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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母Z 后来的我们

    今天的酒吧驻唱是个华夏小伙,留着狼尾头,站在台上唱着台下酒客听不懂歌词的中文歌。

    酒客们并不在意,癫痫乱晃的七彩灯在舞池乱晃,卡座的客人们大声呼喊,磕杯推盏,台上歌手唱的什么无所谓,不管是悲痛欲绝还是撕心裂肺,他们不过是听个气氛,没必要去了解。

    就像是悲剧的观众只是看个悲剧,剧场散场后他们仍然过着自己的生活,没人会留意死在剧里的角色。

    灯红酒绿,琉璃杯、高跟鞋、口红、莺声细语,交杂在一起,还有驻唱的歌声。

    源心走进来的时候差点窒息,灯光晃得她头晕,嘈杂混乱的人声像初中运动会上的牛皮鼓,敲得她恶心想吐。

    她本就烦到极点了,今天是抱着暴力发泄,稍稍舒缓情绪,重振旗鼓的。

    冷风从敞开的门口灌入,酒吧里的喝的热火朝天的客人们被冷风一吹,集体打了个机灵,正想叫不开眼的赶紧关门,但话卡在嗓子眼,在看到鱼贯而入的黑风衣冷脸汉后便都默不作声了。

    只有两个喝高了得还敢大呼小叫,被执行部的人按在地上揍到酒醒。

    眼前灯光还在乱晃,源心一阵恍惚,闭上眼睛刚想缓缓,胃里却一阵翻涌,酸液随着零碎的食物“yue”的一声冒过嗓眼,“哗”的吐了一地。

    旁边立马有人给她递上纸巾和清水。

    “白粥。”

    “白粥!没听到吗?!”

    一脚踩在旁边那个穿着黑色束身西装的帅气服务员脚上,富坚爱子咆哮着,她最近心情也很不好,因为主子心情不好,她作为下属心情怎么可以好得起来?

    没有人敢插话,服务员见自己的帅脸完全没用,赶紧拉上旁边的同事往员工通道走,他去报告老板,同事去弄白粥。

    然而不用去报告老板了,听到本家来人,老板早就屁滚尿流的从楼上下来了。

    李临洲是听过霓虹有黑道的,但他没想到这边黑道这么牛逼,推门闯进来都不让其他人说话,说话就打的,还一水儿的黑风衣,他当然是赶紧关掉麦克风和音乐伴奏,老老实实的缩在架子鼓后边。

    不是他不想跳下舞台,实在是那些黑风衣的不禁不让说话,更不让大范围移动,他看到有个穿黑丝包臀裙的美女试图跑到吧台后边,被黑风衣的压库杂打的鼻青脸肿。

    美女都是这待遇,何况自己长相平庸一男的呢?

    不过他看对面那个站C位的老大似乎很弱,虽然帅得没有天理,还有点娘里娘气,但一进门就吐是不是太弱了点?

    不过再弱的羊,人家也有一堆黑高达层层守卫呢,轮不到他评价,他一弱鸡,还是老老实实的蹲在架子鼓后边好,就是希望这些家伙快点走,免得蹲久了他会脚麻。

    中间座的客人被执行部的人拎猪崽一样扔到两边过道上,两个黑风衣动作麻利,一人一个白抹布,两三下就把桌子清扫干净。

    源心走到沙发上坐下,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一个敢抬头对视的。

    肚子里一团阴火在灼烧,饮食混乱甚至经常不吃的后果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从兜里摸出手机,LINE上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往上翻也都是她发的消息,西野七濑一句每回,但她觉得,西野没把她拉黑,那就是还有希望。

    熄了屏幕,正想着白粥怎么还不到的时候,她发现有人在偷偷的看自己。

    在歌手台上,一个穿着朋克,蹲姿猥琐的男人正透过架子鼓的间隙偷偷打量自己。

    李临洲碰到对方视线,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像这种头头,就算弱的会在酒吧门口吐出来,但眼神也肯定得是那种狠戾噬骨的冷厉,结果平常的出人意料。

    这眼神,就像高中门口排队买烤冷面的男生,能看出他有点饿,或许还有对喜欢女生求而不得的郁闷。

    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移开视线,反倒是隔着架子鼓和人家对视了起来。

    “架子鼓后面那个,站起来。”

    源心声音不大,李临洲能听清全靠“捧场”的诸位安静,连呼吸都不敢有声音。

    他下意识的左右摆头,最终不甘心的确定架子鼓方圆两米之内确实只有他一个人,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猜不准这位奇怪的老大有什么想法。

    一时间不管是穿黑风衣的人形高达还是伏在地上的客人都将视线投向李临洲,吓得他一个激灵,还好有几次街边卖唱的经验,不至于腿软摔倒。

    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李临洲慌得一批,他听说坏人砍人总会找些奇怪的理由,比如你没戴帽子或者你左脚在右脚前边,他生怕自己站的不够好被对方挑刺,恨不得量子叠加态叠他身上,这样对方想看什么姿势就能看到什么姿势,当然不保证对方觉得自己心思被猜中了恼羞成怒还是要揍他……

    话说,这个家伙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听说有些黑老大就喜欢他这样没颜没气质的中年男人,莫非为了活下去自己只能委屈击剑了?

    不行,我虽然一介废柴,但仅剩的节操不能丢!

    源心不知道这家伙内心戏这么足,只是让他唱首最拿手的歌,唱得好的话,会考虑帮他联系音乐公司,帮他签约出专辑。

    “就,就这样吗?”他斗着狗胆问。

    “你要是觉得断一只手有助于抒发情绪也可以。”

    “不用了不用了,大可不必。”

    李临洲赶紧摇头,心想着压库杂的话不可信,但不唱歌肯定必死,不如好好唱,说不定自己的悲情魔音可以打动对方呢。

    可自己最擅长的是哪首歌呢?哥哥的《春夏秋冬》?光叔的《Butterfly》?申海哲的《致你》?

    还是……

    …………

    “学弟,以后你成了大歌手,不会出轨吧?”师姐把海盐香草双拼冰淇淋递到他嘴边。

    李临洲照着学姐舔过的地方舔了一口:“不会,背过《上邪》吗?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们谁都没出轨,可后来还是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分手了,明明还爱着彼此的,最终却只能各择道路,好聚好散。

    理由吗?说不清了。后悔吗?甚至不知道该后悔什么。惋惜心痛吗?第一次他觉得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第一次他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讲道理的,第一次他知道命运如此叫人难堪。

    如果有平行世界就好了,平行世界的他和学姐,一定还在一起。

    …………

    “那个……”李临洲小声问。

    “还有什么事?”源心表现出了不耐烦。

    磨磨唧唧的,说不定随便换个人上去,现在早就唱上了。

    “中文歌行吗?”

    霓虹的黑老大说不定不喜欢外国调调。

    “……行。”

    “那,一首五月天的《后来的我们》送给大家。”

    打开麦克风,情绪酝酿到位,李临洲呼了一口气,心中的紧张害怕已经消散如烟了。

    手机放出伴奏,歌声响起:

    “然后呢

    他们说你的心似乎痊愈了

    也开始有个人为你守护着

    我该心安或是心痛呢

    然后呢

    其实我的日子也还可以呢

    除了回忆肆虐的某些时刻

    庆幸还有眼泪冲淡苦涩

    而那些昨日依然缤纷着

    它们都有我细心收藏着

    也许你还记得也许你都忘了

    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

    趁着二号休息室暂时没人,高山一实拉着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西野七濑钻了进去,反手锁上门。

    “干嘛?”西野七濑伸手就要去开门。

    “还干嘛?今天一库马酱看到心酱了!”高山一实压着自己的粗嗓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西野七濑看她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想笑,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个词也是源心教她的。

    “哦。”

    “哦是什么意思呀!她身边还有个美少女呢!你就不担心吗?”

    “哦,和我有什么关系,没别的事我还要研究站位。”

    大概是富坚爱子,西野七濑心想,哪有那么多美少女……就算她和别人交往也和自己没关系了。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个富坚什么的!是另一个,短发,小脸,大白牙,和娜酱你是一个型的,你要被别人代替啦!”

    高山一实按住西野七濑肩膀,真心为这个孩子着急。

    手中挣扎的力度果然变小了,然而很快西野七濑又挣开她的钳制,要开门出去。

    “我们已经没什么了,她和谁恋爱不是她的自由吗?还是说小实打算告发她恋爱?”

    “还没什么了,我真是……你自己看,看!再这样下去你都可以去动物园当熊猫了!”

    高山一实拦住西野七濑,从包里掏出小镜子搁在西野七濑小脸前。

    镜子里的那张脸,前所未有的白皙,一丝血色都没有,白的病态,白石麻衣在她面前现在也不过尔尔,只有眼圈处,打了好厚一层粉,可还是透出一圈黑,眼袋下垂都快成卧蚕了。

    拨开镜子,西野七濑语气平静:

    “那不是很好么,有人守着她,爱着她,我也就没心理压力了,她过的好,我也过的好……”

    声音逐渐颤抖,又逐渐失声,变成压抑的抽泣。

    高山一实叹了口气,心想这俩人都造的什么孽。拿出纸巾塞到西野手里,心想和事佬做到自己这份儿上真是太难了,源心那边倒是从没表示要放弃复合,西野这边却油盐不进,说多了就哭,哭完了还是不松口,这又是何苦呢?

    这些天她都熟悉西野的路子了,必然是先一副淡然,表示源心如何和她无关,好像小僧顿悟成佛人间情事再也不沾了一样,但只要多说几句,肯定又会变成当年那个小哭包,最后再倔强的拒绝和好建议。

    搞得她最近都不敢多说了,生怕西野黑眼圈肿上加肿,说不定真得哭瞎。

    以前她还觉得西野的执拗固执是种优点,现在她恨不得给以前的自己一巴掌,就没有比现在这事儿更难的了。

    西野哭着哭着就蹲在了地上,外面似乎有人想推门进来,但只敲了一下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走开了。

    为什么连找新女友都要照着自己的样子找呢?还是说,只是巧合,她只是喜欢小脸短发大白牙呢?她们也会手拉着手逛街吧?

    拉手、贴脸、KISS、分享同一支冰淇淋、一起吃晚饭、在厨房嬉戏打闹、在过山车上尖叫……还有什么来着?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那个女孩可以拥有未来的源心,过去的心酱却永远是自己的,不管是一起在海滩堆沙子城堡、夏日祭买章鱼小丸子、蹲在泳池里比憋气千方百计的想通过烂招逗笑对方取得胜利、一起上下学在教学楼顶吹风、一起在东京租房、一起进入乃木坂、一起养一只叫玲珑的猫、一起祈愿……这些都是专属于她的心酱,就算是现在的源心也夺不走的。

    一枚枚、一粒粒小事,像是她珍藏收集的各式各样的瓶盖,每一个都独特,每一件都记得,每一秒都被她收藏在心底,每晚睡觉前一定细细的数上一遍,是永远也不可以忘记、可以凭借着度过余生的宝贵财富。

    ………………

    “在某处,另一个你留下了

    在那里另一个我微笑着

    另一个我们还深爱着

    代替我们永恒着……”

    白粥散发着热气,淡淡的香气混杂在热气里,不断勾动源心的食欲。

    一口粥送进嘴里,源心静静的等歌结束。

    “无论是后来故事怎么了

    也要让后来人生值得

    后来的我们我期待着

    泪水中能看到你真的自由了……”

    台上的李临洲似乎唱到伤心处了,脸上涕泗横流,声音里带着哽咽,好像唱得太投入了。

    源心静静的看着李临洲唱完,在李临洲慌乱的擦眼泪的时候,问道:

    “你相信有平行世界吗?”

    “相信啊,那必须相信啊,歌词里不是说了么,另一个世界的我和她还深爱着,代替我和她永恒着,不相信的话,不就真的没有盼头了么?”李临洲想都没想,回答道。

    “这样啊,挺好的。”源心点点头,又想到前面那段词。

    用新的幸福把遗憾包着

    就这么朝着未来前进了

    有再多的不舍也要狠心割舍

    别回头看我亲爱的

    只期待后来的你能快乐

    那就是后来的我最想的

    后来的我们依然走着

    只是不再并肩了……

    歌词说的很对,大概也就是这样,反正她都能穿越,那怎么就不能有平行世界?这里的她也总该下定决心放手了,或许西野不拉黑她只是不想她太难堪,她这样一直纠缠不休也只是给双方添麻烦,既然有平行世界,那里的她和西野幸福的在一起,那就够了。

    默默的吃完最后一碗粥,源心站起身,招呼手下离开。

    李临洲站在台上目送这位进来就吐,到现在一共就吃了一碗粥听了一首歌的压库杂头子离开,知趣的没敢问对方自己唱得好不好听,能不能出专辑。

    只是觉得对方似乎卸下了什么执念,大概今晚会睡个好觉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