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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怀念

    下雨了。

    路永年一醒就听见了轻微的雨滴声,嗅到了潮湿的气息。

    翻了个身,他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的“7:32”,决定再睡一会。

    高中就是这么明着暗着折磨人,放假都睡不了懒觉。

    迷迷糊糊地,他又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看到了白色的西式建筑,看到了长发的女孩,看到了自己背着沉重的包往不知道是哪里的大门的反方向走。

    走着走着,空中下起了暴雨。

    没带伞的他不得不走到旁边老hu旧的电话亭里避雨,电话亭里响着好听的铃声,但听不出来是什么歌曲。

    不过应该是情歌。他想着。

    外面雨没有变小的迹象,只有气温越来越低。

    他疑惑,下这么大的雨,一定是夏天吧。

    怎么会这么冷呢,就像入秋了一样。他打着哆嗦等雨停。

    忽然,透过电话亭的玻璃,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个女孩,是那个看到过的长发的女孩。那女孩的面容模糊,穿着浅色的衣服,连伞也不打,就让天上的暴雨淋着,浑身湿透了也不在意似的,一直走着。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女孩的长发上,水滴甚至要汇聚成水流。

    她很冷吧,连避雨的地方也没找到。

    他突然很心痛。

    于是,他走出了电话亭,向着女孩的方向快步走去。

    走到女孩身旁,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伞,一把不大的伞。

    把伞撑开,举起在两人头上,他面对着女孩,没有说话。

    他很想说,跟我去避雨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成了哑巴,什么也说不出口。一旁的电话亭也离奇地消失了。就这样,天地间只剩下了两人和一把伞。还有无边无际的、不知道何时停止的暴雨。

    那女孩终于正眼看他,就在他想看女孩究竟长什么样子时——

    路永年醒了。

    刚醒的时候,梦往往最清晰。

    他却记不得那个女孩的样子了。

    他只记得,溢出眼眶的泪水。

    那一瞬间,梦里的自己,一定很伤心。

    路永年莫名心悸。

    …

    再次醒来之后,路永年就直接起床了。

    今天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跟老同学聚,好说歹说还是要稍微收拾一下。

    用冰凉的水洗完脸后,他感觉清醒了不少。

    外面还是下着不算小的雨,不过倒是没怎么刮风。

    收拾好了的路永年掏出手机一看,李同江已经发来了两条消息:

    “醒没”

    “一会先来这边吃个午饭”

    他打字回复:“那我现在坐地铁出发,一会差不多正好到”

    “行那我早点过来等你”

    路永年端着牙杯,先回去挨着老爸他们办公室的自己的小屋放好东西,转头去老爸办公桌边找到了一把雨伞。

    戴上耳机,打开伞,他走进不见停歇的雨中。

    …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路永年目瞪口呆。

    “不至于吧,其实初三开始我就已经稍微胖点了。”

    李同江的形象跟路永年记忆中完全不同,除了那张脸以外,他完全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挚友。

    “你现在多少斤?”

    “现在应该是二百四左右吧,有两天没称了。”

    “我走之前,你才一百多斤吧!”

    “还好啦还好啦。”

    看着好像一座小山一样的李同江,路永年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他们几个马上就到了,”眼前的胖子继续说,“张义鹏好像已经到了。”

    “那走吧,吃啥?”

    “好像是烧烤,他找的店。我看看啊……嗯走吧,就往前走一段路就是。”

    两人边走边聊起了近况,路永年才知道这两年发生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

    在他走后的初三,首先是可能由于一直没能出现一个能像他一样待在区前十的人,也可能是觉得平均成绩还不够,原来的四个班被重新拆分,按照过往分数变成了ABCD四个班;然后是又增设了一个班级,叫做“1+3”,能够不用中考直接进入本校的高中,提前学习高中知识,但是要通过面试进入;还有数不清的八卦,包括但不限于班里原来很恩爱的一对分手了,谁因为什么事被几个人孤立了,隔壁班又闹出了什么矛盾等等。

    “所以初三那年,感觉大家都不是很开心啊。”路永年听完了这些,不由得说。

    “差不多吧,确实没前两年那么有意思。不过高中才更离谱。”

    “你考上一中的还是直升的?”

    “考的,主要1+3那边没啥熟人,咱们班去的不多。”李同江想了想,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不过那谁,王卷荣去了。”

    “哦哦。”

    “怎么,还想着人家不?”

    “想啥呀,都这么久了不会还在说这事吧。”

    “上高中都不在一块了,都是新人,谁还说。”

    路永年依旧是平淡的表情:“挺好的。”

    刚聊完初三的事,两人就走到了烧烤店门口。

    一进去,张义鹏的大寸头就让二人找到了位置。

    “呦,好久不见啊老班长。”张义鹏也一下就发现了他俩,笑着招呼他们入座。

    “你这头型就不能换换,”路永年也笑了,“显头大。”

    李同江在旁边补了一刀:“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头大。”

    “靠,吃不吃,不吃走了。”

    几人的欢笑声,仿佛有穿梭时间的能力,把日历翻回到了三年前。

    不一会,几个好兄弟都来了。

    一起聊着高中里有什么好笑的事,聊着一中的哪个老师真不人道,聊着路永年在老家的生活有多艰难,聊着未来要去哪里上大学……

    一切事物好像都被拉到平行世界中,在那个世界,路永年还没转学走,他还在跟这群狐朋狗友们聊天吹牛打游戏,还在萌发青春期时总会有的第一颗春心,还在没有任何压力地快乐学习。

    证据就是,他找到了跟过去一样的温暖。

    我怀念那段美好的时光,更怀念美好的你们。

    …

    “我今天手气正盛啊!”

    路永年笑纳了最后一局游戏的胜利。

    “你这是刚回帝都的新手保护期。”李同江早早就出局了,百无聊赖地说。

    “可惜了呀,靠。”张义鹏虽然屈居第二,但还是笑嘻嘻的。

    “那今天就这样?撤退?”

    “撤退吧。我该走了,下次再聚。”

    “行,”李同江拍了下要走的张义鹏,“老班长最近都在帝都,咱们再聚。”

    “嗯,我在这待两周。”

    随后众人便一同走出了桌游店,打过招呼后四散走了。

    只剩下路永年和李同江。

    “就剩咱俩了,吃个晚饭再走?”

    “随便吃点吧。反正晚上也有地铁。”

    两人找了家快餐店就坐下了。

    吃着东西,路永年先开了口:“过两天什么安排?”

    “我帮你问过了,主要大伙都不知道你这次回来,人是齐不了了。”

    李同江喝了口可乐,继续说道:“所以,聚会估计难。”

    “那就等毕业,那时候还可以顺便回学校看看。”

    “我觉得可以,”他抬起看手机的头,看了眼路永年,“不过呢,还是有一些人有空的。除了咱们几个,还有段妤也说自己能来。”

    “她不是成绩也挺好的嘛,也在一中?”

    “对啊,只不过不跟我一个班。人家可跟我不是一个级别的。”

    “别扯,你好好学也一样。”

    “靠,我是那种人嘛?”李同江叫嚷着,“你走之后,基本就是她第一了。”

    无耻的路永年连带着夸了自己:“咱们班真是出人才啊。”

    他的话直接给李同江听乐了:“好好好,反正她不是一直把你当目标吗,你一走她还是很伤心的,至少她的活变多不少。”

    路永年一下就暗沉了不少,沉默了一会,带着歉意开口:

    “确实,俩班长变一个,辛苦她了。”

    段妤是三班的另一个班长,带着方方的黑框眼睛,平时总梳着马尾辫。不仅学习很好,还是个运动上也很强的阳光少女,擅长跑步。

    虽然她在成绩上一直被路永年压着一头,但与纯靠天赋的路永年相比是个标准的好学生:上课认真听讲记笔记,下课认真预习和复习,考试前也会复习,有不懂的就会问老师。

    即使这样,仍然差一点才能超过路永年的段妤下定决心,跟这个仿佛是自己宿敌的家伙杠上了,设定了一定要超过路永年的目标。

    不过在平常,两人却意外是合拍的搭档,班长身上的职务被两人完美地分解为两部分并得到了完美的执行。换个说法来说,在他和王卷荣的事情出现之前,班中总有关于两人的猜测;甚至在表白的事被爆出去许久之后,还有人觉得他们是隐藏的一对。

    但两人之间的交流完全没有任何的暧昧,纯纯是好哥们的做派。

    “感觉我应该请她吃顿饭啊。”路永年笑着说。

    “你俩的事我就不参合了。”胖子的话有些奇怪。

    “那你呢,都还没来得及问你感情生活如何呢?”

    已经把东西吃完了的路永年将矛头转向了李同江,把话还了回去:“你还想着你那位不?”

    相较于路永年的失败后就洒脱,李同江堪称正好相反,和前女友分手后仍然惦记着人家,哪怕还和其他女生谈过恋爱,但都不长久。还跟路永年不止一次地聊到过,自己的内心仍然为哪位前女友划着一大片区域。

    是个纯正的痴情种子。

    “等着呗,她也在一中。”

    “那祝你成功。”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的微笑后,继续聊起了别的事情。

    时间慢慢过去,李同江总算是喝完了最后一口可乐。

    “走吧?”

    “走吧。”

    地铁站就在门口不远,路永年转过身,跟好兄弟道别:

    “那我走了,过两天再来找你。”

    “你随时来,我在家反正没啥事。”

    “好,走了。”

    他撑开伞,走到了依然淅沥沥下着的雨中。

    李同江目送着挚友走进了地铁站,脸上露出难办的表情,叹了口气。

    “唉,你怎么就对恋爱没心思了呢……”

    “有人等你等好久了哦。”

    “这都是命呀。”他也撑开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