信件,起身走出了院门。还是回家看看他的小媳妇儿吧,一想起早晨在山上她那般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贾婆子这养母虽说有千般不好,但给他娶媳这事却是做得再正确不过。毕竟日子如此寂寥,多个如此有趣的女子在身边,他的日子也鲜活多了。

    吱嘎一声,梁家院门再度关起,翩翩贵公子又变回了贾家的傻儿子,一路笑着打鸟揪树枝,仿似永远长不大的孩童一般,没有忧愁没有伤痛…

    无夜哪里知道她眼里的傻丈夫在人前人后完全就是两副面孔,原本她还打算好好琢磨一下发财大计,不想,嫁去村西宁家的贾大姐儿早晨睡完懒觉起来,听说娘家弟媳妇惹了笑话,立刻带着夫主和孩子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这一会儿她坐在午饭桌旁,一边忙着给自家两个孩子盛粥卷煎饼,一边数落着站在门旁的无夜。

    “不管你以前是谁家的姑娘,如今你都是贾家媳妇儿了,一大早晨你不起来做饭伺候公婆夫主,居然还敢惹事害得全村人跑来看笑话!到底是自小没有亲娘教导的,就是没规矩。”

    无夜原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打算忍耐过去就算了,结果听得贾大姐话里话外累及父母却有些恼了。

    不管前世的爹娘还是这一世的娘亲都是早早去世的,她没有机会好好孝敬她们也就罢了,起码也不能任凭人家指着鼻子骂啊。

    贾大姐看出无夜脸色不好,顺手抓了根大葱在酱碗里蘸了蘸,一边大口咬着一边继续数落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我家爹娘都是好脾气,花海又不懂事,你别以为我家人都好欺负!以后我要常回来教教你当儿媳妇的规矩!”

    无夜扫了一眼干净得如同被鬼子扫荡过的饭桌儿,挑起眉头反驳道,“大姐要教我规矩,我自然是欢喜的。不过,以后还请大姐一家吃过早饭再过来吧。咱家因为娶我回来花费不少银钱,这几日手头正紧着呢,粮缸也空了大半。若是因为大姐一家占了家中口粮而让爹娘挨饿,那可是大姐不孝了。”

    “你,你…”贾大姐原本也是打着教训弟媳的名义多回娘家蹭几顿饭吃,没想到无夜三两句就戳破了她的心思。她羞恼的涨红了脸,转身冲着一旁的贾婆子嚷道,“娘,你看看她才进门两日,居然就敢骂起大姑姐了。你今日若不教训她,以后说不得都要上房揭瓦了。”

    贾婆子多年吝啬成性,见得刚刚做好的午饭被女儿一家吃个精光,自然也是心疼。但是相比于刚进门的儿媳,她再心疼也要帮着女儿说话。可惜,还没等她开口帮腔,院子里已是有人抢先道,“教训人家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谁家出嫁的女儿还常往娘家钻啊,有这闲工夫不如进城去做点儿零工,自己赚口吃食总比四处打秋风强得多吧。”

    贾大姐儿本来被无夜噎得恼火,没想到居然有人说得更难听,她扭头就要开骂,结果一看来人却立时跳了起来,一边忙不迭的行礼一边呐呐说道,“姑…姑母,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能回娘家,我就不能回吗?”穿着深蓝衣裙,又用首帕包了头发,周身打点得干净利落的贾姑母狠狠瞪了一眼自家侄女,然后迈步进了屋子。宁老二最怕这老太太,慌忙行了礼就借口家里还有活计,然后扯着两个孩子一溜烟儿跑没影子了。

    贾婆子上前接了自家小姑手里的篮子,笑着替女儿遮掩,“她姑姑,你怎么来了?早饭吃了没,你事先让人捎个信儿我也好多预备些饭菜啊。”

    贾姑母心里冷笑,前日花海成亲,她因为染了风寒不能过来,结果这吝啬的嫂子居然连份分菜都没舍得让人捎给她。更别说特意预备早饭了,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嫂子客气了,先前花海成亲,我这当姑姑的没喝上一口喜酒、吃上一口菜,心里可是难受着呢,正好今日得闲着就过来走走,看看侄媳妇。”

    贾婆子怎会不知自家小姑是在挤兑她,但她硬是装作没听出来,扭头撵着贾大姐儿去村外田里把贾老喊回来。贾大姐正愁怎么躲出去,省得又被严厉的姑姑训斥,听了这话赶紧撒腿跑掉了。

    贾姑母同无家住在一村,没换房子之前甚至同无家住过前后院儿,所以无家姐弟自小没少受她照顾。无夜从原主那里接收了记忆,自然对这老太太格外亲近三分。不等贾姑母开口,她就主动上前行了礼,笑称,“姑母好。”

    “好,好。”贾姑母拉着无夜的手,欢喜的眉开眼笑,“你这丫头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性情容貌无一不好,就是命苦了一些。但这也没啥,以后你就是贾家媳妇了,只要多孝敬公婆,照料好花海,日子总要比原来强上许多。”

    无夜不知怎么回应就低着头装作害羞的模样,果然贾姑母脸上笑意更浓了三分。她伸手在拎来的篮子里翻出一个纸包,三两下打开后就露出一套湖蓝色的细棉布衣裙,“蕊姐儿,你和花海成亲,姑母也不知道送什么见面礼。正好家里有块细棉布不错,我就缝了套衣衫给你,你快换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天下女子哪里有不喜欢新衣衫的,无夜方才翻捡从娘家带来的小包裹,还曾大骂牛氏黑心狠毒,嫁个女儿收了十两银子,居然连件八成新的衣衫都没舍得陪送。没想到,贾姑母如此善解人意,想必也是同牛氏为邻多年早已熟知她的行事手段了。

    “谢谢姑母,姑母的针线是十里八村中最好的,我不必试就知道保管合身。”

    贾姑母被哄得心花怒放,笑着嗔怪道,“你这丫头嫁了人,倒是比先前在娘家时嘴甜多了。”

    贾婆子在一旁看着两人说笑,忍不住酸溜溜插话儿道,“呦,看你们娘俩亲香的,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们才是亲婆媳,我是外人呢。”

    正巧这时,贾老从田里赶回来,听得这话就道,“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姑婆婆就不是婆婆了?还不赶紧烧水冲茶去!”

    贾婆子遭了训斥,怏怏不乐的起身走了出去。贾老多日不见自家妹子自然很是欢喜,兄妹俩坐到一处说起了家常。无夜有心回避,无奈贾姑母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于是只得低头装乖巧了。

    不过,她很快就被两人的话题吸引住了。原来贾姑母家里种了五六棵香椿树,这几日正是掰香椿芽的好时候,待得攒够一担挑去城里,那些大户人家都喜欢买上几把儿做道小菜,尝个新鲜。

    贾姑母今日上门,一是为了看望侄子侄媳妇,二就是来寻人帮工。毕竟节气不等人,错过了这三五日再摘下来的香椿芽就老了,除了撒盐腌咸菜再做不得别的吃食。

    贾老只有这一个妹子,平日里对她很是照顾,听得这话就直接吩咐无夜道,“蕊姐儿,咱家田里的活计也忙得差不多了,正巧明日你和花海也该回门,到时候就在你姑母家住一晚,帮着搭把手儿吧。”

    无夜虽然才嫁进贾家两日,但也瞧出这公爹是个憨厚本分的老好人,于是待他相比贾婆子也多了三分敬意,听得这话自然就恭声应了下来。

    贾姑母找到了帮手很是欢喜,笑着许诺道,“若是今年的香椿能卖个好价钱,姑母到时候就再给你做套新衣衫。”

    无夜笑着撒娇道,“那我就盼着姑母年年发大财了,我也年年有新衣衫穿了。”

    好话人人爱听,贾姑母和贾老都是笑了起来。贾老嘱咐自家妹子,“进城卖香椿的时候,记得多去城北转转,我听人说那钱家老爷最喜吃香椿了,若是真碰到他家管事出来采买,可是一笔好买卖。”

    贾姑母点头,“这个我也知道,听说去年钱府买了三担香椿放进冰窖里存着,没曾想不过几日那椿芽儿就黑得跟碳头儿似的,钱老爷为此发了好大的火呢。”

    “是吗,看样子这钱老爷是真喜爱吃香椿。那冰块多金贵啊,存些什么不好,居然存这不值钱的野物。”贾老感慨几句,想起明日儿媳妇回门就又说道,“蕊姐儿,明日回去见了你爹娘,记得替我问好,让你爹得闲了常来家里坐坐。”

    原本无夜听得这话应该立刻行礼道谢,毕竟夫家如此主动示好,足以见得待她这儿媳是很看重的。可是她这会儿却什么都顾不得了,脑子里好似装了几千瓦的电机一般疯狂转动着,停也停不下来。

    虽然这具肉身留给她的记忆不多,但这大齐国的起源还是知道一些的。好似从三国之后,历史分出了“岔路”,这才有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出现。当然,前世那个发明了夏日制冰法的唐朝人是不存在的。所以,如今的大齐国,只有少数富户在冬日里建好冰窖储存,夏日里才有冰块降暑。而且这冰块因为保存不易,也不是想用多少就能用多少,实在是珍贵着呢。

    这般说来,她是不是可以钻个空子,先发一笔小财?

    记得先前爸妈还在世的时候,因为家住农村,家境又一般,所以冰箱这类电器也实在难以享用。倒是她家老爸不知在哪里见到硝石制冰的法子,很快就活学活用起来。在别人家里热得如同蒸笼一般之时,她们家里永远是凉爽宜人。

    她老妈甚至还常用果子捣汁冻成冰块给他们姐弟俩消暑,以至于那时候他们姐弟在左邻右舍孩童中间绝对是举足轻重的角色。若是谁得罪了他们,那就别想抱着美味冰块大嚼。

    后来,她老爸老妈甚至建了小冰窖储存家里出产的蔬菜和果子,常在深秋初冬之时进城售卖,得了外快就是他们姐弟的新衣服和新文具。

    可以说,“冰”这个字在她的童年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当然,以后也许更会成为她在这个时空赚钱大业里最稳固的基石!

    无夜越想越兴奋,恨不能立刻就跑进城去买了硝石回来试制冰块才好,但她抬头瞧见贾老微黑的脸色才猛然惊觉时机不对,于是赶忙收敛心神赔礼道谢。

    贾姑母很是喜爱无夜,自然不会看着她惹得公爹恼怒,赶忙岔开话头儿问起小侄女贾二姐儿的病情,“二姐儿最近几日如何,身上可是还没有力气?我前些时候打听得一个偏方,据说治咳疾很有效。后日让花海把方子一并捎回来,抓几幅药吃吃看吧。”

    提起乖巧懂事但身子一向不好的小女儿,贾老也叹了气,起身带着妹子一起去西厢房探看。无夜趁机赶紧回了东厢,结果一进门就见花海躺在大炕上酣睡。她想了想就上前把他拍醒,笑眯眯问道,“花海,你整日嚷嚷说我是你媳妇儿,那你是不是也该听我的话啊?你手里有没有手银子,拿出来我替你保管好不好?”

    花海许是恼怒无夜搅了他的好梦,卷了被子把自己裹成蝉蛹,老老实实藏在里面不肯应声。无夜无法,只得继续讨好道,“我家花海还没睡醒啊,真是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打扰你睡觉也不抢你的红薯吃,好不好?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银子?”

    花海还是不肯相信无夜,小声嘟囔着,“没有,没有!”可是他嘴上这般说,藏在被角儿里的双眼却不自觉的偷偷瞄向墙角的小陶罐儿。

    无夜眸子一亮,三两步跑过去就拎起了罐子,可惜她把罐子空得底儿朝天也不过咣当当掉出五个铜板。花海见得老窝被掏,急得光脚就跳下了地,一边张开双手护着那几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铜板一边抗议道,“你是小偷,你要偷我的银子!”

    无夜还以为这傻小子藏了多少私房钱呢,没想到只有五文,她也泄了气,坐在椅子上托着腮帮子懊恼反驳道,“你才是小偷呢,五文钱都不够塞牙缝儿的,亏得你还藏一回。”

    听得自己的私房钱遭人嫌弃,花海气得翻了个白眼,捡了铜钱攥在手里嚷道,“我娘说,这些钱能买好多芝麻糖呢!”

    无夜用力揪着自己略带枯黄之色的发辫,叹气不已。明明宝山就在眼前金光闪耀,可她偏偏找不到通往山下的路,这实在是件让人憋屈的事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一笔启动资金,到底要从哪里出呢?

    贾家公婆是不必说了,她这两日屡次逃跑不成,人家不把她锁起来看管就不错了,怎么会拿银钱给她做什么买卖?

    再者说,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的本意是赚些银钱改善生活,尽量让自己过得舒适些,不说锦衣玉食,起码也要在“亲戚”来访时能用上包着棉花的自制护舒宝吧。若是再富足一些,她还要供如幻读书考状元,甚至娶妻成亲,把前世欠弟弟的那些疼爱都补偿回来。

    但是用了贾家的银子做本钱,到时候这卖冰的买卖可就是贾家的公产了。她一个儿媳就算全权负责,多少也要受到公婆的制约,弄不好那极品大姑姐一家还要掺一脚,分去许多银子。所以,避开贾家是她做买卖的第一准则,就是他们主动送上本钱,她也不能要啊。但除了贾家,她还能去哪里借银钱?

    无夜越想越头疼,两道秀气的眉毛皱得死紧。花海坐在一旁观瞧了半晌,许是有些不忍心媳妇儿这般犯愁,到底还是分出两文铜钱说道,“这个借你吧,以后一定还我。”

    无夜哭笑不得的接过铜钱,打趣道,“好,我给你算利息。以后记得多藏些私房,最好是银锞子,那个能买更多芝麻糖。”

    花海歪头的想了想,应道,“我娘说家里的银锞子都送去你家了,你娘这才把你嫁给我当媳妇儿!”

    无夜听得这话,真如醍醐灌顶一般,脑子里瞬间通透无比。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牛氏得了足足十两聘礼银子呢,这可是她的卖身钱啊,她拿过来用一用绝对是天经地义的事。

    “哎呀,花海你真是太聪明了,等我赚了银子一定给你买一箱子的芝麻糖吃。”无夜欢喜的抱住花海原地跳了好几下,末了赶忙转身出门去张罗做午饭。明日回娘家正好找如幻商量一下,她今日可要表现好一些,省得贾婆子从中作梗拦着她回门,那样可就耽搁发财大计了。

    花海望着小兔子一般蹦跳着出门的媳妇儿,手下不自觉的摸了摸有些酥麻的胸膛,方才那片刻的绵软温暖,对他来说当真是新奇的体验。想起方才之事,他又忍不住开始好奇她为何急需银子,难道她还是打算逃跑?

    这般想着,花海忍不住慢慢勾起了唇角。果然,有了这女子在身边,他的日子有趣许多啊…

    一夜春风呼啸,第二日清晨终于在鸟雀的歌声里姗姗来迟。无夜心里有事,一晚翻来覆去没有睡实,不等天亮就起床早早煮好一锅苞谷粥,又切了咸萝卜条儿,筛了煎饼,然后就半哄半劝把花海折腾了起来。

    花海起床气极重,直到吃完早饭,还是沉着脸不肯理会无夜,径直接过贾老装好的半袋细面扛在肩上,然后就出了门。

    此时太阳才刚刚爬上东山头儿,山间的雾色尚且没有散尽,雾气笼罩在已经换了绿衣的树林间,为平凡的山野之景多添了三分飘渺仙气。

    无夜望着前方大步赶路的花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小跑着上前抓了他的袖子,半是讨好半是玩笑的捡了几个小故事讲给他听。

    许是故事当真精彩,花海不时追问着故事的结局,很快就把先前的不快扔在了脑后。这般,两人说说笑笑间翻过了东山就来到了榕树村外的小河旁。

    小河并不宽,水质清澈透明,河底的碎石经过水流多年冲刷,早已变得光滑而圆润,一粒粒平静的躺在那里,偶尔有几条小鱼欢快的在石间游过,当真是惬意又欢喜。

    可惜,无夜自小就毫无来由的极度怕水,就是自家水缸也是不敢靠近,惹得无爸无妈时常怀疑她前世是淹死的。于是,面对这条小河,她开始犯了难。

    花海淌水走了一半,回身瞧见她苦脸皱眉的为难模样,眼珠儿转了转,然后大步赶回一把抄起她就扛在了肩膀上。

    无家养的那条老狗很是警醒,听得动静冲到两人跟前就要开口狂叫。如幻眼疾手快的一把搂住了它的头,轻声安抚几句,老狗嗅出熟悉的味道就亲热的晃起了尾巴。

    无夜长舒一口气,也跟着低声贿赂起老狗,“大黄听话,下次再回来一定犒赏你两根肉骨头。”

    大黄许是对这贿赂很满意,欢喜得尾巴摇动更快,然后痛快让开了路。姐弟两个这才小心翼翼摸到了园子东北角。

    如幻第一次做贼,偷得还是自家,慌得腿肚子抖个没完,好不容易找到正确位置就抡起了镐头,无夜也动手帮着往旁边清土块。姐弟两个忙了半晌终于刨出一个油纸封口的陶罐子,无夜三两下拆了封儿,从里面摸出七八只亮晃晃的小银锞子,算了算足有四十两。她下意识的掂了掂,继而欢喜的无声奸笑起来。

    如幻也是松了口气,伸手抹去头上的冷汗,催促道,“姐,拿一只就够了吧,其余赶紧再埋回去吧。”

    无夜却是改了主意,咬牙说道,“不,拿走一半,手头宽绰做事也容易。再说,这些银子都是牛氏从咱们两个身上克扣出来的,说不定还有我的聘礼呢,我拿去用几日也是应当。”

    如幻生怕耽搁久了被人发现,见得姐姐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反驳,赶紧重新覆土把空罐子埋好,然后猫着腰撤退了。

    两姐弟自认此事做得隐秘,岂不知从头到尾都被人看到了眼里。两人刚刚离开,不远的灌木后就跳出一个黑影儿,那人原地转了几圈儿,重新挖出罐子放了些东西进去,然后又仔细把四周恢复原样,末了还在新土上撒了两把枯草,销赃灭迹的本事比之无家姐弟简直高出了不知几个段数。

    无夜与花海悄悄回到王家厢房,欢喜的不知把银子藏哪里才好,最后到底塞到了衣襟里才算安心。以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能不能摆脱如今的窘境,可全靠这些银子了。她虽然想再好好琢磨一下赚钱大计,无奈折腾了半晚实在太累,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躺在她一臂开外的花海,这时却停了呼噜,慢慢睁开了眼睛。暗夜里,他的双眸好似星子一般闪亮,满含了狡黠之意。

    “事情处置好了?”

    “是,少爷。属下补了银钱,就是原主去寻也绝对不会发现。”不知是屋角还是房顶上某处传来低低的回禀之声,花海挑挑眉头,唇角笑意更浓…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岂不知同样有人站在楼上看你。

    无夜不知在她眼里纯真无垢的傻小子,已经把她当成一件有趣的新玩具在观察。这一晚,她的梦里漫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她送了如幻去读书,又给自己买了新衣衫,吃上了精米细面,最后甚至还找了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盖了栋宽敞又雅致的大院子,过上了幸福的田园生活。她的新人生没有怨恨,也不必拼命打工赚钱,轻松惬意得一塌糊涂…

    美梦总是短暂的,好像刚刚合上眼,王家的公鸡就在窗外唱起了早安曲。

    无夜心里惦记着进城买硝石,听见动静就麻利的爬起来洗漱拾掇,末了又把百般不情愿的花海拎了起来。

    正巧贾姑父要挑着扎好的一担香椿芽进城叫卖,两人就与他一路结伴同行。

    榕树村地处偏僻,若想进城需要多绕七八里路,无夜心里有盼头儿也不觉得累,一路上远眺田野山林,只觉风景分外美丽。

    这般,三人很快就到了城门口,那守城的兵卒居然还收了每人两文钱的过门税。无夜没有想到这事儿,自然也没有预备铜钱,若是拿出怀里的银子又怕引起贾姑父怀疑,于是只能尴尬的看着贾姑父数了铜钱替他们一同付了税。

    她红着脸道谢,“让姑父破费了,我实在不知进门还要交税。”

    贾姑父是个厚道人,听了这话就摆手笑道,“你们不常进城自然不知,这四文钱,姑父还拿的起。若是前几年每人要十文呢,姑父就是想帮忙也不成。”

    三人说笑着进了城,贾姑父拐去城北寻买主,留下无夜和花海两人就彻底得了自由。花海早饭不曾吃饱,于是站在卖肉包子的小摊儿前不肯挪步。无夜也是肚里实在馋得慌,索性拿出一只银锞子找家铺子换成碎银,转手买了十个白胖的肉包子。

    两人靠在墙角儿吃得饱足,这才挺着滚圆的肚子又找了家杂货店买了二斤硝石粉,然后就溜溜达达回了一面坡。

    贾婆子见得两人赶着饭口回来还嘀咕抱怨道,“他姑母一家也太会算计了,帮他们做了两日活计,居然连顿午饭都不留就把人撵回来了。”

    贾老听不得任何人说妹子坏话,他狠狠瞪了老婆子一眼,招呼儿子儿媳道,“这两日你们也辛苦了,坐下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