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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恨与怒,都无言

    是夜,

    星月无光,天昏地暗。

    宋舟像是发了病,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中不住的闪现这段日子经历的种种,从一个吃不饱饭的狱卒,变成有钱人都跑来巴结的巡捕,其间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那些岁月虽然短促却不平淡。

    在这其中,毫无疑问陈玉河对他的人生轨迹产生了巨大影响,若不是这个人,宋舟本来就打算在四海会馆接单子,过段时间离开临苇城。

    正是因为此人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平心而论,陈玉河拥有足量的热情,去感染身边的每个人,他拥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是宋舟见过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的为辖区百姓着想的好官,他做的一切,几乎都不是为了私利。

    最重要是,宋舟是发自内心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男子汉。

    “为什么老是想起这些事?”

    “睡不着!”

    宋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一直挂在床边的长刀瞬间来到掌中。

    人随刀走,宋舟用掌中的长刀来消磨时间,踏上变强之旅。

    他可没有陈玉河那等胸怀,来到这丛林一般的异世界,他只相信自己掌中的刀。

    如是挥汗如雨,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

    【武学:豹韬十二式(大成)】

    【经验:1/300】

    【评价:疾如风,烈如火,迅如雷,以奇胜正,千变万化,得此精义,乃成豹韬】

    “大成了……”

    宋舟已经感知到那一丝豹韬刀势了,一看到了去衙门的时间点,宋舟推开大门,刚刚来到门口,正好见到两个捕快抬着一个担架走过。

    “什么情况?”

    两个捕快见是宋舟,恭敬答道:“宋巡捕,我们今早在福荣街附近见到一具尸体,还没辨认出来,准备抬到巡捕司衙门张贴告示找人来认领。”

    又是死人……

    宋舟干了这行,就离不开这样的事。

    掀开那盖布一看,宋舟惊了,那躯干之上伤痕密布,以宋舟的眼神,当然看出有刀伤,还有长枪的穿刺伤口,还有密密麻麻的割伤,看起来像是猛兽的爪牙所伤,手脚的筋骨全断了。

    最可怖是头颅不见了,令人难以看出此人究竟是谁。

    等等。

    这件衣服好像在哪见过。

    一个恐怖的记忆浮上心头,宋舟的面孔唰得一下白了。

    “你们快抬去衙门。”宋舟吩咐道。

    两个捕快看宋舟的表情,顿时吓到了,连忙飞快而走。

    宋舟话不多说,展开身法,第一时间来到巡捕司衙门。

    “陈捕头今天来了吗?”

    几个值班捕快一脸茫然的看着宋舟,“没……没看到。”

    “张志忠呢?”宋舟问道。

    “也没有……”

    几个问题都是否定的回答,宋舟顿时涌起一阵不好的感觉,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在原地踱步良久。

    这个时候,几个巡街捕快着急忙慌的冲进来,“宋巡捕……我们在福荣街外的大树下发现了一颗人头。”

    宋舟看了几人慌张的模样,只好强行压下狂跳的脉搏,上前查看那被发现的人头。

    “怎么发现的?”

    几个捕快喉头耸动,咽下口水,看来是害怕极了,“是附近的百姓发现的……”

    宋舟一看到那张面孔,狂跳的心脏恢复了平静。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是一张肿胀的头颅,充血的面部青紫一片,眼眸早已合上,宋舟从那眉眼之上看到,那是他的朋友陈玉河。

    “还有……”几个捕快似乎也看出来这是谁,吓得魂不附体,说话支支吾吾。

    “还有什么?”宋舟平静道。

    “还有一口断刀。”

    宋舟接过那断刀,默然的将尸体连接起来,将断刀与尸体放在一处。

    心神一动,宋舟在那衣物之中翻找片刻,发现了一枚斑驳的铜章。

    一瞬间,宋舟感到干涩的胸膛里有一种难言的悸动。

    “你们现在去找陈玉山总捕头,让他火速来此。”

    几个捕快万不敢怠慢,立即狂奔而去。

    陈玉山,宋舟自然认识,此人乃是陈玉河的亲哥,城西总捕头。

    不过虽然是明面上紫狼服总捕头,陈玉山能指挥的动的只有陈玉河,因为其余几位大巡捕以及副总巡捕都是赵家的人。

    要言之,陈玉山在巡捕司获得的一切政绩,都要依赖于陈玉河的劳苦功高,因为这家伙已经多年没有亲自做过事了。

    不一会儿,一个紫衣男人飞快而来。

    宋舟侧目视之,此人头戴玉冠,宝刀秀丽,一派贵气,进门之后并不看其余捕快一眼,而是第一时间掀开盖布。

    “这是怎么回事?!!!”陈玉山合上盖布,第一时间不干别的,先是暴怒大吼。

    宋舟艰难的吐出一口气,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

    陈玉山听了原委,面色在一番急剧的变化之后,缓缓平静下来。

    “将这尸体抬到陈家,没有我的命令,你们都在此收拢余力,不要乱动。”

    下了这道命令之后,陈玉山离开了衙门,几个捕快依言将陈玉河的尸体抬了出去。

    “慢!”宋舟忽然喝道。

    几个人停了下来,错愕的看向宋舟。

    宋舟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珍而重之的将铜章放了回去。

    这很重要。

    *

    *

    *

    “大哥,你急着叫我们两个来是干什么?”陈玉真不解的问道,话语之中有种不耐烦,对于陈玉山这个大哥倒也没多少尊敬。

    “玉河死了。”陈玉山沉声说道。

    “什么???!”陈玉真惊声道。

    另一边的陈玉锋皱眉,“怎么会这样?玉河的武功相当不差,又是朝廷的白狼巡捕,谁敢杀他?这不是公然与朝廷对抗?”

    陈玉山沉吟片刻,组织好语言,“猜测是有内奸通风报信,后由赤眉贼的人出手,我观其伤口,大有可能是赤眉贼之中的银枪卢炎和狂刀万闯所为。”

    “赤眉贼!”陈玉锋狠狠重复一遍,“听说玉河抓了铁兽卫尨,看来是结仇了。”

    陈玉河踌躇片刻,忽然道:“你们说,这该如何是好?”

    陈玉真皱眉道:“赤眉贼出手,内奸策应,此事水太深。更何况,老祖突破失败,此等关口,各大家族肯定希望咱们伤筋动骨,照我说,该隐忍片刻。”

    陈玉山苦笑道:“我陈家在巡捕司只剩下这最后一隅,难道要彻底放弃吗?没有了玉河,我一个人根本孤掌难鸣!”

    陈玉锋看向陈玉河的目光,带着的轻蔑已经很难掩饰了。

    他们这些弟弟自然看得出来,陈玉山这个大哥是如何的虚弱。

    在他的执掌之下,原本由陈家掌控的西城巡捕司迅速被架空,到最后竟然只能依赖陈玉河这个婢女之子,简直不要太废物。

    “现在老祖宗刚刚受伤,我们家族在城内的各大盘口都备受挑战,那些虎狼都等着我们陈家倒了,分而食之呢!照我看,这巡捕司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就算你勉强抓着那一个盘口,早晚也会被赵家吞并。”

    陈玉锋的话语很真实。

    陈玉真紧随其后道:“只要玉锋在城卫司和我在城主府的势力没丢下,咱们陈家有兵权和政令参与之权在手,我看丢掉城卫司也没什么。”

    “你们……”陈玉山张了张嘴,愕然的看向两个弟弟。

    “我们是如此认为,大哥可以去找族老说说。”

    陈玉山道:“那……我看可以找玉玄说说。”

    陈玉真微笑道:“玉玄天赋卓绝,乃是家族的未来,已经加入成为斩妖司的见习使,没空处理这等事。”

    “我……”

    在一阵狼狈的交涉之后,陈玉山有些失神走出了陈家,看到停放在侧门的那具尸体,不禁一阵烦躁。

    “去跟老爷说一下……先放到外面的园子,等日子下葬吧。”

    “是,大少爷。”

    陈玉山昏昏然走回了巡捕司,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一片焦躁。

    陈玉河一死,其手底下根本没有一个可大用之才,自己这个光杆司令,很快就会被排挤出巡捕司,届时回到陈家之后会很快被边缘化。

    “嗯?”陈玉山忽然想起陈玉河说起的一个人。

    “来人呐,去给我把宋舟叫过来!”

    没办法了……

    陈玉山想起陈玉河曾说过若是自己有什么不测,此人可堪大用。

    当时只觉得陈玉河有些神经兮兮,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难不成那家伙早就觉得自己会死?

    “这个蠢材!”陈玉山一拍桌子,恼怒不已,“明知如此还不小心在意?”

    “大人,你找我?”

    陈玉山恼恨的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形精悍的青年迈步而来,观察片刻,发觉此子真有些不简单,这才开口道:“我决定……让你做玉河辖区的大巡捕……”

    宋舟摆手道:“我对大巡捕没有兴趣,大人不如告诉我陈家想要怎么样为陈捕头报仇吧?”

    陈玉山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之感,因为这家伙完全没有尊卑的意识,竟敢这么直截了当的质问自己。

    “陈家……基于一些现实的因素,暂时按兵不动……”

    “哦。”回应的话语没有什么感情,但陈玉山却感到一种强烈的被鄙视的感觉。

    陈玉山心头光火,猛然抬头,却看到那名叫宋舟的小子正用一对没有任何情绪的目光看向自己,在这道目光之下,陈玉山感到自己被窥探,被鄙视。

    “你在看什么?是什么人让你这么没有规矩的?”

    宋舟淡淡道:“卑职本就是草莽,没有规矩惯了。”

    陈玉山狠狠咬了咬牙,刚要说话,宋舟已经问道:“我有两个问题要问大人。”

    “你……你说吧。”

    宋舟道:“陈家查出张志忠去哪了吗?还有那些赤眉贼的踪迹。”

    “……没有。”陈玉山本来想发作,但终究气馁了。

    “第二个问题,陈捕头葬在何处?”

    ——呼!

    终于有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了,陈玉山将陈玉河的身后事简短说了一下。

    宋舟平静的听完了他的说话,点点头道:“好。”

    言罢往出口走去。

    陈玉山终于爆发了,“你给我回来!”

    宋舟返顾看向他道,“大人还有什么事?”

    陈玉山嗫嚅了下,疲惫的道:“你准备怎么做?”

    宋舟微笑道:“自然是像陈捕头那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