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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营帐夜袭

    时值三月,隐冬国仍是一片寒意凛然。

    地处百知大陆之北,隐冬国的四季较之南方的来泰国、东极国来得分明。隐冬国是小国,地少人更稀,所幸自然资源丰富,虽说气候较恶劣些,久居的住民们倒也安居乐业。

    靖远城是隐冬国的陪都,在隐冬国地处西北,北接盛产木材与灵兽的广袤雪林“千山雪林”,沿官道向西而行散布诸多地方城市,向东而行七百三十里便可到京都锦阳。西南方三百里则临近大陆第一国来泰国,可称是隐冬国的交通要塞。故而国主有心,设四大将军府于城中,以兹震慑。

    靖远城一派宁静。冬日里积的雪虽已渐渐开化,居民们却仍是都穿着长袄,张口言语间带着哈气。积雪化开以后,地面多湿润积水,若遇降温仍然容易继续在地面冻成一层冰,因而人们走路需得小心湿滑,寻常道路上行人颇少。

    此刻日临正午,靖远城南一处学堂已是下学了。这学堂装修古色古香,内有颇大一个院子,院内手植多颗奇貌松柏,更缀有假山湖泊,非达官贵人之子不可入学也。学堂主厅匾额上书“习思堂”三字,字力遒劲。而此刻,其他学生已然提着行囊嬉闹回家,习思堂内尚有面容愁苦的两个少年坐于一排低语着。

    “七弟,我知你是为我好,可这白卷着实把朱先生气得不轻,那老头一向有言必行,这会怕是已经遣人去府上告状了,一会回家我们可如何是好?回去要说什么,你可先想好,我们串好口供。”

    说话的是个身材壮实的少年,他浓眉方脸,面容黄黑,穿一身浅兰色学士袍子,外头罩着绣金线的白色狐裘,发上束着冠,本是一幅文质彬彬的打扮,但此人眉宇间却显得呆头呆脑,显得颇为滑稽。

    被叫做七弟的少年穿着与兄长相同的衣饰,只他的身形略小些,相貌却俊雅得多了。

    七弟以手托腮,双眼滴溜溜转,露出思索的样子:“六哥你先别急,教书老头虽然有心找我们的事,但我听闻这几天府里正为雪林里失踪之人的事忙得不可开交,过些日子又是爹的五十寿辰了,二哥三哥可没空管我们的事。五姐这些天也在外神神秘秘的,大概不会那么巧就被老头撞见了。”

    七弟沉吟道:“要真是这么巧,我便说我那日吃错了东西,头疼脑胀又兼是腹痛,实在无心答卷,而你……”七弟不出声了,显是还没想好怎么为六哥开脱。

    “七弟,真是我连累你了!我果然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回去我便去求三哥,让他免了我早间上学堂,我在下午的武道课上多出些汗就是了。”六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随即便开始收拾自己在学堂内的一应杂物。

    “你可别又闹这出,之前两次逃课都被五姐抓回来,你要是这次想闹退学,五姐岂不是要剥了你的皮!”七弟连忙按住六哥。

    六哥神色沮丧:“那该如何是好?自八岁入学堂以来这九年来,你六哥我排名都在最后一位,师长同学不待见也就罢了,还丢我们将军府石家的脸。爹下个月回家,我实在怕他过问我的功课。”

    七弟道:“那这样吧,你回去便装病,先躲个一两个月,这样爹问你的时候,你就说身体不爽,他定会关心你病情,也就无暇细问别的了。”

    六哥连连称是。

    “好啊石广济和石琛,真是一个敢装病一个敢出损招,也不是小孩子了,天天净想着糊弄师长!习思堂的月考一个倒一另一个倒二,尤其是你啊石琛,为了不让石广济拿倒数第一竟然敢交白卷,真是叫靖远的官家学子们笑掉大牙!”

    石广济与石琛均吃了一惊,只见说话的人立在窗外正瞪着两人,一副儒生学士打扮,头上带着镶金抹额,面相英气,眉毛却细了些,眼睛稍嫌大了些。肤色甚白,身形清瘦,却比石琛矮了几寸。鼻下两撮胡须粘在他削瘦白皙的脸上,显得颇为奇怪。

    石广济还在想这同学是谁,敢当着石家兄弟的面揭短,相貌又着实熟悉。石琛却叫了起来:“五姐?怎么你这么快就到了!还有你这一副男装,这是什么打扮?”

    石广济定睛一瞧,眼前人虽说穿着男装,可这模样神态,以及说话的语气,不是五姐石玉舒又是谁?

    石玉舒双手抱胸,威风凛凛训斥道:“你五姐我方才办事回来,路过习思堂,正巧碰到教书的朱先生,朱先生原还不想告诉我你们这俩活宝的嚣张事迹,是你们另一个同学所述,听得你姐我真是面红耳赤,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石广济颇怕玉舒姐,低着头不敢言语。石琛原想辩解两句,两人却实在不占什么理,看着五姐的男装却忽然想到一事,讶然道:“五姐,我记着这几天是‘岁试’的日子,你不会是女扮男装去参加岁试了吧?”

    岁试即是隐冬国科举考试的一关,通过者即有机会参加“殿试"。隐冬国重男轻女,照例这科举考试只有男子方可参加。石玉舒生长于靖远城四大将军府之一的石家,又是嫡出小姐,同辈兄弟又皆是男子,所以一向不以自己是女子而略感自卑,从小便一向能做出种种胆大包天之事。

    闻言石广济也吃了一惊,瞪起豆眼望着石玉舒。

    石玉舒俏脸上红了一红,轻哼一声道:“我不过是去考着玩玩,体验下氛围罢了。又过不了‘岁试’,也不会有官员来传召我,你们何必大惊小怪的?”

    石琛道:“我们都知道五姐你文采斐然,朱先生一向夸惯了的。要是真中举了,你去不去殿试?”

    石玉舒杏目圆睁,张口却不言语,一时被问住了。而且石玉舒考科举这事干得隐蔽,家族中也还无人知道,她刚考完试,自负答题甚佳,一时间兴高采烈,没来得及更衣就来瞧老六老七,被老七一语道破,也算被这两兄弟抓住了把柄。

    石广济只求解了眼前之事,道:“五姐,你扮男装去参加科举,想来也不想让家里知道。我们当然也有事不想让二哥三哥知道,不如我们谁也不往外说,岂不是两全其美?”

    石玉舒尴尬又无奈,心想竟被这两个小子抓住了把柄。吩咐着他们收拾好行囊回家用膳,也不再提成绩的事。

    石家是将门,尚武,无论男女皆素习强身健体之术,来去如风,纵横飘逸。因此出门在外除却公务之事甚少带家丁奴仆。石玉舒、石广济、石琛三人身为贵族子弟,三人结伴回家,更不会闹得声势张扬。

    靖远城石家,家主人称铁拳将军,名讳上若下飞,常镇守于隐冬国西南部国界处,早年间家世贫苦,从军后屡立奇功,曾随先元帅孟敢当出入敌阵,年仅弱冠时便官拜参军副官。后孟敢当阴谋投诚来泰国,石若飞与另外三名同侪一同参与平定,后被封为铁拳将军,为隐冬国四大将军之首,威名赫赫,将军中一套基础武学“泰山拳”自行改良,创出一套独特的“破泰山拳”,于大开大合间更求力道刚猛无俦,拳风呼啸间亦可伤人。

    石若飞生有六子一女。老大石广潜,年纪三十有二,长于石家正妻潘氏膝下。走的是石若飞的老路,十九岁起就随父出征,甚少归家,家里小辈如石琛等人常知其名不知其貌。石广潜性情正直,身材魁梧,相貌英武,家中有一妻子,名唤叶惜媛,生得身材高挑纤弱,容貌楚楚可怜,是靖远城地方财主叶家的掌上明珠。两人生有一女,小字鸢儿,年方七岁。

    石若飞二子名为石广潇,正妻潘氏所出,年纪二十有八。生得相貌堂堂、传说其貌如同下凡谪仙,至今尚未娶妻,虽近几年深居简出,但声名在外,不知是靖远城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大哥从军,石广潇便多料理家事。石家原系受封靖远城将军府方才建得,虽说甚有威名,毕竟根基浅薄。这些年便依仗靖远城背靠山林、地处交通要塞的优势多发展林木与兽类贸易。另则主持城中创办了许多武馆,群众亦可免费来修习。隐冬国地处百知大陆之北,气候恶劣,一年中有半年都是冬季,居民们尚武,即使是寻常百姓也多有操练武术,练起招式来身体间暖意融融,便不觉寒冷。也因此石广潇在群众中风评极佳。

    石家三哥乃侧室杜氏所生,名为石广沙,年纪二十六岁。石家正妻潘氏与侧室杜氏向来不睦,常薄待杜氏一脉,石广沙是杜氏长子,便隐隐与嫡出公子作对,石若飞与石广潜不在家,石广沙便有意针对瓦解石广潇的势力,石广潇一向不喜三弟心思深重,但他素性和蔼友善、又多琐事繁杂,便抽了些边缘小事给他料理。石广沙却极有才能,事事俱到,与他交接之众人无不称赞认可,赞声既起,石广沙近来已逐渐有机会能执掌石家的核心事权。

    石家四子亦是杜氏所出,二十三岁,名唤石广涛,二十三岁。此人在家族中无甚存在感,不喜争抢,不喜读书习武,只有一项爱好,便是风流成性,常出入女人堆中。但此人口才甚好,惯会哄人开心。石玉舒虽常看他不起,便也念在他口舌能言,机灵善辩,与这位哥哥关系不错。

    石玉舒排行老五,正妻潘氏所出,刚满二十岁。潘氏容貌娇美,比石若飞小了一岁,但保养得当,驻颜有术,身材纤润,看上去就如三十许人。石玉舒承袭母亲的美貌,自幼与几个兄弟结伴长大,性格便也沾染上了男孩子的豪气。石玉舒自八岁入学堂以来,勤奋努力,机敏好学,诗书吟赋无一不通,每月小考皆是魁首,师从前国师朱子瞻先生。由于容貌秀丽多姿,又机敏多才,于性情上便有些骄矜自负。

    石家六哥便是石广济了,年十七,杜氏所生。此子性情憨直木讷,颇为愚钝没主见,少时常被五姐训斥,于同龄人中是受气包般的角色。不知其人天赋在何方,能否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石家老七便是石琛,年十六。石琛姓名不与几位哥哥同行行辈,据说名字是石琛生母“烟云”所起。这烟云是正妻潘氏的侍女,不知缘何竟与石家老爷石若飞有了一子,却在生石琛那夜难产而死。石琛从小养在潘氏名下,养母与几位哥哥姐姐倒也不薄待他。石琛一向性情温顺,谨慎自抑,为人做事不喜强出头,一则自身本是惫懒,二则怕人嫉妒暗害。实际上倒也是心内有些小九九的角色。

    石府位于城东,占了颇大一个地块,但石家崇尚节俭,装修并不显得多么富丽。

    三人回了府,石玉舒自是要先去换装,石广济石琛两兄弟便在府上偏厅用了膳。菜肴有红烧兔肉与炒蕈菇木耳等。两兄弟正在谈笑,便听得一阵清脆童音,一个穿着明黄袄子的娇俏女孩跑入厅中,又一侍女跟在后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