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小说家1
北高尔街，187号。
Speedy‘s咖啡馆门口的小桌上，正坐着一位中年绅士。
修剪整齐的油头短发、一脸浓密的大胡子——都显示出这位绅士是一位饱学之士。此刻他的面前正摊开着一本小本子，一支削过的铅笔搁在中间。他用手托着下巴，出神地看着咖啡桌前的地面，脸上的表情似乎正苦苦思索着什么，又略微带着某种惊恐。
桌上的咖啡杯中早已被饮尽，只剩下咖啡的残渣，形成某种抽象的图案。
皮鞋踏在石砖上的脚步声稳步传来。绅士抬头去看：脚步声已来到了面前，站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位穿着整齐的全套萨维尔街的绅士。这位后来的访客手中拄着一支制作讲究的手杖，杖首是一枚乌黑的狼头。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有某种笑意，但也透着一股冰冷的威严。
“小说家先生？”萨维尔街开口问道。
“正、正是鄙人...你是...是...J？”大胡子起身，结结巴巴地回问道。
“是我。”
J径直坐了下来，并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他取下圆顶礼帽放在咖啡桌上，露出一头梳得整齐的金色短发。
小说家战战兢兢地坐下，这时才看清眼前这人：除了一头金发，他的脸就像刀削一般刚毅，挺直的鼻梁仿佛是上帝特别花了心思雕刻的作品。这是一张典型的日耳曼人脸庞。
侍应生从店里出来，J点了一杯咖啡加奶，小说家则多要了一杯黑咖啡。很快，咖啡就被奉上。J从糖罐中舀了两勺糖放入杯中搅拌起来。
“真香啊，这就是科学文明的香气啊。”J满意地笑起来，小啜了一口，接着问道：
“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主要的章节草稿也都完成了，非常感谢您邮寄来的资料。但是...”
“但是？”
“从来也没有人写过这样的故事...我实在不知道大众对这样的小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看过你寄来的大纲了。你的问题在于：你把它当作一个故事来写。”
“当作故事来写...咦？小说不就是故事吗？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应该将它当作真实事件来记录。”J笑笑。
小说家瞪大了眼睛，“真实事件...真实事件...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种写法！”他一连重复了好几遍，接着喉咙像是被谁捏住似的，又结结巴巴起来：“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的那些材料...？”
“我的那些材料，当然全都是真的。”J笑起来，“你以为有谁可以杜撰出血族这种邪恶的东西？不...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到了是时候让世人认识它们真面目的时候了。”
“那、那些地外的呢？你所说的神的真面目...难道也都是真的吗？”小说家身子倾向前，急急问道，同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J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阴沉沉的天空，眼神中有一丝怅然，“他们是迷失在宇宙中的可怜的灵魂。你脚下的这片土地，这颗星球...”J又重新看着小说家，“这颗星球，就是他们在宇宙这片汪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如果你的材料都是真的...是的，它们之间的逻辑关联性都太强了...J，你到底是谁？你的材料完全颠覆了已知的人类史，你知道吗？”
“历史可以被改写，但是不该完全被埋没，你同意吗，先生？”J并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至于我，我也是神的作品之一。确切地说：我是神的作品的作品。”
“神的作品的...作品？”小说家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迷离起来——他一时无法从他固有的概念中脱离出来：即便在这个科学被普及的时代，仍有不少人坚持是神创造了人类。人是神的造物，那人又创造了什么呢？一代又一代的下一代吗？J指的是这个吗？
不，当然不是。J给他邮寄的大量文稿和照片中，明确指出“神”和世人的传统认知上有着极大的不同——神也是有来历的，来自于那些遥不可及的星星！
而眼前的这个“人”，给他一种奇特的感受——一种不同于“人”的感受！
“如果...如果按照你所说的，’神’来自于遥远的星星，为什么神不回到自己的居所，而要在这泥泞的地上行走呢？”
“神也不是万能的！”J苦笑，“神也必须遵循着这宇宙的规则。就像你，对于你小说中的人物来说，你就是神——你同意吗？但是你能让你小说中的人物三头六臂、飞起来吗？”
小说家认真地想了想：“我的确可以这样写，但是我的读者恐怕就不会买账了，那这样的小说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你的读者、也就是小说的市场，成了你无形的规则，不是吗？对于那些神来说也是这样：他们也被很多你无法理解的规则束缚着，所以他们并不能回到原本的家乡...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了吗？”
“...我想我能明白了。”
J舒了口气，“很好...我还以为你会纠结这个问题呢，而我又是个耐心的人，这样我不得不向你解释一大堆你永远也无法理解的高等物理原理——甚至其中有一些对那些‘神’来说也只是猜想...现在，让我们回到你的小说上来吧。我希望你将你的作品调整为：用一种纪实手法，来讲述一种’看似’幻想出来的怪物。我这样说，你能明白？”
“我明白你的意思：真实和虚幻结合在一起...能让我的读者陷入到一种真假难辨的境地中！这实在是一种很有趣的写作手法！”想到手中小说的前景，小说家又少许激动起来。
“这么写，可并不全是为了你的小说着想！”J冷哼了一声，“难点就在于：血族确实存在，但它们可不会老老实实站在那儿、伸出爪子，让你给它们照张相！既然做不到这一点，那为了让世人对它们产生恐惧感，小说的纪实手法就是一种必须！不...不仅是纪实，还需要有悬念的部分，这样你就可以让你那些昏昏欲睡的读者动起脑子来了。毕竟，他们希望读到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而不是一本怪物科学杂志，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希望世人能够认知这种魔鬼、并对它们感到恐惧呢？从你的材料来看，黑死病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这些魔鬼的数量也在不断减少，它们对人类的威胁似乎越来越小了？”
“对人类的威胁越来越小了？”J揶揄地笑起来。
“没错啊！从你的材料来看，血族在世界上现存的数量已经不足300了！它们的肉体不是无敌的，也能被枪炮、火焰、强酸所伤——虽然它们比一般的人类复原能力更强。但是区区300血族，还能对人类产生影响吗？”
“你们人类啊...”J叹了口气，“稍微掌握了一点技术，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这真是一种劣根性...你们人类能团结起来吗？如果能的话，这个世界早就不是被这么多宗教和国家分裂成今天的样子了！不到万分之一的人类，完完全全影响了16亿人口！
你真的以为血族那么容易对付吗？它们原本就来自于你们人类，对你们人类的劣根性简直是再了解也没有了！无论它们采取胁迫还是交易的方式：只要它们控制了你们那万分之一的精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全部16亿人口！”
小说家目瞪口呆地听着J对人类的评价：他是个小说家，不是什么政治家或是人类学家！这些都是他从没想过的问题！
“更何况，我这次来伦敦，正是来处理一些麻烦。正是因为这些麻烦，你更应该尽快将小说修订好并出版！”
Speedy‘s咖啡馆门口的小桌上，正坐着一位中年绅士。
修剪整齐的油头短发、一脸浓密的大胡子——都显示出这位绅士是一位饱学之士。此刻他的面前正摊开着一本小本子，一支削过的铅笔搁在中间。他用手托着下巴，出神地看着咖啡桌前的地面，脸上的表情似乎正苦苦思索着什么，又略微带着某种惊恐。
桌上的咖啡杯中早已被饮尽，只剩下咖啡的残渣，形成某种抽象的图案。
皮鞋踏在石砖上的脚步声稳步传来。绅士抬头去看：脚步声已来到了面前，站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位穿着整齐的全套萨维尔街的绅士。这位后来的访客手中拄着一支制作讲究的手杖，杖首是一枚乌黑的狼头。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有某种笑意，但也透着一股冰冷的威严。
“小说家先生？”萨维尔街开口问道。
“正、正是鄙人...你是...是...J？”大胡子起身，结结巴巴地回问道。
“是我。”
J径直坐了下来，并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他取下圆顶礼帽放在咖啡桌上，露出一头梳得整齐的金色短发。
小说家战战兢兢地坐下，这时才看清眼前这人：除了一头金发，他的脸就像刀削一般刚毅，挺直的鼻梁仿佛是上帝特别花了心思雕刻的作品。这是一张典型的日耳曼人脸庞。
侍应生从店里出来，J点了一杯咖啡加奶，小说家则多要了一杯黑咖啡。很快，咖啡就被奉上。J从糖罐中舀了两勺糖放入杯中搅拌起来。
“真香啊，这就是科学文明的香气啊。”J满意地笑起来，小啜了一口，接着问道：
“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主要的章节草稿也都完成了，非常感谢您邮寄来的资料。但是...”
“但是？”
“从来也没有人写过这样的故事...我实在不知道大众对这样的小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看过你寄来的大纲了。你的问题在于：你把它当作一个故事来写。”
“当作故事来写...咦？小说不就是故事吗？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应该将它当作真实事件来记录。”J笑笑。
小说家瞪大了眼睛，“真实事件...真实事件...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种写法！”他一连重复了好几遍，接着喉咙像是被谁捏住似的，又结结巴巴起来：“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的那些材料...？”
“我的那些材料，当然全都是真的。”J笑起来，“你以为有谁可以杜撰出血族这种邪恶的东西？不...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到了是时候让世人认识它们真面目的时候了。”
“那、那些地外的呢？你所说的神的真面目...难道也都是真的吗？”小说家身子倾向前，急急问道，同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J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阴沉沉的天空，眼神中有一丝怅然，“他们是迷失在宇宙中的可怜的灵魂。你脚下的这片土地，这颗星球...”J又重新看着小说家，“这颗星球，就是他们在宇宙这片汪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如果你的材料都是真的...是的，它们之间的逻辑关联性都太强了...J，你到底是谁？你的材料完全颠覆了已知的人类史，你知道吗？”
“历史可以被改写，但是不该完全被埋没，你同意吗，先生？”J并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至于我，我也是神的作品之一。确切地说：我是神的作品的作品。”
“神的作品的...作品？”小说家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迷离起来——他一时无法从他固有的概念中脱离出来：即便在这个科学被普及的时代，仍有不少人坚持是神创造了人类。人是神的造物，那人又创造了什么呢？一代又一代的下一代吗？J指的是这个吗？
不，当然不是。J给他邮寄的大量文稿和照片中，明确指出“神”和世人的传统认知上有着极大的不同——神也是有来历的，来自于那些遥不可及的星星！
而眼前的这个“人”，给他一种奇特的感受——一种不同于“人”的感受！
“如果...如果按照你所说的，’神’来自于遥远的星星，为什么神不回到自己的居所，而要在这泥泞的地上行走呢？”
“神也不是万能的！”J苦笑，“神也必须遵循着这宇宙的规则。就像你，对于你小说中的人物来说，你就是神——你同意吗？但是你能让你小说中的人物三头六臂、飞起来吗？”
小说家认真地想了想：“我的确可以这样写，但是我的读者恐怕就不会买账了，那这样的小说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你的读者、也就是小说的市场，成了你无形的规则，不是吗？对于那些神来说也是这样：他们也被很多你无法理解的规则束缚着，所以他们并不能回到原本的家乡...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了吗？”
“...我想我能明白了。”
J舒了口气，“很好...我还以为你会纠结这个问题呢，而我又是个耐心的人，这样我不得不向你解释一大堆你永远也无法理解的高等物理原理——甚至其中有一些对那些‘神’来说也只是猜想...现在，让我们回到你的小说上来吧。我希望你将你的作品调整为：用一种纪实手法，来讲述一种’看似’幻想出来的怪物。我这样说，你能明白？”
“我明白你的意思：真实和虚幻结合在一起...能让我的读者陷入到一种真假难辨的境地中！这实在是一种很有趣的写作手法！”想到手中小说的前景，小说家又少许激动起来。
“这么写，可并不全是为了你的小说着想！”J冷哼了一声，“难点就在于：血族确实存在，但它们可不会老老实实站在那儿、伸出爪子，让你给它们照张相！既然做不到这一点，那为了让世人对它们产生恐惧感，小说的纪实手法就是一种必须！不...不仅是纪实，还需要有悬念的部分，这样你就可以让你那些昏昏欲睡的读者动起脑子来了。毕竟，他们希望读到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而不是一本怪物科学杂志，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希望世人能够认知这种魔鬼、并对它们感到恐惧呢？从你的材料来看，黑死病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这些魔鬼的数量也在不断减少，它们对人类的威胁似乎越来越小了？”
“对人类的威胁越来越小了？”J揶揄地笑起来。
“没错啊！从你的材料来看，血族在世界上现存的数量已经不足300了！它们的肉体不是无敌的，也能被枪炮、火焰、强酸所伤——虽然它们比一般的人类复原能力更强。但是区区300血族，还能对人类产生影响吗？”
“你们人类啊...”J叹了口气，“稍微掌握了一点技术，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这真是一种劣根性...你们人类能团结起来吗？如果能的话，这个世界早就不是被这么多宗教和国家分裂成今天的样子了！不到万分之一的人类，完完全全影响了16亿人口！
你真的以为血族那么容易对付吗？它们原本就来自于你们人类，对你们人类的劣根性简直是再了解也没有了！无论它们采取胁迫还是交易的方式：只要它们控制了你们那万分之一的精英，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全部16亿人口！”
小说家目瞪口呆地听着J对人类的评价：他是个小说家，不是什么政治家或是人类学家！这些都是他从没想过的问题！
“更何况，我这次来伦敦，正是来处理一些麻烦。正是因为这些麻烦，你更应该尽快将小说修订好并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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