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寒剑雷刑
戌时二刻，程静忠孤身回到靖元司衙署，方才他从自在楼得到消息，皇帝已经顺利出宫，一切按计划进行。
现在温府有自在楼的一众高手们埋伏着，宫中有皇后主持大局，而睿亲王府那一片，程静忠已经派出“血麒麟”去暗中监视着。
血麒麟原本是李瑞养的一群亡命之徒，遭到梅玄桢血洗后，能力削弱了大半，后来吕自山得权，程静忠仗着关系逐渐将其收买，又不断扩充成员，这些人过惯了不被当人的日子，谁对他们好，他们就给谁卖命。
程静忠今夜的主要任务是干掉李贺，但要等到温府那边传出动静之后才可以动手，否则师出无名，所以他现在有一段时间，他要趁此时机处理一些私事。
半刻时辰前，一群太监从宫中秘密将崇华郡主押进靖元司，程静忠正愁对她无从下手，谁知她竟主动送上门来，不由得精神一振，他要问清楚，到底谁指使她诬陷他儿子。
关押李玥的地点在靖元司衙门后庭，程静忠步入后院二堂，穿过雕花走廊，内狱就位于西南方向的甬道尽头。这里可是作关押重刑犯人所用，守备森严，牢房大多时候都空着的。
李玥此时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身子紧紧贴着竖向木头，双手张开绑在横向木头上，绑她的铁链有法术加持，需要一定功力才可以斩断，李玥决计无法逃脱。
再说了，整个牢房四周都布下了界限法术，纵然一不小心让她挣脱了，她又能逃到哪里去？何况没人来救她，在靖元司内狱里，哪怕她喊得再大声，能喊给谁听？
程静忠吩咐人打开牢门，他走进去看见李玥已经醒来，这小丫头面孔上没有一丝惧怕，抬着头毫不退缩地直视程静忠，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小郡主，我本与你无冤无仇，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放你回王府去。”程静忠低沉着嗓音道。
“但凡你问什么，李玥一概不知。”
“呵呵。”程静忠无奈的笑了笑，“都说李贺家的小女儿心思纯正，谁知撒起谎话来，都是滴水不漏，字字狠辣恶毒，真让人意想不到。”
“哼，”李玥不屑地一声，“不用多说，反正我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你想知道的事，我纵然死也不会说。”
“你！……”程静忠的双目中陡然烧起怒火，额头上都冒出青筋，“你现在嘴硬，等会儿偿遍靖元司的酷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李玥的脸色陡然一变，旋即咬了咬牙说道：“我不怕痛，就算你百般折磨我，我也不怕！”
“难道李贺没告诉你，世上最恐怖的事不是痛，而是生不如死？”程静忠眼神阴沉地盯着李玥，“你还没有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这几句话说得李玥由不得寒毛直耸，心怦怦狂跳，不知道这个狠毒的老头子要怎么折磨自己，极度的紧张让手臂的伤口又开始作痛，偏偏周围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声息。
他顿了一下，忽然凄笑：“你这样的小姑娘，我是不忍心对你施以酷刑，可谁让你先让我偿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这就怪不得我了。”
一团电光在他掌中凝聚，黑夜里看来尤为耀眼刺目，像张牙舞爪的蟒蚺，发出磨耳的嗞嗞响声，“我问你！”他突然怒吼，“谁在背后指使你陷害我儿！”
周围极其寂静，这两声怒吼真如雷霆乍响，轰得李玥耳膜一阵嗡嗡作响，偏偏牢房里还有回声，李玥咬咬牙，不退缩地抗声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不见棺材不掉泪。”
程静忠一狠心，将电光对着李玥释放而出，这可是对付修炼士或者妖精才用的刑法，称为雷刑，让人全身似被滚烫的电光灼烧，如同天上的雷电不停地击在人的身上，有道之士都遭受不住，更别说普通人了。
李玥从小被当成掌上明珠般地疼爱，哪里受过这种折磨，这是一种怎样的刑罚啊，真觉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尖锐的铁针刺进，骨肉仿佛分离，五脏六腑似乎尽碎。普通刑罚只痛一阵，可这是持续不断的剧痛！
程静忠毫不松刑，道：“这刑罚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一直痛，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就是金刚铜铁也要开口，谁指使你陷害我儿！你快说！”
“我……不说……”
李玥早已下定决心，无论承受怎样的折磨，拼上一切也要守住对大英雄的承诺，在这急痛之下，她甚至想到咬舌自尽，努力挣扎，可没有成功，全身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
早一点咬断自己舌头就好了……李玥到了这一步，才真算体会到犯人怎么总熬不过刑罚，人在持续不断的痛苦下，真难以保证会说出什么话。
“你不说出实话，谁也救不了你！”程静忠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凄凉，“你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何必倔着自讨苦吃，只要你说了，我立马放你回家。”
半醒半幻之间，李玥恍惚听见“放你回家”四个字，勉强睁开眼睛，忽觉模模糊糊看到有个白影晃动，接着便毫无声息了，只想那多半是幻觉，眼睛便遁入黑暗中，再也睁不开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身体有了一点点知觉，似乎身上的铁链松开了，有一双臂膀抱住自己……又过了一会儿，痛楚似乎消退下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郡主，醒一醒。”
这时李玥才确认一切并非恍惚梦幻，心中由不得激动起来，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个白衣男子，这不是虞止寒又是谁？李玥的目中闪烁出光亮，声音颤抖，却笑了：“大英雄，真好，是你来救我。”
虞止寒将李玥抱在怀里，手指微微一动，角落里一柄正凝固在半空中的长剑发出铮铮锐响，飞回剑鞘中，那里程静忠正伏倒在地，他双目紧闭，似已昏迷过去，方才长剑正怒气冲冲地指向他的心脏。
“我们走吧。”
不知为何，虞止寒没有杀程静忠，抱着李玥飞身离去，他踏雪无痕、来去如风，出入靖元司如进无人之境，没有引起任何人察觉。
他们离开靖元司后，穿梭过鳞次栉比的屋顶高墙，向漓江东下游飞去，李玥不知他要去哪里，望着长安城的流光渐渐变小变远，心中忐忑不安，忍不住道：“大英雄……我想回家。”
虞止寒并不止步，道：“你身受重伤，回府不能得到治疗，我带你去见我朋友，她治好你，你就不痛了。”
“可是……”
“我不会同意，别再说。”
李玥只得暂时作罢，过不得多久，他们就离长安城很远了，再也望不见城中光亮，天地都淹没在漆黑的阴影中，他们沿江畔前行，周围寂静得听不到半分声息。
“是陆襄让你进宫的？”这时虞止寒忽然间询问起来。
“嗯。”李玥轻轻点头，确实是陆襄昨日午后来到王府中，带来一枚放行腰牌和一道圣旨，将进宫的一切事宜和安排告诉她的。
虞止寒顿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会有什么后果？”语气中带有罕见的怒气。
他确实找了李玥许久。他知道今夜皇宫、温府、睿亲王府将会有一场大战来临，担心睿亲王府不能对付，打算潜伏在府中相助，却见王府内乱作一团，只因李玥突然失踪。
他联想到李玥单独面见陆襄的事，又因李玥是出宫后提出要见她不可，猜测可能与皇帝有关，因此去宫中一番打听，长剑驾在太监宫女的脖子上，他们什么都招了。
可是终究晚了一步，虞止寒赶到靖元司内狱时，只见程静忠居然已对李玥用上了雷刑，一怒之下本要一剑杀了他，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直到此时仍然怒气未却，只因想不明白，就算那个陆襄是糊涂的，至少龙尧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知道李玥孤身闯进皇宫意味着什么，怎竟不留有后手？
李玥从虞止寒这句责备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关心，由不得脸颊有些发烫，咬了咬嘴唇细声道：“这是皇帝哥哥的嘱咐。”
一句话说得虞止寒沉默了，过得半晌，才说道：“方才在牢里，你就算把我的名字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何苦拼了命地替我隐瞒。”
“有关系！呃……”李玥说话太激动，牵得身体一阵猛痛，忍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发过誓的，决不对任何人提起，我才不要说话不算数。”
虞止寒陡然站住了，将李玥轻轻放在地上，让她背靠着一棵大树。“噌”的一声锐响，长剑出鞘，剑光似闪电划过夜色，令李玥不由双眼一眯。此剑通体透亮，似玉如冰，名为“无尘”。
李玥见他突然出剑，以为有敌人追来，打起精神察探四周。却见虞止寒在暮色昏暗中看着自己，说道：“一切皆因我而起，种种后果，虞某一力承担。”
不待李玥说些什么，只见一道剑光从虞止寒的左臂划过去，雪白的衣袖顿时变了颜色，李玥骇然大惊：“啊！你……你这……”
她慌张得喉咙打结，说不出一句整话，着急要凑过去看看他的伤，可是身子还虚弱得很，没有力气动一动。
虞止寒这一剑可比刺伤李玥的一剑重得多了，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充满惭愧的心稍微得到一点安慰，他没有给自己止血，收回无尘剑，俯身抱起李玥：“无碍，我们走。”
“有碍！”
李玥带着哭腔，眼中已忍不住溢出泪光，这时在虞止寒怀里，伸手能够住他的臂膀，她用力按在伤处替他止血，感受着他血液里的温度，一股灼热的感情激流冲出了禁锢。
“我知道，你是为了皇帝哥哥，你想让万工阁帮他，我答应你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是大启朝的郡主！”
这几句振聋发聩的话，让某种东西“嗡”的一声在虞止寒心中炸裂开来，他好一阵子没说话，只听夜风从黑暗的树林穿梭过去，在耳边留下飒飒响声。许久之后，才听见他的嗓音：“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
李玥听到话，先愣了一下，随后万千的喜悦都涌上心头，正想说些什么，可是虞止寒突然抱着她飘然飞起，李玥不由慌张起来：“等等，先停下止血，这伤口深得很，万一伤到筋骨怎么办。”
“没事的，别怕。”虞止寒罕见地安慰起来，“我们很快就到，我的朋友医术了得，我给你的黑香断续膏就是她调制的，区区一道剑伤治得好。”
听到他这么说，李玥也就把心放下来了，“好吧，那么你的朋友是无情谷的医师了，她的药很好，我用之后伤口都不疼，一会儿我要多谢她，她尊姓大名？”
虞止寒耐心地回答：“姓黄，她现在已不是无情谷的人，你不要在她面前提无情谷，你的药是我去无情谷取的，但这药却是由她研制出来的。”
“噢，竟是这样，无情谷千里之遥，你如何两天之内走个来回呢？”
“我不够快么？”
“呃……”李玥感受着不断扑打在脸上的冷风，不得不承认，“很快，不过千里之遥，你是不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
“当然不是。”并且虞止寒还抽空去了一趟含光寺。
李玥嫣然一笑：“不愧是大英雄，神仙都没你快。”
这一次虞止寒总算注意到李玥这个措辞，他顿了一下，道：“我不是什么英雄。”
李玥自然只当他是自谦，笑道：“天底下没有自封的英雄，是不是英雄，别人说了才算。”
“也从来没人说我是。”
“有！我！”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
虞止寒低下头，见李玥的神情颇为认真，便不好再争论什么。过得一会儿，耳中敏锐地听见她细声的喃喃自语：“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现在温府有自在楼的一众高手们埋伏着，宫中有皇后主持大局，而睿亲王府那一片，程静忠已经派出“血麒麟”去暗中监视着。
血麒麟原本是李瑞养的一群亡命之徒，遭到梅玄桢血洗后，能力削弱了大半，后来吕自山得权，程静忠仗着关系逐渐将其收买，又不断扩充成员，这些人过惯了不被当人的日子，谁对他们好，他们就给谁卖命。
程静忠今夜的主要任务是干掉李贺，但要等到温府那边传出动静之后才可以动手，否则师出无名，所以他现在有一段时间，他要趁此时机处理一些私事。
半刻时辰前，一群太监从宫中秘密将崇华郡主押进靖元司，程静忠正愁对她无从下手，谁知她竟主动送上门来，不由得精神一振，他要问清楚，到底谁指使她诬陷他儿子。
关押李玥的地点在靖元司衙门后庭，程静忠步入后院二堂，穿过雕花走廊，内狱就位于西南方向的甬道尽头。这里可是作关押重刑犯人所用，守备森严，牢房大多时候都空着的。
李玥此时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身子紧紧贴着竖向木头，双手张开绑在横向木头上，绑她的铁链有法术加持，需要一定功力才可以斩断，李玥决计无法逃脱。
再说了，整个牢房四周都布下了界限法术，纵然一不小心让她挣脱了，她又能逃到哪里去？何况没人来救她，在靖元司内狱里，哪怕她喊得再大声，能喊给谁听？
程静忠吩咐人打开牢门，他走进去看见李玥已经醒来，这小丫头面孔上没有一丝惧怕，抬着头毫不退缩地直视程静忠，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小郡主，我本与你无冤无仇，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放你回王府去。”程静忠低沉着嗓音道。
“但凡你问什么，李玥一概不知。”
“呵呵。”程静忠无奈的笑了笑，“都说李贺家的小女儿心思纯正，谁知撒起谎话来，都是滴水不漏，字字狠辣恶毒，真让人意想不到。”
“哼，”李玥不屑地一声，“不用多说，反正我已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你想知道的事，我纵然死也不会说。”
“你！……”程静忠的双目中陡然烧起怒火，额头上都冒出青筋，“你现在嘴硬，等会儿偿遍靖元司的酷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李玥的脸色陡然一变，旋即咬了咬牙说道：“我不怕痛，就算你百般折磨我，我也不怕！”
“难道李贺没告诉你，世上最恐怖的事不是痛，而是生不如死？”程静忠眼神阴沉地盯着李玥，“你还没有尝过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这几句话说得李玥由不得寒毛直耸，心怦怦狂跳，不知道这个狠毒的老头子要怎么折磨自己，极度的紧张让手臂的伤口又开始作痛，偏偏周围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丝声息。
他顿了一下，忽然凄笑：“你这样的小姑娘，我是不忍心对你施以酷刑，可谁让你先让我偿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这就怪不得我了。”
一团电光在他掌中凝聚，黑夜里看来尤为耀眼刺目，像张牙舞爪的蟒蚺，发出磨耳的嗞嗞响声，“我问你！”他突然怒吼，“谁在背后指使你陷害我儿！”
周围极其寂静，这两声怒吼真如雷霆乍响，轰得李玥耳膜一阵嗡嗡作响，偏偏牢房里还有回声，李玥咬咬牙，不退缩地抗声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不见棺材不掉泪。”
程静忠一狠心，将电光对着李玥释放而出，这可是对付修炼士或者妖精才用的刑法，称为雷刑，让人全身似被滚烫的电光灼烧，如同天上的雷电不停地击在人的身上，有道之士都遭受不住，更别说普通人了。
李玥从小被当成掌上明珠般地疼爱，哪里受过这种折磨，这是一种怎样的刑罚啊，真觉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尖锐的铁针刺进，骨肉仿佛分离，五脏六腑似乎尽碎。普通刑罚只痛一阵，可这是持续不断的剧痛！
程静忠毫不松刑，道：“这刑罚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一直痛，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就是金刚铜铁也要开口，谁指使你陷害我儿！你快说！”
“我……不说……”
李玥早已下定决心，无论承受怎样的折磨，拼上一切也要守住对大英雄的承诺，在这急痛之下，她甚至想到咬舌自尽，努力挣扎，可没有成功，全身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
早一点咬断自己舌头就好了……李玥到了这一步，才真算体会到犯人怎么总熬不过刑罚，人在持续不断的痛苦下，真难以保证会说出什么话。
“你不说出实话，谁也救不了你！”程静忠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凄凉，“你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何必倔着自讨苦吃，只要你说了，我立马放你回家。”
半醒半幻之间，李玥恍惚听见“放你回家”四个字，勉强睁开眼睛，忽觉模模糊糊看到有个白影晃动，接着便毫无声息了，只想那多半是幻觉，眼睛便遁入黑暗中，再也睁不开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感到身体有了一点点知觉，似乎身上的铁链松开了，有一双臂膀抱住自己……又过了一会儿，痛楚似乎消退下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郡主，醒一醒。”
这时李玥才确认一切并非恍惚梦幻，心中由不得激动起来，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个白衣男子，这不是虞止寒又是谁？李玥的目中闪烁出光亮，声音颤抖，却笑了：“大英雄，真好，是你来救我。”
虞止寒将李玥抱在怀里，手指微微一动，角落里一柄正凝固在半空中的长剑发出铮铮锐响，飞回剑鞘中，那里程静忠正伏倒在地，他双目紧闭，似已昏迷过去，方才长剑正怒气冲冲地指向他的心脏。
“我们走吧。”
不知为何，虞止寒没有杀程静忠，抱着李玥飞身离去，他踏雪无痕、来去如风，出入靖元司如进无人之境，没有引起任何人察觉。
他们离开靖元司后，穿梭过鳞次栉比的屋顶高墙，向漓江东下游飞去，李玥不知他要去哪里，望着长安城的流光渐渐变小变远，心中忐忑不安，忍不住道：“大英雄……我想回家。”
虞止寒并不止步，道：“你身受重伤，回府不能得到治疗，我带你去见我朋友，她治好你，你就不痛了。”
“可是……”
“我不会同意，别再说。”
李玥只得暂时作罢，过不得多久，他们就离长安城很远了，再也望不见城中光亮，天地都淹没在漆黑的阴影中，他们沿江畔前行，周围寂静得听不到半分声息。
“是陆襄让你进宫的？”这时虞止寒忽然间询问起来。
“嗯。”李玥轻轻点头，确实是陆襄昨日午后来到王府中，带来一枚放行腰牌和一道圣旨，将进宫的一切事宜和安排告诉她的。
虞止寒顿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会有什么后果？”语气中带有罕见的怒气。
他确实找了李玥许久。他知道今夜皇宫、温府、睿亲王府将会有一场大战来临，担心睿亲王府不能对付，打算潜伏在府中相助，却见王府内乱作一团，只因李玥突然失踪。
他联想到李玥单独面见陆襄的事，又因李玥是出宫后提出要见她不可，猜测可能与皇帝有关，因此去宫中一番打听，长剑驾在太监宫女的脖子上，他们什么都招了。
可是终究晚了一步，虞止寒赶到靖元司内狱时，只见程静忠居然已对李玥用上了雷刑，一怒之下本要一剑杀了他，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直到此时仍然怒气未却，只因想不明白，就算那个陆襄是糊涂的，至少龙尧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知道李玥孤身闯进皇宫意味着什么，怎竟不留有后手？
李玥从虞止寒这句责备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关心，由不得脸颊有些发烫，咬了咬嘴唇细声道：“这是皇帝哥哥的嘱咐。”
一句话说得虞止寒沉默了，过得半晌，才说道：“方才在牢里，你就算把我的名字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何苦拼了命地替我隐瞒。”
“有关系！呃……”李玥说话太激动，牵得身体一阵猛痛，忍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发过誓的，决不对任何人提起，我才不要说话不算数。”
虞止寒陡然站住了，将李玥轻轻放在地上，让她背靠着一棵大树。“噌”的一声锐响，长剑出鞘，剑光似闪电划过夜色，令李玥不由双眼一眯。此剑通体透亮，似玉如冰，名为“无尘”。
李玥见他突然出剑，以为有敌人追来，打起精神察探四周。却见虞止寒在暮色昏暗中看着自己，说道：“一切皆因我而起，种种后果，虞某一力承担。”
不待李玥说些什么，只见一道剑光从虞止寒的左臂划过去，雪白的衣袖顿时变了颜色，李玥骇然大惊：“啊！你……你这……”
她慌张得喉咙打结，说不出一句整话，着急要凑过去看看他的伤，可是身子还虚弱得很，没有力气动一动。
虞止寒这一剑可比刺伤李玥的一剑重得多了，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充满惭愧的心稍微得到一点安慰，他没有给自己止血，收回无尘剑，俯身抱起李玥：“无碍，我们走。”
“有碍！”
李玥带着哭腔，眼中已忍不住溢出泪光，这时在虞止寒怀里，伸手能够住他的臂膀，她用力按在伤处替他止血，感受着他血液里的温度，一股灼热的感情激流冲出了禁锢。
“我知道，你是为了皇帝哥哥，你想让万工阁帮他，我答应你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是大启朝的郡主！”
这几句振聋发聩的话，让某种东西“嗡”的一声在虞止寒心中炸裂开来，他好一阵子没说话，只听夜风从黑暗的树林穿梭过去，在耳边留下飒飒响声。许久之后，才听见他的嗓音：“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
李玥听到话，先愣了一下，随后万千的喜悦都涌上心头，正想说些什么，可是虞止寒突然抱着她飘然飞起，李玥不由慌张起来：“等等，先停下止血，这伤口深得很，万一伤到筋骨怎么办。”
“没事的，别怕。”虞止寒罕见地安慰起来，“我们很快就到，我的朋友医术了得，我给你的黑香断续膏就是她调制的，区区一道剑伤治得好。”
听到他这么说，李玥也就把心放下来了，“好吧，那么你的朋友是无情谷的医师了，她的药很好，我用之后伤口都不疼，一会儿我要多谢她，她尊姓大名？”
虞止寒耐心地回答：“姓黄，她现在已不是无情谷的人，你不要在她面前提无情谷，你的药是我去无情谷取的，但这药却是由她研制出来的。”
“噢，竟是这样，无情谷千里之遥，你如何两天之内走个来回呢？”
“我不够快么？”
“呃……”李玥感受着不断扑打在脸上的冷风，不得不承认，“很快，不过千里之遥，你是不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
“当然不是。”并且虞止寒还抽空去了一趟含光寺。
李玥嫣然一笑：“不愧是大英雄，神仙都没你快。”
这一次虞止寒总算注意到李玥这个措辞，他顿了一下，道：“我不是什么英雄。”
李玥自然只当他是自谦，笑道：“天底下没有自封的英雄，是不是英雄，别人说了才算。”
“也从来没人说我是。”
“有！我！”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
虞止寒低下头，见李玥的神情颇为认真，便不好再争论什么。过得一会儿，耳中敏锐地听见她细声的喃喃自语：“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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