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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姗姗来迟的读书人

    这个狱卒,毕竟也是当了十多年的老狱卒,基本的识人本事还是有的,一看这俩衙差满脸的心虚,目光游离,就知道必有猫腻。

    于是,狱卒一脸疑惑地反问道:“可我这儿,并未接到‘今日要收归人犯’的文书啊?”

    正当俩衙差干瞪眼之时。

    张若虚趴在背上,有气无力地提醒道:“你们俩,可以给钱了。”

    “对对对……狱卒兄弟,咱们都是干这个的,彼此都理解此间不易。这是咱们哥儿俩的一点小心意,劳驾您通融通融,收了他吧?”

    衙差赶紧掏出一些钱,递给狱卒,且说得动情,一脸苦楚。

    果然,狱卒还是那个狱卒,一手接过钱,掂了掂,换上笑脸:“得嘞,好说好说……你们倒是挺听人犯的话哈,此人是谁啊?”

    “张若虚。”衙差回道。

    说着。

    就想把张若虚往牢里送。

    却被狱卒又一次拦下了:

    “谁?张若虚?张祭酒的侄儿?张家的案子不都已经结了吗?”

    张若虚一听“案子已经结了”这话,急得直接从衙差背上跳了下来,问道:“案子已经结了?难道……都已经问斩了?”

    “问斩?”狱卒咧嘴一笑,乐呵道,“上面来了文书,张祭酒是被冤枉的,祭酒和他的家人,都已经接回府了啊……你们不知道?”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两个衙差面面相觑。

    “前日夜里,府狱就已经派人去了驿馆,给你们留信儿了啊?”

    狱卒面上依旧带着笑。

    “前日夜里,我们在赶路……根本就没去住驿馆,难怪错过了。”

    一名衙差恍然大悟。

    “哟呵……既然都连夜赶路了,怎么还生生隔了一日才送到啊?”狱卒不由得反问道。

    “哎,这个说来话长……”

    “本来,昨日寅时,就只剩半日脚程了。可实在太累,就在官道旁的树边靠了靠,只想歇歇脚。结果,一不留神,咱仨都睡过去了。”

    “……”

    说罢,两个衙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但很快,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如释重负,轻轻拍了拍张若虚,笑道:“恭喜你啊,张大读书人,你自由了。”

    “哈哈,别看他读书人脾气犟得很,但犟人有傻福,哈哈哈!”

    俩衙差倒是乐得开怀。

    唯有张若虚一人,呆呆地立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短短四天的时间,让张若虚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瞬息万变的人生。

    上面一道旨意,让你死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反过来,要你活的时候,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又能活下来了?

    死生之间。

    张若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狱卒也瞧出了张若虚的局促。

    缓缓走上前,宽慰道:“张郎君,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弟弟,可真是个人物。上官舍人亲自把他接出死牢……而且,这一出去,就真的出去了,连带着你们整个张家,都翻了案。真不简单!”

    “我,哪个弟弟?”

    张若虚两眼都透着迷茫。

    “当然是张小郎,张观棋!”

    狱卒越说越激动。

    说到兴头上,竟拉着两个衙差和张若虚一道,到内室喝了一巡酒,还把他东拼西凑听来的、关于“张观棋如何翻案”的事情一一道出。

    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狱卒大哥,你这般好口才,不去做说书人,实是可惜了。”张若虚喝了几盅酒,也渐渐地和他们三个熟络起来,说起了玩笑话。

    酒下愁肠。

    有些上头,晕乎乎的。

    但张若虚依旧保持着清醒。

    他心底非常惊讶。印象中,自从他被派去兖州,做了这个兖州军曹后,他和自己这个弟弟已经有整整三年没有见面了……

    三年前,张若虚离开洛阳去兖州的那天,兄弟俩还大吵了一架。

    那个时候的张观棋,整日“沉迷”烟花柳巷,死活都不肯进国子学读书,更不愿意走所谓仕途……张若虚不理解,且很生气。

    架没吵完,就匆匆离开了。

    所以,张若虚一直以为,自家阿弟还是那个“不思进取”的小孩儿,以至于乍一听狱卒说是张观棋救了全家,会表现出惊讶来。

    “狱卒大哥,你方才说,经此一事,我阿弟他被陛下特许免试入国子学,他同意了?”张若虚举起一盅酒,问道。

    狱卒喝得很开心:“听说同意了。像张小郎这样的人物,就应该去国子学那种地方读书。将来,参加科举,光耀你们张家的门楣!”

    “看来,阿弟真长大了。”

    张若虚展颜一笑,默默地又抿了一口酒,面带欣慰之色。

    只是,经历了这三年的官场,张若虚见多了那些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反倒心虚,不像三年前“责怪张观棋不思进取”那般有底气了。

    这次突然被押送回来。

    他一路琢磨,问斩之前,一家人应该总能见上最后一面,还想着为三年前的事情,向弟弟好好道个歉……

    官场,确实不好混。

    那些没来由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三年了,张若虚还是学不会。

    也不屑于去学。

    “读书人,当有傲骨。”这是张若虚一直默默坚守的原则和底线。

    三巡酒过。

    张若虚脱下囚服,换上了一个小卒帮他买来的外袍,便欲告辞。

    刚出了大门,就听到不远处,几人聚在一起,似乎议论着什么:

    “张府真是财大气粗……三千贯钱啊!要是我会治病就好了。”

    “不过,咱们可以到处去打听打听,看哪里有好大夫,引荐给张府,出力者也能拿五十贯钱的。”

    “嗯,最好在洛阳城外。”

    “你可有认识的?”

    “容我想想……”

    听及此,张若虚走上前,好奇地追问道:“各位兄台,你们说的这个张府,可是仁风坊张府,张祭酒的府邸?”

    “可不是嘛?”其中一人将刚从南市取下的告示递给张若虚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张祭酒是个好人。之前,他还没做国子祭酒的时候,曾任过四门学和律学的司业,经常帮助那些穷学生。”

    张若虚一见这告示,知道此番二叔情形怕是不妙,便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径直往仁风坊去了。

    只留下刚喝完酒出来的那俩衙差,看着张若虚飞奔而去的身影,默默感慨:“原来,张大读书人……能跑得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