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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郎?三娘?

    天将明未明之时,韩国公府正面外,响起了炮竹声,官员拥簇,百姓围观,好一番热闹,远在内院的女眷听得分明,侍女们前来回禀,赵元休带着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府门外,正式的迎亲规程还有一系列繁琐的规矩,如今堪堪到了父亲兄长姐夫们那一关。

    潘胡氏微微颔首,牵着潘挚的手回到妆台前,敛妆容,戴凤冠,一切完毕,由媒妈妈牵引着一路来到正堂。

    赵元休身着正红婚服,头戴玄色花幞头,众人拥簇着,立在正堂中央,见潘挚来了,手里握着一段红绸,走前几步,将红绸一端递给她,视为牵巾。

    红男绿女,堪比盛开的花中之王。

    赵元休并潘挚,二人各执一端,向堂上的潘美夫妇,恭恭敬敬一拜。

    此时街道商贩早已出摊,一路吹吹打打,百姓围观,好不热闹,送嫁的除了潘惟德,还有五子潘惟清,潘惟德虽是文官,早年却是跟随潘美打过不少仗,正直木讷,虽是同辈,却长了一众许多年岁,略会威仪,潘惟清送嫁,一是与赵元休的一众人年龄差得不多,尚能调和一番,二是,他的夫人承庆郡主按照迎亲礼制已经先一日来到王府压床,婚仪一闭,就可以顺便把夫人接回家。

    不得不说白氏安排得十分妥当细致,宋朝初立,不过二十几载,礼仪规程不过是逐渐有了雏形,期间夹带了不少民间习俗,男方迎亲须得接受妻舅刁难,女方入门更不可免,除了潘惟德是官家指定的送嫁对象,一向习文的潘惟清面对拦门作赋时,简直游刃有余。

    最后,便是由相术先生,撒谷豆,意为镇压青阳煞这种恶神,随后由韩王府内的侍从,捧着铜镜倒行,潘挚踏着青锦褥,手持着红绸,一路由赵元休牵引,来到婚房,坐上铺满各种五谷的婚床。

    此时礼仪不过将将过半,韩王府内的侍女,端来三碗盛了半碗酒的酒盏,端给承庆郡主,承庆郡主一一喝完,执手退下。

    赵元休轻轻叹息,甚是疲累的对潘挚道:“我这辈子,只要成一次婚仪足以。”

    凤冠极重,压得潘挚的小身板都快直不起腰,“我也是。”

    说吧,二人相视而笑。

    “只可惜这冠还得入夜方能取下,三娘且忍忍。”赵元休怜惜的说道,站起身,双手架在潘挚的双肩上,轻轻揉着。

    潘挚轻轻应着,一抹绯红悄然落到脸颊上,“王爷,妾有点痒。”

    “痒?”赵元休疑惑,“在哪里?”赵元休说着,手在背上游移,力道不轻不重。

    潘挚终于忍不住发出笑声,扭身反抓住赵元休的手腕,“忍不住了,真的好痒。”

    赵元休并非未经事之人,顿时明白过来,面对犹如鲜嫩蔬果的人儿,竟也让他局促起来。

    潘挚松开手,瞧着赵元休似是尴尬的表情,说道:“可是妾惹恼了王爷?”

    赵元休握住潘挚盈盈一握的小手,深情凝望,“你在家中女儿辈中排第三,家中亲人唤之三娘,我在家中男儿辈中排行第三,你应当唤我什么?”

    “三郎?”

    赵元休满意一笑,忽然,外面又一阵吵闹,不多时,便是拍打门窗的声音,“三哥,还不出来,嫂嫂太娇俏,可是舍不得离开温柔乡。”

    “三哥,要不让弟弟们进去,拜见一下嫂嫂。”

    “德严,休要胡闹,坏了规矩。”

    “二哥,我不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四皇子赵德严无趣撇嘴。

    “德昌,大哥还在外面替你招待着客人,你可不能在里屋享受,让兄弟们替你受难呀。”二皇子陈王赵元佑打趣道。

    潘挚羞的直把脸埋在被窝里,赵元休拍拍她的背,“是二哥、四哥和五哥,你且在这里等我回来。”最后一句,便是凑到潘挚耳边说的,羞愤的潘挚头也不抬,伸出手,胡乱的向后拍打,“讨厌,快走快走……”

    一日辛苦,潘府所有娘家人都在夜宴结束后纷纷回府,唯独几个闹累了的小皇子在客房歇下。。

    赵元休回到婚房时,夜已深,潘挚睁着一双疲倦的眼皮,呵呵呵笑了两声,抓着赵元休完成合卺酒并拆掉凤冠,使女赶忙服侍着擦身,然而……新娘子睡着了……赵元休只好拂去伺候的奴婢们,把潘挚抱上婚床。

    婚床有点硌,底下铺满了寓意着多子的坚果,刚躺上去,疼醒了,嘤嘤几声爬起来,“承庆嫂嫂回府的时候还特地提醒我,睡觉前把这些都收起来,我忘了。”

    铃兰见自家娘子这会醒了,盛了一碗大包子,端到跟前,潘挚睁着迷糊的眼睛,抓着就啃,只一瞬,呸呸又吐了出来。

    铃兰高兴,张口欲问生不生,然而潘挚语速更快,“怎么不熟啊,想是下人们今日忙乱了,赶紧拿去蒸一下,别让旁人吃着了。”

    满屋的沉寂尴尬,唯有赵元休哈哈大笑,吩咐下人们全都出去,下人们只好讪讪退出。

    “怎么了?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赵元休讪笑:“没,没什么,今夜,教习妈妈还教了你什么?”

    “妈妈说等王爷回来,便要行周公之礼。”潘挚几乎脱口而出,话出口,面色顿时通红,她犹记得,昨夜教习妈妈是如何教导自己伺候王爷的。

    还未来得及懊恼,唇上一阵温热,身子渐渐起了点凉意,然而很快被一团温热覆盖,陷入重重迷雾当中。

    婚房外,一众人蹲在门下,窗下,听着屋内动静,铃兰很是担忧,媒妈妈一众大小使女倒是一脸笑意,尤其是李德妃派来的宫人,掩着手帕,都快笑出声来。

    翌日一早,二人进宫向赵官家及李德妃问安谢恩,一顿家宴,算上认清了内廷中的大大小小人物。

    潘挚思绪一下回到尚未及笄时,父亲不许她随哥哥们出府,三郎潘惟吉为了逗小妹欢喜,专程在集市上硬是在手艺人的手里,买下了一只耍戏的猕猴,这猕猴,很讨人欢喜,是供人玩乐的。

    潘挚随即晃晃脑袋,怎的把自个儿比作一只猴子了。足呆了一日,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府。

    大婚礼仪,这算是结束了,第三日拜门,韩王府尤管家和赵元休的奶娘秦国夫人陈李氏早早备好了回门礼,遂服侍两位新人起身。

    赵元休王爷之尊本不该向潘美这个外臣行礼,然则当今赵官家赵炅认为,他的皇子们逐渐长成,未免仗着天家之子的身份,对老臣无礼,甚至不听劝讲,闹出甚出格的事情,对众皇子下了道口谕,朝堂之上,丞相位尊,皇子们位列其后。由此,赵元休与潘挚二人,双膝跪地,行跪拜大礼。

    虽然有这么一道皇旨,潘美亦绝不敢在朝堂外,王爷跟前摆相公的威风,二人拜礼结束后,潘美欲亲身搀扶赵元休,却听赵元休说道:“小婿携娘子归宁,拜见岳父岳母,愿二位福寿安康。”

    潘美夫妇笑着点头,依礼说了些许吉祥如意之类的话。

    韩国公府的邻居统共只有赵普赵相一户人家,方才二位新人回府时,韩国公府的仆役们便将红利送到赵相家中,赵相见此,索性携内子,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曾孙子,一同前来观礼,好一阵热闹。

    男人们之间谈话,说不到两句便谈到政事,潘胡氏还有赵相夫人嗔怪自家夫君两句,随后正堂内一众女眷齐齐到了暖阁说话。

    潘挚毕竟是刚为人妻,暖阁内各种打趣的闺房之乐,说的话,潘挚羞于回答,赤红着脸推脱。潘胡氏则坐在暖阁上座,时而端起茶盏抿一口,时而怜惜的看向潘挚的方向。

    潘挚察觉到潘胡氏的不安,起身走到潘胡氏身侧,扯了扯她的衣衫,“挚儿与王爷想留在府里几日,母亲可应允?”

    潘胡氏眉梢露出笑意,“你是我胡氏之女,赵三子是我潘府姑爷,岂有不允的道理,再有,本就有拜门在岳家留几日的规矩,你呀,就知道哄老太婆开心。”

    “那女儿今夜要与母亲一同睡。”潘挚依偎在潘胡氏的膝上,逗得潘胡氏十分愉悦。

    回门家宴,依旧由大房白氏主理,潘美夫妇居正位,下首便是赵元休与潘挚,两侧依次是大郎潘惟德与白氏,五郎潘惟熙与承庆郡主赵氏,二郎潘惟固与二嫂顾氏,四郎潘惟清与四嫂陈氏,还有大娘正扬、二娘姿扬及其夫婿。

    三郎潘惟吉自加冠后一直在外游历,行踪不定,只怕潘挚大婚的事情,还未传到他耳中。

    潘挚疑惑的四处张望,问道:“怎不见阳生?”

    “阳生是?”赵元休问道。

    潘美笑答:“阳生是老夫义子,前些天雪下的大了,有几个佃户房屋塌了,正巧家中喜事,手下人今早才来回报,未免佃户心生不安,老夫就派他立即前去安抚,需些时日才归。”

    赵元休有些疑惑,潘美继续道:“族谱已从‘惟’字,只是老夫一家叫习惯了。”

    潘挚夹了一口菜到赵元侃碗里,打断他们:“阳生不在那是他没口福,四嫂嫂可不经常下厨,就是下厨,那也只是四哥哥一人有口福,你瞧瞧,再不尝尝,四哥哥可是都吃完了。”

    潘惟清打了个哈哈,夹起双筷,作势夹起一块肉,道:“三娘说的可不错,内子不常下厨,我亦不舍内子沾厨房的油烟气味。只可惜婚仪着实太急,旁人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轮到咱家,三个月就给办了,三哥没能赶回来,从前三哥最爱来我屋里饮酒,都是内子做的下酒菜。”

    “子净无礼,王爷莫要责怪。”潘惟清幼时跟过潘美上过战场,学习了战场上军士行为的不拘,在六位郎君中,最是好相与,赵元休也有所耳闻。

    因此赵元休也打了个哈哈,夹起碗里的饭菜,细细尝后,道:“将门子女洒脱,小婿知晓,亦十分向往,何况,嫂嫂厨艺甚佳舅兄运气更佳,有嫂嫂这位上得了天堂下得了厨房的夫人。”

    潘挚心中暗暗叹息。

    “天色已晚,王妃从前的闺房一直都收拾着,王爷用完饭,就在此歇下吧。”席后,潘美居高,凝视着微醺的赵元休说道。

    赵元休有些迷糊,寻思了一会,道:“岳父相邀,本该应承,如今父亲也渐渐交予小婿一些公务,小婿从前玩闹惯了,对那些不甚懂,只能多下苦功,如今年节将至,许多内务积压,着实忙碌,三娘惦念岳父岳母,我也不忍她独自在王府遭冷落,且让她在国公府待上几日,烦劳岳父岳母照顾。”赵元休恭敬的道完这一席话。

    赵元休即是要歇在府衙的意思,于理不合,却指不出无理之处,不过还有十数日便到冬至,冬至过后不多时便到正旦,正旦正逢大朝会,各国来史尽皆到来,婚仪落在此时,许多事情十分匆忙,偏偏赵官家的旨意便是让赵元休完成婚仪后接手政务,当下潘美也不制止,吩咐下人端来醒酒汤。

    潘挚在韩国公府与胡氏撒娇了两日,恋恋不舍的回到韩王府,无奈,当夫君的忙于政务,她这个当王妃的也闲不下来,诚如赵元休所说,年节将至,府内庶务压身,她这个王妃更不能撒手全交由奶娘陈李氏去管。

    才回到府上,众仆役齐齐在府门外候迎,临走时,白氏特地准备了小小的红包,尽数交予铃兰分派给新府邸的使女小厮。

    一看之下,潘挚也觉得伺候的人太多了,除了自己带来的陪嫁,还有内廷分来的,另外招募的,只好带着他们到了偏堂,一个一个认领,顺便熟悉一下各个的面孔,一数之下,竟有百余人。

    其实最辛苦的自然是铃兰,从今后,铃兰便是主理王府事宜的人,从头开始,自然是最苦的。

    待到分派完毕,潘挚终于有了闲功夫收拾自己的嫁妆与一众贺礼,她是记得有一份嫁妆是随着自己一同进府的,随即吩咐人抬上,厚大的一个红木箱子,揭开后发现,原来是首饰金银。

    正上方是一个扁平的木匣,打开后发现,原来是布帛书写的聘书。

    拿起聘书后,聘书的底下还压着一只十分玲珑剔透的血色玉镯。

    铃兰眼尖,直道:“娘子,您看这玉镯色泽纹理可是与您的罗缨有几分相像?”

    取下腰间的罗缨,稍稍一对比,还真的一样。

    “想必这玉镯是六郎君送于娘子的嫁妆了,老夫人听闻六郎君从云南带回一块璞玉,色泽艳红,特别喜庆,甚是适合娘子大婚,便吩咐给娘子做个罗缨,六郎君回京后,特地在京师寻了有名的工匠,跟工匠学习手艺,这罗缨上的玉珠子可是六郎君亲手打磨的,铃兰瞧着,血玉镯必定是同一块玉料。”

    “铃兰,这是阳生亲手做的吗?为何我都不知晓?”潘挚问道。

    “这是自然,娘子这数月来一直在内院学习礼仪,六郎君这数月住在外院,甚少回屋,娘子见不到并不稀奇。”

    潘挚这才想起,似乎除了这三月未曾见过阳生,甚至大婚当日亦未有他的身影。

    “六郎君当真有心,这血玉镯子,奴婢衬得娘子的手红润光泽。”

    潘挚嗔怪道:“调皮,母亲还道你稳重,让我多多依靠你。”

    两人互相打趣间,铃兰已经帮她戴上镯子。

    忽然听到门外的通报声:“王妃,秦国夫人在门外等候。”

    潘挚赶忙起身,一个穿着一袭紫色绣云织锦,体态丰盈的妇人站于院门外。秦国夫人远远的看到一袭正装的潘挚习步而来,俯身行礼:“老身陈李氏参见王妃娘娘,王妃万福。”

    “奶娘快起身,外面天冷,快请进屋里暖暖。”潘挚道,“奶娘来的正好,承庆嫂嫂教了我一种煎茶的方法,挚儿怕王爷不喜,奶娘可否给个意见?”

    陈李氏笑答:“只要是王妃亲手所烹,王爷必定欣喜。”

    潘挚笑着,往茶盏丢了些许龙井茶,再取下烧的烫红的砂壶,往茶盏倒了六分水,轻轻移到陈李氏面前。

    陈李氏忙点头,很满意的瞧着潘挚,再一细细的品茗,只是普通的烧茶方式,转而又似有什么塞在喉里说不出来,一脸疑惑的望着潘挚儿。

    满意的看着秦国夫人的表情,“奶娘,可是觉得口齿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陈李氏微微点头,潘挚继续道:“承庆嫂嫂与挚儿曾去过一家无名绣坊,绣坊的主人便是以此茶招待于我,嫂嫂好茶,也就跟随坊主学了几分,这茶水就是用的清晨竹叶上的露水烧的,嫂嫂知道王爷也是好茶之人,也赠于我一盅。说起来,无名绣坊离此处并不十分远,想必,那竹林亦在附近,王爷若是喜欢,我便日日上那竹坊讨去,可惜王府的竹笋都是新移植的,少不得数年才能成形。”

    “王妃可谓是人比花娇,别说王爷必会十分喜爱此茶,就是王爷不喜,有王妃这位美人在,只怕是喝什么都是美味。”陈李氏略略迟疑。

    潘挚没有察觉到陈李氏的神色,继续道:“奶娘休要笑话挚儿。”

    “老身并不会说好听的话,只是觉得好,那便实话实话了。”

    潘挚望了眼门外:“王爷知晓我今日回府,已经告知我,下了府衙,便会回来,现下申时了,估摸着王爷快回了。”

    “如此,有一事,老身想向王妃禀明。”陈李氏道。

    “何事?”

    “承蒙官家厚爱,赐了秦国夫人的封号,然则并非正经的主人,老身年纪大了,也想回到乡下含饴弄孙,是以,想求王妃一个恩典,三月开春,准了老身回乡。”陈李氏缓缓道。

    “为何?只须把亲人都接进府里,奶娘自然不必这般奔波,奶娘在王爷身边许久,自是最妥当之人,现下这般离去,怕是王爷同样不允。”

    快入夜时赵元休终于回来,与潘挚一同吃了菜,潘挚瞧他脸色晕红,知他今日必定是吃酒了,并未勉强,匆匆吃了几口,也就喊撤了。

    “过几日便是冬至,尤叔已备好了礼。你倒还是如此紧张。”赵元休道。

    二人回了屋,一番洗漱后,上了床榻。

    “并非如此,奶娘今日向我告辞,我一时慌乱,说了许多挽留的话,只是我越说,奶娘愈发脸色难看,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惹她不喜。”

    赵元休听了叹了叹:“我与奶娘曾有一诺,将你风风光光娶进王府后,便允她告老还乡,她的子孙由我替她照料,到底是照顾我兄弟二人长大的情分,她想离开东京是非之地,我亦不好勉强。”

    “如此说来,今日倒是挚儿鲁莽。”潘挚情绪低沉下来。

    “不必害怕,奶娘不在了,还有尤叔,尤叔是我娘留下的旧人,又在旧府打理数年,有何事,吩咐他便是。”赵元休安慰她道。

    潘挚怔了片刻,“三郎如何知晓妾的担忧?”

    赵元休吃笑,摸摸潘挚散落的发丝,“如何不知,脸上都写着呢。是我思虑不当,我虽早早开府,父皇却一直留我住在内廷,甚少到旧府居住,旧府不过是几个仆役看守着,我原想着,旧府陈旧,仆人也没有什么规矩,不若搬个地方,瞧着也欣喜些,未料到,有了这般麻烦。”

    韩王旧府,虽说仆役散漫,确实没有规矩,只是许多琐事早有一套规程,如今搬到新府邸,所有的事情都须从头再来,潘挚私心里是想着,陈李氏能够留下,震慑旧府旧人,还有内廷派来的老人,以潘挚的娘家地位,也许只能吓吓新招募的新丁罢了。

    “三郎,我害怕。”潘挚依到赵元休的身侧低低道,“我从未见过这许多人,前几日家宴,手心里全是虚汗,生怕哪里做错了,丢了脸面,幸好那日礼仪规程许多,无须多言,过几日便是冬至,德娘娘传了话,冬至夜宴后,歇在内廷。”

    “只当是寻常家宴,主角是我们俩罢了。现下成人的子嗣不多,大哥有一正妃,你若无他事,不要与她过多相与,二哥的元妃前年难产去世,至今仍未续弦,其他兄弟均未满十六,各位姐姐年龄大抵是与我相当的,大约过了冬至,父皇便会安排出降。”

    “那——父皇德娘娘可好相与?”潘挚满是期待的问道。

    “我生母早年已去,我是德母妃带大的,德母妃受宠多年,子凭母贵,父皇自是爱屋及乌,对我也甚是溺爱,你是我的王妃,他们自然对你更为喜爱。”赵元休戏谑的看着她。

    “原来我竟是只乌鸦。”潘挚道。

    “那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乌鸦。”赵元休随后似是想到什么,也不安慰了,笑道:“大舅父那日酒醉,在我耳边说了许多胡话,三娘可要听听?”

    潘挚推开赵元休,佯装不满:“爱说便说,人人都说长兄如父,大哥哥又比我大上许多,比父亲还唠叨,一言不合就爱训斥于我,他的酒话,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赵元休哈哈两声,拦过潘挚:“的确,大舅父说,她这个妹妹,一点儿女儿姿态都没有,不仅顽劣贪玩,不懂诗书,还爱顶撞自己,家里年长些的一时不慎,少盯一会,兴许就会让她翻了天……偏偏几个弟弟还有弟媳当作无事,不甚理会,助长风气,岂有此理”说到此处,赵元休低头,附到潘挚耳边悄悄继续道:“从小就这样教养过来的,绝不能到了夫家被欺辱,我要是待你不好,他就带着满府兵丁,翻了我这座王府。”说完,赵元休又大笑两声。

    潘挚翻过身,“我就知道,三郎必定也是取笑我的。”

    “当日我还道费尽心机,娶回一个蛮横之妻,没料到,原来我的妻子,也可以温柔体贴。”

    是啊,连潘挚都没有想过,她也可以有如今这一面,大抵是从前有恃无恐,如今背靠的人换了,心性不自觉也变了。

    “狐假虎威。”潘挚道。

    “嗯?”赵元休疑惑。

    “我还想延续在娘家时的威风,三郎可不能辜负我。”

    赵元休继而大笑,拦腰将她搬进床榻内侧,翻身压上,唇瓣轻轻触上她的耳垂:“绝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