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乱天下之二东都风云 » 18

18

    广场上,悬挂着的一面面旗帜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专注观战的郦若泱不由得被风迷了眼,她伸手揉了揉眼睛。

    风继续吹,一直吹向虞瀚东的双眼。

    穆骅背风而立,没受影响,此刻他看到虞瀚东为避风而将眼睛闭上了,立即挺剑直刺,正是穆氏流英剑法的起手式“进步击”。

    虞瀚东听声辩位,手腕轻抖数朵剑花,殊越剑与来袭的寒霜剑绞在了一起。乍合倏分,很快两剑又分开了,短短数息,两人便各自完成了试探。

    平台上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

    高监怕黎王一直站着累着了,于是劝说道:“大王!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黎王摆摆手,随口道:“不用,正关键时候。”

    高监轻笑一声,道:“他们还得斗好一会呢,大王您有的看呢。”

    黎王闻言,看向高监,狐疑道:“真的吗?”

    高监肯定道:“老奴什么时候骗过大王呢。”

    黎王这才安心坐回王座。

    一旁的穆泽修不由得回头多看了高监几眼。

    底下高台上,穆骅又和虞瀚东缠在了一起,两人剑来剑往,以快斗快,一时之间金属交击之声如暴雨般密集。

    “当!”

    虞瀚东听出声音有异,忽而后退数步,拉开了与穆骅之间的距离。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十步开外的穆骅,左手轻抚剑身,立即发觉一道很深的裂纹。看来穆骅说的没错,殊越剑的韧性确实要比寒霜剑差了许多。

    穆骅自然知道自己在兵刃上占了便宜,只要再斗几个回合,他有信心将殊越剑劈断。当机立断,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要跟刚才一样,以快剑将虞瀚东一点点“折磨”死。

    面对穆骅的这招“青龙出水”,虞瀚东自知不能与他久缠,于是引剑巧妙地搭在寒霜剑上,随之后退,跟着乘势一个剑柄砸肩。穆骅矮身躲过,跟着双手持剑下劈,希望一招功成,劈断殊越剑。虞瀚东自然不会与他硬拼,闪身躲过。

    如此一来,虞瀚东因有所顾忌,渐渐落了下风。穆骅步步紧逼,不让虞瀚东有丝毫放松的机会。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黎王与一众文臣见高台上斗得激烈,不由得喜形于色。穆泽修与郦若泱等人则看出虞瀚东因顾及殊越剑,而不敢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强撑过百招,虞瀚东自知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一刻他决定奋力一搏。

    穆骅一招“断水三千”正要提前封住虞瀚东的去路,却没想到,虞瀚东竟迎上前来,举剑格挡。

    “当——”

    殊越剑断裂,剑头飞了出去。

    正在所有人惊呼可惜之时,穆骅得势不饶人,又一剑刺向虞瀚东心口部位。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呆住了。

    寒霜剑的剑尖直抵虞瀚东心口,激斗的两人仿佛被定身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平台上观战的郦若泱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的视线在比试的高台上反复搜寻着。

    黎王大喜,不由得欢呼道:“不亏是我大黎男儿,小穆将军果然没有辜负寡人的期望。”

    这时身旁的高监面露难色,低声道:“大王错了,是虞公子赢了。”

    黎王愣了一下,又反复看了看高台上的两人,不解道:“这不明明是小穆将军赢了吗?”

    周围群臣也都感到困惑。

    黎王望向另一边的穆泽修,问道:“穆卿!这到底是谁赢了?谁输了?”

    穆泽修躬身道:“回禀大王!确如高监所言,是虞公子赢了,骅儿输了。”

    黎王一脸疑惑地再次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泽修解释道:“骅儿劈断殊越剑,虞公子巧妙地用左手接住了断剑的剑头。就在骅儿举剑刺向虞公子之前,虞公子以断剑剑头刺中了骅儿的腰间。当然,虞公子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真的刺。”

    黎王半信半疑,朝高监道:“叫他俩上来。”

    高监应诺后,走到平台前,高呼道:“穆骅、虞瀚东上来说话。”

    穆骅和虞瀚东从高台上下来,爬上数十层台阶,他俩将身上的兵刃交给负责护卫的禁军侍卫。当虞瀚东缓缓摊开左手,半尺来长的剑头赫然出现在他的手掌心。

    黎王看得清楚,不由得脸色一黯。

    两人来到黎王的王座前,穆骅率先下跪叩首道:“小将穆骅参见我王!”

    虞瀚东跟着跪地叩首道:“草民虞瀚东参见大王!”

    此时黎王的脸色很是难看。

    身旁的郦照茂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看着。

    静默片刻,黎王这才道:“虞公子是哪里人士?”

    虞瀚东垂首答道:“草民出生于杞国,现早已无家国可依。若大王不嫌弃,草民今后愿为黎国效力。”

    这时郦若泱在旁插嘴道:“父王!他就是两个多月前在浔野之战中,助儿臣打败郯国上将军钟淮的壮士。”

    黎王惊讶道:“噢!是吗?”

    相国阎漪跟着向黎王禀道:“公主殿下曾在往来牒牍中提过此事。”

    郦照茂连忙道:“确有此事。”

    黎王顿时喜笑颜开,道:“虞壮士既有军功,又有效忠于我大黎之心,寡人定不能亏待于你。现今你获得了会武头名······”顿了顿,转头看向身边的高监。

    高监在黎王耳旁轻声言语一番。

    黎王接着道:“正好禁军缺一名校尉,你就补上吧。”

    虞瀚东立即叩首,千恩万谢。

    会武结束,高监代黎王邀请众卿于显庆殿参加夜宴。虞瀚东自然也被邀请了。

    众人叩首谢恩,黎王在一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由禁军护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平台上的王亲重臣纷纷散去,虞瀚东和穆骅也跟着离开了。

    当阎沛随父亲阎漪正依依不舍离开之际,穆泽修忽然将阎漪唤住了。

    一向沉稳寡言的阎漪站住脚步,待穆泽修走近,这才拱手问道:“不知君上找本相所为何事?”

    穆泽修还礼道:“本君有关于西境的事宜想与阎相单独商讨一下。”

    阎漪皱了皱眉头,一来是因为现在西境事态已经平息,二来现在是休班的时候,不宜讨论公事。然而他为人严谨,又一向以国事为重,见武安君特以国事相邀,自然不能推辞。于是他爽快道:“既如此,我们找地方详谈。”

    穆泽修做出请的手势,两人结伴而行,阎沛和穆骕在后面紧紧跟着。

    现如今作为众王子表率的郦照茂与兄弟们一一道别,当众人走远,郦若泱仍站在原地。郦照茂乃是心思机敏之人,他立刻猜到这王妹是有事跟自己说,于是上前问道:“不知王妹有何事?”

    郦若泱坦言道:“正有事找王兄,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

    郦照茂点头道:“那就请王妹去我那盘桓片刻。”

    郦若泱道:“打扰王兄了。”

    于是郦照茂领着郦若泱往自己在宫内的官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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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正。

    夜幕徐徐降临,因临近冬季的缘故,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天虽黑了,东都城内却早已华灯高照。得益于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以及会武大赛,城中的百姓难得享受到了几日不用宵禁的生活。此时此刻,忙绿了一天的商铺与小贩都不愿错过这难得的欢快日子,依旧开着店门、摆着铺子继续做着买卖。百姓们如过江之鲫涌入大街小巷,庆祝这和乐美好的日子。

    穿梭于人流中的虞瀚东见街边的孩童燃起了爆竹,噼里啪啦之声响彻四周,虽是热闹,但比起烟花,少了灿烂夺目,以及令人震撼的感觉。他忽然突发奇想,要是自己发明烟花,势必能在这个时代赚得盆满钵满,还很可能成为一大富商。但随即细想,一旦自己发明了制作烟花的主要材料——火药,被别有用心的人用于战争,必将会多生杀戮,最后不可避免地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于是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来到宫城正门口,虞瀚东正要向守卫通报姓名,忽然身后有人唤他的名字,他回头看去,只见阎沛在几名家将的陪同下正急急赶来。

    雅逸热情的阎沛来到虞瀚东面前,开心道:“瀚东来的好早,我去寺舍接你,你竟先走了。”

    虞瀚东拱手歉声道:“都怪我出来太早了,害了阎兄多跑一趟。”

    阎沛摆摆手,丝毫不介意道:“瀚东无需自责,我本来也没什么事。走,我们进去吧。”

    虞瀚东随阎沛经禁军守卫的盘查后,再次走进宫城内。

    两人并肩通过城门,阎沛忽然问道:“瀚东!我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虞瀚东稍愣了下,道:“阎兄但问无妨。”

    阎沛沉吟片刻,问道:“今日你与张诞一战,最后明明见你们已经收剑了,你却为何将张诞击下擂台?这并不像是你平素的为人啊?”

    虞瀚东微叹一声,坦然答道:“张诞口中藏有钢针,当时形势危急,不容我细想,唯有将他击倒。”

    阎沛恍然而悟道:“真没想到张诞竟是如此卑鄙的小人。”顿了顿,他不由得舒了口气,“当时我就想瀚东你绝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幸好没有错怪于你。”

    虞瀚东暗忖,阎沛能有此一问,确实是将自己当朋友了,否则的话他早就鄙夷远离自己了。

    进入日间比试的广场,只见擂台和高台已然撤去,一路坦途直通前面的辉煌大殿。夜幕下,广场上升起了无数大红灯笼,将象征王权的十八根雕刻着云朵和神龙的石柱照得更加神秘叵测。

    人头攒动,应邀赴宴的王公大臣们陆陆续续地赶来了,他们都偕同家眷一起出席,热闹的广场上男宾身着华服、神采奕奕。女眷更是盛装赴宴,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时之间鬓影衣香、环佩叮当,好不热闹。

    耳旁传来阵阵娇笑声,虞瀚东闻声望去,只见一群豪门贵女从身旁路过,她们可能觉得虞瀚东的衣着打扮配不上今晚的宴会,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阎沛洒然道:“世俗之人一向喜欢捧高踩低,不必去理会她们。”

    虞瀚东微笑点头。

    攀上数十层台阶,来到日间拜见黎王的平台上,眼前的显庆殿张灯结彩,殿内聚满了宾客,闹哄哄的声音充斥周边。谁又能想象的到,如此乱世竟能呈现出这般热闹祥和的场景。

    虞瀚东不由得想起,艺成下山后奔赴虞邑的一路上所见到的人烟断绝、千里萧条的惨景,野道荒地上甚至还有无人收敛的残尸遗骨。他不由得念起了杜甫的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本来一脸欢喜的阎沛顿时僵住了,他细细咀嚼这几句诗句,不由得肃然起敬,郑重道:“瀚东心怀万民,阎某佩服。”

    虞瀚东回过神来,尴尬道:“一时走神,让阎兄见笑了。”

    阎沛道:“非也!非也!我看你是有感而发,由此可见,瀚东你是胸怀天下之人。”

    虞瀚东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于是借口入殿。

    两人缓步走入殿内,身为阎相国爱子的阎沛顿时引来不少公侯大臣的注意,不少追逐名利之人纷纷涌到阎沛身边打招呼问安,甚至还有人将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介绍给阎沛。阎沛一时脱不开身,虞瀚东更是被挤到了一旁。心思灵巧的宫中内侍上来将虞瀚东迎至他的坐席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