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春秋战国册 » 48 东皋公

48 东皋公

    工赐看着围着自己病床的四五名学徒,其中两个还是女的,看那年纪才比现在的他大几岁而已。

    心下不由冷笑:这老家伙老糊涂了吧?看不起谁呢!就凭这几个也想留住我,真以为我这些年武功是白练对呀!

    也不先问问我那些刀下亡魂,看看他们答不答应!

    见那头离开帐篷,之前是怕那老头身子骨脆,自己若是强行离开,万一他身子磕着了,赖自己头上。

    军医在军中本就稀缺,更别说是有真本事在身的,那责任他担不起。

    “我伤已经好了,我现在要走,我看谁敢拦我,别怪我不客气!”工赐当下立马起身,就要走。

    还是故意往之前那位敢凶自己的女弟子这边走!

    那女学徒果然挺身挡住工赐去路,其他弟子也站在她身后。

    工赐:“我最后再警告一遍:赶紧让开,否则别以为我不敢对你们动手!”

    眼见这五名学徒纹丝不动,工赐伸手按在她肩头,微微一发力。

    工赐当然没敢用全力,是一股柔劲,即便是5个寻常壮汉被他这么一推,也会跌坐在地,但不至于受伤。

    可是工赐预想的情况并没发生。

    只见这名少女身子后仰,但是脚步纹丝未动。

    身后另有一只手掌此时也搭在了少女肩头,那少女腰肢一扭,肩头一后一前。

    工赐只觉手掌一股巨力反弹而来,一时不妨,竟然跌坐回了床上!

    这五人中,包括那名少女,竟然有好几个练家子!

    工赐一脸震惊地盯着面前双手抱胸,未退半步的女学徒。

    倒不是说惊骇她有多强,而是她身后有人出手,用暗劲帮她!

    少女抱臂,一脸傲然道:“哼!诸位师兄师姐,还不快帮我按住他!”

    通过刚才那么一番暗中较量,工赐明白了,若是这少女落单,自己还可以斗上一斗,但是这么多人一起上,他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工赐见四人围上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道“你们想干嘛?不讲武德是吧?别动,哪里不行…”

    工赐瞬间被四人按住制服,盯着一脸冷笑的少女,慌忙道:“你什么意思?我不走还不行嘛!快放开我!你别过来昂,你这是要干嘛?我不是那种人,快下去啊!”

    这女学徒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爬上了床,直接跨坐在了工赐身上,笑道:“你是伤员,我是医者,还能干嘛?这药都要凉了,自然是喂你喝药呀!”

    少女扭身拿过药碗,俯身贴在工赐耳边道:“哼,敢当着我们的,对师尊不敬!你是第一个,你之前骂什么来着?”

    工赐被四人制住,挣脱不得,连忙道:“啊这…嘿嘿,那都是误会,尊师刚不都说了嘛!”

    少女回正身子,往怀里掏出一小包粉末。

    当着工赐的面,全部倒进了药碗中,还用小拇指搅拌后。

    少女笑道:“不止呢,你不仅是第一个当着我们面,对师尊出言不逊的,我更是因此被师尊训斥了!这碗药呀,都快凉了呢,你可得好好喝了喔。来,张嘴,喝药!~”

    工赐连忙摇头道:“不要,不要啊,你往里面加了什么?不…唔…”

    工赐见过把人按在床上打针的,但哪有把人按在床上喂喝药的?

    “等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说!唔…”工赐拼命摇头抗拒,这碗药便被撒了小半碗。

    坐他身上的少女连忙伸手,一把按住工赐的脑门,另一只手拿着药碗,便往他嘴里猛灌。

    “咳咳…”工赐连着被呛了好几口。

    有些狼狈的工赐,被灌完药后,顿时欲哭无泪。

    四人见工赐喝完药,也不好继续按着了,分分松手。

    工赐感觉全身一阵乏力,无力地整理下颇为凌乱的衣衫,一脸生无可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道:“你往我药里加的是什么?”

    少女傲娇道:“哼,此药专克毒舌,接下来三天,只要你大声说话,就会胸闷难受,不信你试试!这次只是略施小戒,若有下次,保管让你喝完后,生活不能自理!”

    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奇药?听过哑药,没听过大声说话胸口就会痛的。

    工赐显然不信,一个鲤鱼打挺,右臂一甩,将女学徒摔下床去,喝道:“老子信你个龟!”

    忽然胸口一阵刺痛,工赐一把捂住胸口,心下骇然。

    “竟…世间竟然真有此等奇药?”

    女学徒早有防备,稳稳落地,笑道:“哼,这回信了吧?”

    工赐低喝道:“你!快把解药交出来,这是吴军大营,我刚为吴国出生入死,负伤在身,你竟敢如此对我!”

    “你还敢大声说话!没有解药,只能静等三天。”

    工赐感觉胸口隐隐作痛:“你!…”

    这是那名老军医竟然带着孙武与路由到了这伤员账中。

    工赐心中暗自盘算着:孙武平时忙得不可开交,这又刚夺下六城,区区一名军医竟然能让孙武抽出时间,亲身前来。

    孙武见工赐上衣凌乱道:“此战你以身犯险,诱敌深入,并且拖延住了六城边军主力,当居首功。这些天便好生在此安养吧,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还真是想让他留下来!

    工赐自然听出来了,回道:“这功劳我可不敢独居,是全军将士们的功劳,我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身上的伤已无大碍,我可不敢留在这!”

    孙武:“我也没料到淮河楚军如此顽强,让伍将军的大军晚到了两刻钟,你可是心中还在埋怨我?这营中有东神医在此,为何不敢留在这呢?”

    工赐:“是我自己没及时丢下兵长他们走,不敢埋怨将军您。什么东神医西神医我不知道,他的徒弟刚才还对我下药要害我!”

    孙武怒道:“胡闹!你死里逃生,心里对我有怨气,这点我可以理解。

    但东皋公深得神医扁鹊真传,早年间游历列国,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不知道医活了多少人性命!

    晚年隐居于历阳山之中,对周边百姓也多有施舍救治,乃是孙某敬佩的前辈神医!

    早年韶关还在楚军之手,伍子胥带着楚王孙胜逃难至此时,更是得前辈出手相救,才得以安然来到吴国。

    不知多少诸侯请东神医入宫颐养天年,东神医都一一拒绝了,如今肯来军中帮忙,于我亦是天大的恩情!你是我的学生,怎敢对神医不敬,还出言污蔑他的弟子!”

    工赐还是头回见到孙武发火,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军医,竟然是神医扁鹊的弟子?!

    工赐理直气壮道:“我没有污蔑,他们都看到了,那毒诡异得紧,我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

    东皋公连忙道:“诶,都是早年随恩师周游列国的陈年旧事了!自家师被害,含恨而终后,老夫便已心灰意冷,归隐山中久矣。孙将军且慢动怒,你这位学生乃是性情中人,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说不定真是我这几名劣徒顽皮,捉弄于他了。”

    东皋公盯着旁边的几名学徒喝问道:“还不快说说这下药…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女学徒身边的四名师兄是姐妹连忙悄悄远离几部。

    女学徒自然是看到了,气得直剁脚,道:“师尊息怒,是徒儿…徒儿见他不肯喝药,遂往药里洒了一小包糖霜,真的不是什么毒药,徒儿又怎么会有毒药呢?

    之前是故意逗他玩的,没想到这位小将军看着机灵,竟然真就信了!那胸口疼只不过是他旧伤未痊愈,刚才又太过用力所导致的。”

    工赐眼睛瞪得像铜铃:自己居然被这么一个少女给耍了?谁会把糖霜随身携带呀?

    而且这时期的糖,还较为珍贵。

    东皋公:“你!这是在军营,岂不闻军中无戏言?连作战负伤的将士你都敢耍弄,你你你…”

    孙武道:“呵呵…东神医,不过是误会一场而已,令徒还只是名少女,日夜无微不至地照料伤兵,偶尔寻些乐子,倒也是人之常情,无需责怪,不必动怒。”

    工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孙武自然是见到了,走到踏前,虚按在他的肩膀上道:“赐儿,这回是先生错怪你了。但东神医确实是名值得尊敬的前辈,不说别的,但是东神医来到军中后,不少重伤的将士,都是前辈医治活的,于我等有大恩啊。”

    工赐自然明白孙武话中意思,也知道一名高明的医者,在这时期对一支军队,究竟意味着什么,无非是让他大度些。

    工赐深躬一礼道:“学生明白,东神医,之前是晚辈无礼了,还望不要见怪。”

    其实孙武也是为工赐好,这东皋公正如他之前所说,他和伍子胥都欠人家人情没还呢,这还仅仅只是两件,早年东皋公悬壶济世,不知道有多人牵着他人情呢。

    得罪这么一位神医,对工赐没好好处,而若是结得一份善缘的话,在这时代,有个神医朋友,就意味着多条命。

    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机会!

    东皋公道:“小友见外了,孙将军与我相交多年,与我算是老友了,你又是他学生,老夫仗着痴长几岁,便唤你一声贤侄吧。

    东皋公乃是我归隐时,所用的称号,什么神医之类的,也就不用再提了,家师与你在海滨所遇到的那位高人,他们才算是神医!”

    孙武在旁道:“还不快谢过东皋公。”

    工赐也不知道为啥要谢,既然孙大将军都说了,那就谢吧:“晚辈谢过东皋公。”

    孙武道:“之前的事,前辈都已经跟我说了,你真的遇见了一位什么世外高人?”

    工赐还没说话呢,东皋公便道:“那高人当真是一位世间难寻的奇人,于医术一道,绝对在老夫之上!仅仅是刚才听贤侄转述的部分,便令老夫大受启发,有醍醐灌顶之感。

    老夫自知学艺不精,尚未习得家师医术半点皮毛,但那位高人另辟蹊径之法,与家师生前所提到过的一些设想,却是有诸多不谋而合之处!”

    行吧,既然这位神医扁鹊的弟子帮他证实了,工赐也就懒得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