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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目无天威

    红莲飞刃一现出,宣德殿内登时暗潮汹涌,人人惶恐不安,大家全都明白,这是一个极其明显的信号:万工阁站在李贺这边,而李贺的背后是皇帝。

    这个万工阁,早从正德年间就有了,它从创立之初起,就深谙皇恩浩荡、和气生财的道理,从来都安分守己,乖乖给朝廷缴供着大量赋税,当国库短缺或收军饷时,总是它缴的最多,它又从不逆反,也不干涉朝廷的事情。

    若非如此,就凭它势力愈来愈壮大,几乎掌控了大启的商脉,甚至有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罗网,正德皇帝都不能一直留着它。

    弘熙即位后,皇权渐渐落入吕自山手中,这几年内,万工阁还是老实听话,没有干过一件反逆吕自山的事,吕自山也不动它,可它却突然跟李贺密谋陷害靖元司,公然与吕相作对,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看来,终究是养虎为患了,万工阁这个势力,吕自山很难不忌惮它几分,何况朝中泰半官员与它盘根错节,说不清多少复杂关系,一旦他反起来,不知要牵连出多少利益纠葛。

    听说墨梅之乱时,万工阁就曾相助睿亲王,朝中本无人在意,只以为是牵连到江湖纠葛的缘故,谁知当时已是征兆,弘熙皇帝不显山露水,居然暗中得到万工阁这一注力量,恐怕少不了正德皇帝给万工阁广施皇恩的原由吧。

    程静忠觉得大难临头了,神经已紧张到一触即溃的边缘,这场谋害皇亲的大罪,起先就被人谋划得滴水不漏,恐怕很难翻案了,次子程宗的性命已悬于一线。

    他时不时的瞧一眼吕自山的脸色,事到如今,只有靠他拿出兵权硬压弘熙,才留得住程宗性命。但那于他而言,是件得不偿失的事。

    前些时日,程静忠痛失长子,一夜之间头发全白光了,至今都还没逮住凶手给儿报仇,没法再失去一个儿子,一想到此,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尽俱崩碎。

    吕自山从早朝起到现在,一直危坐高堂,没开口说过话,谁也看不出他是何态度,只见他神色肃然郑重,似乎镇定自若,能将此事处之泰然。

    此时弘熙已铁了心要杀鸡儆猴了,他很明白,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靖元司或者吕自山,要劫持崇华来威胁李贺,迫使他顺从吕自山,李贺是唯一可依靠的大臣,倘若失去他,弘熙不敢想象会怎样。

    过得不久,司天府将程宗押解进宫,带上宣德殿。程宗已被退去官服,颇为狼狈的在御前跪下。

    他糊里糊涂的被抓了来,只知被人诬告劫持郡主,一时弄不清形势,先朝父亲看一眼,程静忠勉强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皇上。”陆稷禀告,“司天府会同刑部,在城西三十里处,果见一座荒废旧庙,名为太安,东角院里设有一道法术结界,且有靖元司人马看守。

    “臣将一干人等拿下,破开结界后,发现有地窖一座,窖中光线昏暗,仅有一扇小窗,另有座被施加了法术的铁牢,一切景象都与崇华郡主所述一致。”

    “哼,”弘熙冷笑道,“程静忠,少不了你的证据,崇华小小年纪,倘若不是亲身经历,恐怕编造不出来吧,你还需要朕叫人来与你对峙么?”

    程静忠当真是辩无可辩,深深感受到什么叫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咬了咬牙正欲强辩,这时程宗抢先开口:

    “皇上,臣是冤枉的,臣从未劫持过崇华郡主,此事必是奸人栽赃陷害,皇上切勿听信谗言。”

    这话把李贺激怒了:“你再说,谁是奸人,谁栽赃陷害?”

    程宗一见李贺的反应,便知原来是他在挑唆,冷笑一声道:“睿亲王爷,当初你遭遇墨梅传书,靖元司哪个不是把命豁出去保护你?我父亲为护你而受重伤,至今都还未痊愈,你要不要看看他身上的伤疤?”

    “你不必提此……”

    “谁知!”程宗不等李贺把话说完,一口截断,“你居然忘恩负义,到皇上御前倒打一耙,我程宗光明磊落,何时伤过你女儿,你也老态龙钟了,就不怕下拔舌地狱吗?!”

    他如此狂妄的举动,把满殿群臣都惊得瞠目结舌,程静忠摇头叹气,他素知这个儿子性情刚烈,没干过的事,死也不会认,被人如此冤枉,又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劝也无用。

    李贺听完瞬间就白了脸色,靖元司舍命护他不假,可那不过是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罢了!他堂而皇之的讲出来,却又没法反驳,这真是说不出的荒唐。

    弘熙见李贺下不来台,提高嗓音喝道:“巧言令色!朕问你老子的话,何时有你插话的份,你目无天威,罪大不赦。程静忠,靖元司残害当朝郡主,你知罪么?”

    不待程静忠回话,程宗当头给弘熙顶了回去:“目无天威?呵,倘若冤枉忠臣就是所谓的天威,那我程宗眼里,从来就没有!你也别问了,要杀要剐,你弘熙下旨吧!”

    他如此硬气,言辞激烈地顶撞皇帝,倒像是谁真的冤枉了他,要么就是有恃无恐,弘熙给激愤得浑身发颤,怒目冲冲地扫顾一遍殿内群臣,“啪”的一掌击在龙案上:

    “你们以为朕杀不了人么!”

    这一句振聋发聩的话,似雷霆响彻宣德殿,殿内群臣纷纷跪下,伏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诺大的太明宫,霎时陷入一阵死寂之中。

    半晌,一直沉默不语的吕自山开了口:“皇上……”

    “没让你说话!”弘熙一口将他的话截断,“程宗!朕倒想知道,谁给你撑的腰,许你如此胆大妄为,你昨日敢挟持郡主,明日是不是要挟持朕?!”

    君臣间话说到这个份上,程宗早该扣头请罪了,但他憋了一口气在心里,不发泄不痛快,凛然不惧道:

    “我没作愧事,自然腰杆挺直,你既要杀,又何必多言?我在九泉之下,也要化作厉鬼,看看你这皇帝到底能当到什么时候!”

    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真似一道惊雷,震得满殿君臣的耳中嗡嗡作响,一片脸色灰白。程静忠急忙跪地请罪,他过于慌张,衣袍的角没来得及撩起,几乎就绊了一跤:

    “皇上,犬子口无遮拦,触犯天威,作父亲的替他认罪,此为臣教导无方之过,求皇上严加惩治,犬子年少无知,还求圣上从轻发落。”

    “父亲,何必求他,程家子孙难道是怕死的?”程宗血气方刚,不悲悯父亲的爱子心切。

    弘熙被这话轰得脸色煞白,额头激出冷汗,双手紧攥着龙椅,白骨都鼓了出来。大臣们谁也不敢出声,连吕自山也接不住这话,殿内一片死寂。

    陆稷知道,再不把程宗的罪定死,场面就收不了,皇帝更下不来台,从袖中取出一物,禀告:“皇上,方才臣缉拿程宗时,在他身上搜出此物,请皇上过目。”

    程宗一听此话,陡然间变了脸色。陆稷将东西双手托于掌心,东西很小,一时看不清是什么。陆钧前去接到手中,脸色不由一变,急忙回到弘熙身后,捧手呈上:“皇上,您看。”

    弘熙闻言,侧目一看,瞳孔登时收缩,只见是一枚形似红莲的刀刃,晶莹透亮,光泽闪烁,他接过来,对照着手中的红莲飞刃仔细一比,果真一模一样。

    “程宗,”弘熙一双犀利的目光赫然射到他身上,“这枚红莲飞刃,你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