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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坦白

    冷凄的宅院中,访客比想象中的来的要早,潘挚的茶艺早已生疏,烹煮倒掉了好几回,仍未觉得满意。

    光影被挡,她抬眸朝门外看去,嫣然一笑:“兄长来了,请坐。”

    卢璇落座,面上无任何表情,数日里奔波疲累,发丝微乱,衣袍沾染了风尘,汗湿了衣襟。

    他的手心亦是汗,手捻起一盏茶饮下,苦。

    “博衍不喜欢饮茶,好些年不曾碰过这等风雅之物,委屈兄长了。”

    “你等了我许久。”

    “是,一直在这里等兄长回来。”

    “我审了阿罗。”

    “哦?阿罗说了什么?”

    “秋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你不动手,迟早我也是要她性命的,绝不该让你手沾了血腥。”卢璇不由握紧了拳头。

    “阿罗那孩子,还是没有改口供啊,她对真正的主人倒是死心塌地。”盏上的青绿色微微凉了,潘挚饮了一口,确实不如意。

    “她既在你身边,就该忠于你,这种人,思秦慕楚,你为何还要留她在身边。”

    “她没有错,我留她,就是想要护她性命。”

    卢璇苦笑:“是,她愚忠,若她是你的人,我定然放心,你养了她十年,她心中至始至终只有林氏一个主人。攸宁去审她,动了私刑,她仍旧不改供词,直到攸宁威逼,用用和的性命要挟,她才终于点了头。”

    “哦?她说了什么?”潘挚好奇起来。

    “呵,她说,用和是你的儿子,她不信攸宁会伤害用和,攸宁那傻孩子却对她说,用和只是养子,且已经过继给了林氏,就是林氏的儿子,你可以再收养一个,林氏就没有后继之人了。”

    潘挚再饮下一口苦茶,轻轻地“嗯”一声。

    “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

    “兄长,当日离开杭州府时,你并没有疑心,为何今日却疑上了我?”

    卢璇望着盏中流溢的青绿色,缓缓道:“那日,我与刘娥商讨事情,与刘娥分析利弊,忽然醒悟过来,此事,或是你故意为之。”

    潘挚忽然大笑,眼角缓缓落下了泪:“这世上,能看出我这等小伎俩的,怕是只有兄长你了。”

    “你……你不该……”

    不该?潘挚心中回荡着这两个字,她在问自己,何为该,何为不该。

    她也曾是苦命的正室夫人,也曾经历过那样艰难的苦涩,所以对林嫄多是退让,多是隐忍。

    要问她是什么时候对林嫄起了杀心,由来已久,那是她发现,一直以来要致她于死地的人,是林嫄,可潘挚那时身边无所依靠,她在心中劝慰自己,若是林嫄能够收敛,与自己和平共处,她定不会夺了林嫄的正室之位。

    然而林嫄一次次触及她的底线,伤她性命,她尚可一忍再忍,累及她的亲人,她绝不能放过。

    尤其是那一日在梨园,听到杨家将的曲目,让她意识到,风波即将来临,那种彷徨与不安,折磨了她许久,与其坐等背后之人渐渐侵入身边,也毫无所觉,不如主动出击,林嫄便是那个契机。

    那一日,林嫄从文德书院出来,潘挚带着阿罗悄悄诱了林嫄,林嫄果然如她料想的那般疑心,独自一人跟踪潘挚。

    还在在关河村,还是在那条河上,潘挚站了许久许久,林嫄也在那里观望了许久。

    潘挚问:“林嫄,出来吧,你我谈谈。”

    潘挚从未直呼过林嫄的名字,林嫄怔楞了片刻,从草丛中走了出来:“你知道我在跟踪你,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潘挚不答,径直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何处?”

    林嫄不答,潘挚继续道:“当年我从江宁府而来,离杭州府只有一步之遥,就在这里,被人推下河,九死一生。”

    林嫄脸色大变:“你都知道了?”

    “十年前,我便已知晓真相,不仅仅是我,江南博,老夫人,他们都知道。”

    林嫄惊慌之下后退几步,不可置信道:“你胡说,我办的这样隐秘,他们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是江枢,他背叛了我……”

    “林嫄,若你不是三番四次挑衅,绝不至此。”

    林嫄大笑,心知今日两人是到了摊开一切,说个明白的时候:“哈哈哈,李如若,你是妾,官人再怎么抬举你,你终究比我低了一头,可我不甘心,偏偏就是这么一头,官人怜你,疼惜你,全然看不到我在哪里,只要有你在,这个家就没有我林嫄的位置。

    我肜娘与博衍青梅竹马,无论有没有你,我都是他的妻子,可我自从嫁进门起,博衍就发了狂的画一个女子,每张画像都一模一样,一幅又一幅,箱笼堆了一箱又一箱,可他还不满足,专门去讨教通经通纬,有了空,就在缂丝机埋头,花了数年,废无数料子才成就。

    缂丝乃是皇家御用,博衍如此冒了天大的风险,我纵然不喜,然而,画上只是一个死人罢了,我从不上心,我替他瞒着,瞒不住了就给他遮掩着,可直到有一日,博衍回来了,说是找到画中的女子了,他要休妻,他要娶那个女子。

    李如若,你若是我,你会如何?”

    潘挚听到从林嫄口中讲起这段往事,完全是另一幅感受,她低头不语,直视林嫄。

    “我想,你会做同一件事,不是吗?所以我找到江枢,告诉江枢,只有杀了你,江家才能恢复平静,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可他偏偏这般无用,竟然失败了。”

    一切和从前的潘秋夕,经历是多么的想相像,潘挚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不知眼前正在控诉的人是昔年潘秋夕,还是一道生活了十年的林嫄。

    “李如若,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

    “因为……我的命,是许多人换回来的,无论发生了多大的事,我都要拼了命活下去……”

    林嫄品味过来,冷哼:“你今日把我带来这里,是想杀我吗?可惜了,你办不到。”

    林嫄望向潘挚身后的阿罗,示意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