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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退兵还朝

    北伐各路大军在攻下了云州、应州、寰州、朔州四个州后,军队驻扎在桑乾河边。

    曹彬为东路军主将,先行探路,怎知他孤军冒进,驻扎涿州时,粮食十天食尽,至岐沟关被契丹军击败,致宋军全线溃退各路军马都被撤回,潘美、崔彦进等人回到代州。

    朝廷只好下诏把这四个州的百姓迁徙到内地,并命令潘美等人带领部下的军队保护百姓。

    这时,辽国萧太后和大臣耶律汉宁、南北皮室以及五押惕隐率领军队十多万人,再次攻陷了寰州。

    护军王诜刚愎自用,竟以护军之职和天子之眼逼迫进攻,潘美无法,只能从,命手下副主将杨业按着王诜之令直奔雁门北川,直至被俘,直至自尽。

    本应遵诏护佑百姓的一行人,因王诜、刘文裕两位护军对形势的过于高看而大败,多年的筹备,功败垂成。

    潘挚将手里的茶盏狠狠扔到门框,哐当的碎裂声震了众人。

    “王诜、刘文裕!”潘挚恨不得将两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一边的赵元侃遣退仆从,自己蹲在地上捡起碎裂的瓷片。

    “三娘,莫说诳语。”赵元侃道。

    潘挚明白,王诜、刘文裕二人是天子之眼,替皇帝办事,即便是担着主将之职,仍要看他们脸色行事。

    这个时候说错了话,只怕要给韩国公府惹祸。

    她不能乱,这个时候更应该守住阵地,更不能动,如今这情形,有多少人在盯着韩国公府,盯着她这个韩王妃,一步走错,各种落井下石蜂拥而至。

    潘美被连削三级,责授为检校太保,一干人等皆受重处,整座东京城满是阴霾。

    而更应该为兵败承担主要责任的天子之眼,王诜、刘文裕二人,盛怒中的赵炅将其除名,配隶金州。

    消息早在五月传入东京,而她竟被瞒了这许久。

    潘美的伤势不断恶化,一路退兵,奔波不休,最后只得和大军脱离,先行养伤。

    潘挚知晓实情后的不久,潘美才回到京师,而潘挚一直等待赵元侃给她确切消息,等她踏入韩国公府时,已经是十月。

    冬日的东京城,意外与韩国公府的萧条相呼应,落魄,冰冷,安静。

    赵元侃并没有同行,他知道潘挚定然有许多话想对潘美说,自己在场反倒不方便。

    潘美的卧房,潘挚细心的给他端来汤药,尽行孝道。

    “父亲如今可以歇息了,从前总想父亲能带女儿去玩,总是不得闲,现下闲下来了,反倒是女儿不能随意出行。”

    潘美这个父亲在潘挚眼中,一直是穷当益坚,老当益壮,虽常年征战奔波,却也因为时常锻炼的缘故,比之同龄文官更显得精神年轻。

    而如今,眼前的潘美似乎被这场败仗夺取了精气神,鬓边华发,双眼看着人时,再没有往日那种骇人之感。

    “都嫁作人妇了,还这般贪玩。”

    “嫁了还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可要抓紧好起来,女儿还要长长久久缠着父亲。”潘挚撒娇着枕到潘美的手臂上。

    “唉,为父像你这般大时,也总是出去玩,你祖父总是打骂我不成器。一晃,已经数十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潘美不禁感慨,从前总是处处胜券在握,即便也有败的时候,也从无这般狼狈。

    潘美岁数也有五十有余,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一路退兵返回京师途中,他常常会忆起往事,很多很多,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潘美慈爱的看着这个自己最珍视的女儿,原来,连她有二十了:“我与你祖母自幼是在大名府生活,十岁时,父亲把我们接了去,父亲总带我去军营,为父看到那些兵器,喜爱的不得了。父亲亲自教授我武艺,一来二去的,就走了这条路。”

    潘挚不禁吃醋:“祖父教授父亲武艺骑射,父亲也亲自教授哥哥们和阿姊,偏偏就是不肯教挚儿。”

    潘美笑了,这个女儿性情和自己年少时很是相像,他不愿意教,她竟然就去找了子净教她。

    “女儿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好,父亲希望你能永远在父亲的庇护下成长。”

    “父亲带女儿去真定府吧,女儿也想看看父亲长大的地方。”

    潘氏祖籍乃是河北大名府,在前朝时,潘挚的祖父因为官职所在,久居真定府。

    潘美回忆起往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摇摇头:“如今这情势,务必明哲保身,你如今是皇室中人,不会受为父连累。”

    我微微颔首,心中不觉酸涩,可恨我只是女子,非但无力左右天下,连保家亦无能为力。

    潘美目光忽然看向窗外,潘挚不明,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片片枯黄飘然落下,如同此刻心境。

    “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你娘。”潘美说道。

    潘挚怔愣片刻,遂了然,潘美讲的是她的生母,李孟然。

    “为父不曾与你谈及你的生母,不是不想,而是无从讲起。”潘美对李孟然十分愧疚,李孟然年十八,生下潘挚后难产殁了。

    潘挚不明白,从前她也问过,可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对她避之不谈。

    “你如今,已贵为韩王妃,为父也不该将此事继续瞒你,只是,此事,从你踏出此门,便当作从未知晓,你明白吗?”

    潘挚微微颔首,就听得潘美年迈沧桑的语音,缓缓说起,“你的外祖父,名为李筠。”

    故人已去三十余年,再次谈起,似乎是在说起一件与己无关的人事。

    当年太祖皇帝陈桥兵变,登基称帝,前朝后周降服,欲招安李筠等人。

    李筠假意归附,暗中却是密谋反叛,李筠与李重进两名大将的反叛大计,恰恰败给了亲近之人手中,李重进幕僚翟守珣将此事将此事报于太祖皇帝,太祖皇帝盛怒,派遣大将石守信和慕容延钊等两路出兵夹击李筠等人。

    而后,太祖皇帝御驾亲征,关键时刻,李筠的儿子李守节,临阵脱逃,投降宋军,保住一命,同时保住他一生的平安康泰。

    “李筠的夫人孟氏,与你母亲是表亲,两人自小感情深厚,因为这层关系,此次战役,太祖只能允我只能守后方,也罢,也罢……我与他二人……”微微叹息。

    “那一夜,孟氏乔装,将你娘,送到我营帐之中,只求保命,孟然,是孟氏唯一的骨血,我想留住孟氏,她却说,‘夫君在何处,她便在何处’,再没回头。”

    潘美讲完,似乎格外疲累,潘挚知道,这段过往,其中曲折,不言而喻。

    “救下你娘后,我便将她送到真定府躲藏,一晃眼,二十年了……”

    “父亲。”

    “嗯?”

    “女儿冒犯,父亲与那孟氏,不,是外祖母,父亲不会无缘无故将此事向女儿坦白,是有什么,需要女儿去做吗?”

    潘美欣然一笑,那个自小在他膝下承欢的天真少女,如今是真的长大了:“若有一日,我与你母亲都不在了,每年清明寒食,你替我们,给她们母女俩,烧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