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庄怀皇后 » 第二十六章 韩国公府的心意

第二十六章 韩国公府的心意

    “青书,母亲嫁予你父亲,便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今日为你焕发,愿我儿幸福美满,来日也可以为自己的女儿焕发。”

    潘胡氏想起多年前,她出阁时的一幕,那时,她从不曾想过今日,为潘挚送嫁时,也绝想不到。

    内廷送来的教习妈妈,说是要找一个年岁大的,可祝新妇长岁安泰,潘胡氏深深不以为然,她嫁给了潘美,就是最大的福气,后来生了两个儿子,子孙出息,年四十了,老天还赐她一个女儿,虽然先天不足夭折,可她还没来得及为这个女儿伤心,老天又送了一个女儿予她。

    潘胡氏不得不相信母亲的话,她要将自己的福气传给女儿,亲自为我梳头,带着满满的希冀,即便挚儿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即便挚儿是那个人的女儿,这些年来,她是真心实意的对待挚儿。

    潘胡氏看着铜镜中,挚儿与她目光相交,眼角颤抖,泪水滴落。

    她的福气?她何来的福气?她的福气,都是抢来的,是她抢表姐的,若不是她,表姐怎会嫁给李筠,又怎会与李筠一道赴火自焚而死。

    表姐的子息就剩下唯一一个挚儿,她是那么那么的想要赎罪,想要这个孩子拥有最好的。

    “母亲……”潘挚轻声唤道。

    “风寒好了吗?”

    潘挚心中不禁一苦,忙掩饰,微微一笑:“挚儿身体安康,风寒早在月前康复了。”

    “傻孩子,既然生病了,怎么不早告诉母亲呢,母亲在府内日日思念你,想的就是你何时能回娘家,每日算着日子,每日都为你准备了你喜欢的糕点,你几个兄嫂整日念叨你不在,府里都安静了不少,倒是不像家了。”潘胡氏哽咽着。

    潘挚回身紧紧地拥住潘胡氏的腰,把头掩埋在她的胸前,放声哭泣,“母亲,挚儿想回家,挚儿想您了,想父亲,想哥哥,想嫂嫂,挚儿真的,很害怕。”

    “挚儿……是母亲食言了,母亲护不住你……”

    不仅仅是潘胡氏食言了,连整个韩国公府都希望潘挚息事宁人,曾经信誓旦旦,只要赵元休对不住自己,必会站出来翻了韩王府的母家,希望她放了刘氏。

    即便她失去了即将出生的孩儿。

    潘挚为那个无辜的孩儿哭,为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哭,为那个深爱赵元休的自己哭,毫无顾忌。

    她累了,倦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只想逃离现实,哪怕只有片刻。

    潘胡氏出房门时,已经看见赵元休候在门外,她目光狠厉,盯着赵元休的眼神,毫无一丝温暖。

    “妾潘胡氏,见过韩王爷。”潘胡氏口中这么说着,神色,语气却无丝毫恭敬。

    赵元休回礼:“岳母。”

    “既担了岳母的称呼,有些话,老身还是想与贤婿絮叨絮叨。”潘胡氏毫不客气。

    “岳母请。”赵元休率先引路。

    从环玉院到韩王府正门的路程并不远,两人一前一后。

    “在老身说话之前,贤婿难道就没有什么要与老身说的吗?”

    赵元休的步伐很慢,他垂眸思索片刻,说道:“有,小婿想,岳母给小婿的忠言必会提及,故而,请岳母但说。”

    “果然是个聪明狡诈的,不愧当年的好手段,竟想出紫宸殿求娶这一出,当真不怕韩国公当场翻脸。”

    “韩国公乃是武将。”赵元休回答极快,几乎是潘胡氏话刚出口,便立即给予答案。

    潘胡氏脚步一顿,前方一直观察后方的赵元休也停住脚步。

    “既是武将之女,仍要强行求娶,必是有所图之,如今,王爷是否能够坦言相告。”潘胡氏不再称呼贤婿,神色忽变得凝重。

    “太祖时,顾忌武臣拥兵,是以抑武扬文,光明正大之图,父亲同样担心再现‘陈桥兵变’,到了如今不过短短二十多年,竟连区区辽人都能久攻不下,人人皆学文求取功名,入朝堂,小婿痛心之余,常觉得力不从心,无可奈何,长此以往,我大宋,焉能有治军之才,治理国家,难道只能靠文,一把笔杆,可能保护国家?”

    潘胡氏面色冷淡,仍然在等,等他的实话。

    “单从文,不能保护国家,单从武,于国有风险,是以,韩国公府,很合适。”

    潘胡氏心中冷笑,原是如此。

    潘美的亲生儿子,三个从文,一个从武,然而潘美身为武臣,培养了无数良将,更有四子潘惟清,如今领着护卫京城之责,手下一群忠心之将。

    “还有呢?”

    “当年小婿的混事,几乎没有官宦之家愿意将女儿聘之,小婿也是无可奈何,今日之事,是小婿之责。”赵元休拱手揖礼赔罪。

    “放了刘氏,是老身的主意,王爷如此倾心此女子,若韩国公府不依不挠,小女在这王府之中可还能有安生的日子,长子没了就没了,来日方长,挚儿还年轻,与你还会有第二个孩儿,但愿第二个能够安然降生,老身能抱上你与挚儿的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潘胡氏见赵元休到了此刻,仍旧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兀自起步,走在赵元休前头。

    “王爷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挚儿嫁予你四年了,中间种种事端,韩国公府不曾插手相帮?今日既要与王爷坦诚,老身也就不客气了。”

    潘胡氏语气愈发寒冷:“老身虽是妇人,这数十年也是见惯了风霜雨露,人情冷暖的,骤然高位,骤然跌落,实是常事,王爷以为娶了潘氏女就能得到整个潘氏一族的势力,可算是料错了。王爷还是孩童时,曾经见过三郎惟吉,可还有印象?”

    潘惟吉,在潘氏排辈中排行第三,乃是太祖皇帝亲赐的侄儿,之所以说是侄儿,非儿子,归根究底,是因为潘惟吉原先是前朝后周遗孤,柴熙谨。

    赵元休点头后,潘胡氏又问:“惟吉还有一个亲弟弟,王爷久在宫闱,必然也有听说,当年韩国公和卢公,一人收养一个,潘府如今还在东京安然无恙,而卢公却逃了,王爷可知道为何?”

    赵元休当年听说的是,卢琰致仕归农,并未听说过其他。

    “王爷适才方说,韩国公乃是武将,若论出身及能力,韩国公府焉能与卢公比拟,玉川卢家乃是大家。太祖皇帝能够掌控潘家,却不能对付卢家,卢家俨然全身而退,已无忧患,那潘家呢,当朝官家会否担忧潘氏三郎,会否对三郎发难?”

    潘胡氏见往后看了一眼,见赵元休果然无话,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韩国公府不会为了一个女儿,打破如今的宁静,要知道,韩国公府不止一个孩子,儿孙长成,自有他们光宗耀祖的时候,从不指望一个妇人替兄长子侄光耀门楣。

    王爷若能称帝,是好事亦是坏事,身为国戚自然风光无比,潘府该护的人,想护的人,有了权势,自是容易得多,然则暗箭难防,子孙易恃宠而骄,仗着身份败坏门楣,或是遭人暗算,那时潘府当如何,王爷又当如何?韩国公教导子孙,从来只有踏实行事四字,而似王爷这般的行径,恰恰为韩国公府所不齿。”

    一顿训话,赵元休脸色煞白,幸而周遭无人,更无随从跟随,无人瞧见他的难堪。

    “岳母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