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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疑人不用

    潘挚并不答话,怀梦也识趣,把藤纸折了几折,包入香囊中,交予侍儿。

    刘娥不多时便来了,神色慌乱,潘挚见此领着她入内,刘娥看见受益湿湿的头发,眼帘还有泪痕的受益,也是一惊。

    “怎么回事,受益怎么会……”

    潘挚手抵在唇间,眼神示意怀梦,怀梦了然,把殿内宫人遣退。

    潘挚这才说道:“大约是你的好姊妹,杨金玉做的事吧。”

    刘娥微有些恼火,然而当着外人的面不敢表露:“不可能。”

    潘挚则反问道:“为什么?”

    “金玉十二岁时入潜邸,无所依靠,一直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官家登基,我与她一同入了大内,十几年了,我看着她长大,她的性情为人,我是很是清楚,否则我岂会将受益放心交予她,受益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他是我的命脉。”

    “那圣人娘娘是认为,是我的猜测有误?”

    “我并非此意,或是宫人……”

    “无论有无人指使,受益所受的罪,都是你的过错,圣人娘娘可看的明白。”

    “我,我……”

    “今早在延庆殿,我方听官家言说,受益病了,病中思念母亲,杨金玉求告官家,送回正阳宫养病,待病好了再交还她照料。若我猜测无措,这个时辰,受益该是正阳宫歇息才是,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被一捆麻袋扔入湖水,若非我今日出来与怀梦商议要事,今日你见着的就是受益的尸身,那时你还有什么可以保住你如今的地位。”

    刘娥冷汗涔涔,抓住受益的手,受益浑身滚烫,小脸红红的。

    “你志在大事,可后宫才是你的责任,没了后宫,你连前朝都不能插手。刘娥,你可曾想过,若我没有回京,这一切,你是否都能保得住?”

    刘娥被戳穿了心事,手抖得愈发厉害,眼眶也在刹那间变得湿红,任谁都瞧不出来,她此刻究竟在后怕什么。

    潘挚话刚说完,忽觉头晕,幸而怀梦就在身后及时扶住。

    “挚儿,挚儿,你怎么了?”刘娥急忙上前搀住。

    怀梦道:“娘娘的病尚未痊愈,方才为救六皇子跳了湖,一心等着圣人娘娘来,还不曾歇息过半刻。”

    “你既病着何苦还出来。”

    “一场大火,大内乱糟糟的,若非如此我岂能走动,歹人焉能浑水摸鱼。”

    刘娥也觉头疼,她矮下身子,抱起受益。

    潘挚道:“把李才人受惊小产的消息散出去吧。”

    刘娥转而看向一旁的怀梦,随后道:“看来是贤妃与你说了,幸而出事的不是你。”幸而出事的不是你,否则大宋还有一场动乱,这样的话刘娥不敢明说,唯有两人心照不宣。

    刘娥走了,潘挚无力靠到床沿,床榻上仍有受益的余温在。

    延福宫中人都知道,延福宫有两个主人,都没有怀孕,偏偏烧的是李娪儿的屋子而不是潘挚的屋子,火只能烧到院墙,足以证明趁乱纵火之人进不去里屋,所以此事必然不会是延福宫宫人所为,也自然与刘娥无关,此事经不得推敲,偏生是最好利用的。

    怀梦微微俯身,眼见刘娥走出屋子,再不见人影,对潘挚道:“娘娘您还有话没说完。”

    “大内还有一个宗亲之子,若是皇后无子,六皇子溺亡,善妒火烧李才人,最大的得益者会是谁?”

    怀梦平静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内廷如今位份最高的,是杨淑妃,杨金玉。”

    潘挚笑道:“连你都不相信杨金玉会害受益,刘娥与她相交十数载,岂会轻言相信我的几句话。”

    怀梦坐到圆凳上,也叹气:“当年圣人娘娘进宫,官家并没有授予位份,只当个侍儿陪在官家身边,合宫笑话圣人娘娘年纪大了,只配当个宫娥伺候人,只有杨淑妃怜惜她,不嫌弃圣人娘娘出身卑微,那时谁也没想过庄穆皇后薄命,当年的宫娥会有如今的地位。娘娘,你说的对,圣人娘娘恩怨分明。”

    潘挚盯着怀梦,意外的问道:“你可有欺负过她?”

    “妾二十余年来,一直记着娘娘教诲,庄穆皇后嫁入王府前就知道娘娘与她之间的过节,也只是对她不冷不淡,连带着妾也与他无交集。”

    潘挚望向窗外,“刘娥自小受惯了冷淡,有人诚信待她好,她便会双倍奉还,罢了,你们都如此说,兴许是我猜错了。”

    杨金玉的事兴许是猜错了,可那个宫娥怀梦是瞧得真切的:“那……方才的宫娥该如何处置?”

    潘挚思索片刻,道:“我会给你盖有皇后印玺的懿旨,你去替我办件事。”

    大中祥符九年,赵恒日夜祈求无果,大宋朝的灾难终究还是来临了。

    各地传来蝗灾的折子堆满了垂拱殿,赵恒率先做的事情不是与大臣们商议良策,而是亲自前往玉清昭应宫叩拜神明。

    潘挚穿着宫娥的衣裳也在随行的众人之中,皇帝和大臣们拜,她也跟着叩拜。

    王钦若、丁谓、陈彭年、刘承规和林特等人闹出天书的把戏,已有数年之久,根深日久,哪怕还有几个清醒之人,随即也会被赵恒贬压。

    赵恒执意认为,蝗灾乃是上天示警,只需祈求神明宽宥即可,潘挚原不信神佛,可赵恒口口声声直言,是神明将她带回到自己身边,潘挚也当来叩谢。

    成日里呆在延庆殿潘挚也觉得乏味,她倒不介意出宫走走,可当她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心头悲怆不由加深了几分。

    她的父亲潘挚浴血沙场,难道就是为的让赵恒拜天拜地祭告神明?那死去的将士又算得什么,战死沙场直至老死的将军们,长埋地下时,又是如何一种心境。

    潘挚着实看不下去,悄悄从人群后溜走,没走出多远就被人逮住,回头一看时,发现抓住她的人竟是刘娥。

    “阿姊,你该在殿内。”

    刘娥满目愁容,望了一眼殿内景象,不知心中何等感想:“跟我来。”